第三十二章 在将军府造作的第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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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老实巴交地收了会儿夜香。
大冤种林远往日里做人不厚道，以至于如今落难了，没有人来雪中送炭便罢了，落井下石的人倒是跑来一堆。
不顾正主此刻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他们在旁”噼里啪啦“一顿嚼舌根，还不带喘气的那种。
此刻林远的脸难看的都快拉到地上了，明显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炸毛，撩杆子不干了！
傅瑜当然得把人稳住，她伸手碰了下身边人的胳膊。
“干嘛！”林远语气极凶，满脸写着“别惹老子”四个大字！
傅瑜凑过去压低声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我等会给你报仇雪恨！”
林远挑起眉毛，将信将疑：“就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谁？“
“小身板怎么了，你可别看不起人！“傅瑜回呛道，眸子眨了眨，狡黠一笑，”总之你等着看就是了！“
她口气笃定，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向左在旁听着，抿着唇没说话，脑中又浮起那晚自己被傅瑜追着满院子跑的画面。
他后怕地咽了咽口水，顿觉凭傅瑜那股厚颜无耻的劲，就算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他也觉得不稀奇了。
到午时用膳时，傅瑜便拉着林远和向左，三个人大大方方地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
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舒服地瘫坐着。
他们这一天夜香收下来，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上头的”屎香味“，风一吹，霎时盈满整个院落。
途径的人纷纷掩面遁逃，而那些正在食堂用膳的人则是更不好受了，被这味道熏得感觉连饭菜都变了味，哪里还吃得下去。
不过半晌，食堂里就响起不绝于耳的作呕声。
林远循声过去，只见那些方才还冲他挑衅和恶言相向的人，此刻一个个面如菜色，模样狼狈。
他立时咧开嘴毫不遮掩地捧腹大笑。
有刚吐完的人跑出来，指着他气急败坏道：“林远，你可真够很的！我要去找老大告状！你就是故意坐这儿的！“
林远连眼都没抬，拖着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哎哟，都多大了，还哭着跑去告状，真有本事就和老子正面刚啊！别跟个怂包一样！”
那人被激怒，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来啊，谁怕谁啊！”
林远当然也不怕，站起身开始撩袖子。
那人身边的伙伴忙将人拉住，向他晓以利害:“他们不过就是坐在这什么也没干，府里也没规定不能坐在这啊，就算闹到老大面前，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没准还会罚你和他们一起收夜香！“
几乎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嘴上吃点亏没什么，他可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臭，这个实在忍不了。
两人当即互视一眼，不再多言，架也不打了，转身就灰头土脸地溜了！
“哎，这就不打啦！”林远望着远去的背影，轻嗤道，”可真是无趣！“
又过一会儿，食堂里的人都被熏得逃之夭夭，顿时就半个人影都没了。
“小子，这么损的招，也亏你想得出来！”林远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年。
折腾半日下来，傅瑜委实累坏了，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台阶上，整个人瞧上去懒洋洋的。
她抬手遮了遮略微刺眼的光，笑道：“你甭管是不是损招，就说解不解气吧？”
林远虽然嘴上说是损招，却打心眼里觉得这招可真厉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敌人打得落荒而逃。
别说解气了，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好不好！
但他这人好颜面，话到嘴边变成了：“就还行吧！”
林远神情有些忸怩，起身拍拍屁股走人，才向前走了两步，就听他轻咳一声。
傅瑜突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飘过来，就简短的两个字。
“谢了！”
傅瑜眼眸瞪得浑圆，立时支起身子，愣住了。
此时林远早就跑得没影了，
她偏头看向左，不确定地问：“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向左也有点蒙，沉默许久，才回过神，用一本正经的口气道：“他说，谢你……大爷的！”
傅瑜：“……”
“行！“傅瑜也不恼，无耻道，”傅大爷说不客气！“
向左失笑：“你倒是挺会占人便宜的！”
“彼此彼此！
午时院中阳光灿烂，光影从绿叶的缝隙里抖落在石阶上，静静地流淌在傅瑜的身上。
从向左的角度望过去，少年眸子灿若星辰，整个人都像在闪闪发光。
约莫在这个世间里，总有这么一种人，永远散发着光和热，吸引着你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忽而窜出一道身影。
少年欢快地跑到向左身前，又生生刹住脚步，捂住鼻子，皱着嫌弃道：“哥，你这是跌粪坑里头了吗，怎么这么臭！”
向左顿时噎住。
傅瑜抿着唇偷笑，腹诽：看看，就算我对付不了你，也自然有人能治你！
“病还没好透，出来瞎跑什么！”向左不悦，想赶向右回去！
向左嘟囔一声：“不回去，小右好着呢！”
他说着就蹦跶着转了一圈，又动动胳膊和小腿，示意自己确实没事。
向左脾气上来了，拧眉道：“最近怎么这么不听话……“
后头训斥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向右突然惊讶地喊了一声。
“小哥哥，原来你也在啊！”向右望见坐在不远处的傅瑜，惊喜地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小脑袋道：”之前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帮哥哥干坏事，一起吓你的！“
“哥哥说上次着火是你救了我们！“向右喋喋不休着，一双眼睛像是被泉水洗涤过一般，干净得纯粹。
傅瑜弯着眼角，顺着他的话问：”你哥哥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还说受人之恩，就要懂得感恩！”向右语气十分真诚，突然朝眼前人弯下腰，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小哥哥！“
傅瑜怔愣，眸中有片刻的恍惚。
明明是两张相同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傅瑜偷瞄一眼神色尴尬的向左，意味深长道：“你可比你哥哥可爱多了！“
向右很满意她的点评，拍着手雀跃道：“真的吗，小右果然是最可爱的！”
“但是……”他突然顿住，眉头紧皱在一起，捏住鼻子道：“你也好臭啊，小右还是下次再和你一起玩吧！”
这话一出，耳边“噗”的一声，向左没忍住，咧嘴大笑出声。
傅瑜一脸吃瘪，但向右情况特殊，她当然也不会同他一般计较，只能对向左放狠话：“你笑够了没！你也臭死了，还敢嘲笑我！”
向右被熏得实在站不住脚，跳下台阶，去前面的树荫底下玩去了。
他一会儿玩玩泥巴，一会儿扯扯树叶子，偶尔回过头来冲石阶上的两人傻笑，像只自由自在的鸟儿，看起来无忧无虑的。
傅瑜有些羡慕，也有些伤感，语气小心翼翼道：”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向左盯着那道迎着风奔跑的身影，眸里起了雾，回忆像是浪潮猝不及防地将他包裹住。
“五岁那年，父亲在前线杀敌，母亲独自带着我们兄弟两过活。我在学堂和人发生口角，打闹中是小右冲出来给我挡了一棒，那棍子打得不巧，恰巧打在小右的脑袋上，大夫说没得治……“
说到这里，他顿住，声音颤抖道：“总之是我欠他的！”
向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傅瑜说这些陈年旧事，为了掩饰尴尬，他不再多言，起身走下台阶。
向右以为哥哥要来抓他，撒腿就逃。
蔚蓝的晴空下，两道一前一后追逐的身影被阳光拉得狭长，渐渐地跑远了。
傅瑜撑着下巴，无声凝望。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道不为人知的伤疤。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改变不了过去。
那就开心了就笑，痛了就大哭一场，热烈而又真实地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