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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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绾神情微僵，有些出乎意料，四州但凡有点名气的门派，哪个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对名声看得比命还重，怎么会出了这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太虚宗，她算是失策了。
真是难缠！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退缩未免太晚了，她只能故作镇定地抬头与掌门对视，扛着巨大的压力，还带着一丝血迹的嘴角扯开一抹张扬的笑，在这重压下强行招出蕴藏在眉心的顾家继承人契印。
“玉衡州顾家，下一任家主，这个身份够资格与您谈条件吗？”
掌门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脸色惨白，有些灰败，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面对与她实力可以说得上天差地远的人，竟毫不退缩，倒是让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周围的剑修看着自家掌门不为所动的漠然神色，为这胆大包天的女子暗自捏了一把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于挑衅一宗之主的权威，就算是顾家家主亲至，也不敢如此狂妄行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清绾额上冒出些细汗，看着掌门无动于衷的脸，面上虽然一派镇定自若，心中却是忐忑不已。
掌门嘴角轻扯，深而沉的眼眸微眯，与她对视半响后，轻呵一声道：“那且让我瞧瞧你顾家的本事，若是办不到，到时候便由你亲自动手了结他。”
顾清绾瞳孔霎时微缩了下，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让一个一心搭救他人的人做提刀的刽子手，若是心智脆弱一些，怕是要成为一生的梦魇。
但她在出手那一刻就明白，就算是看在顾家的面上，也不可能在挑衅了太虚宗掌门后还能安然无恙，但左右也不会伤及性命，却想不到他居然会提出如此诛心之法。
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咬牙应下，“好。”
那锋芒毕露的剑终于被他收回去，顾清绾脱力般持剑半撑着，额角的汗液顺着脸侧滴落在地面，晕出一圈小小的阴影，骤然放松下来才发现，脊背一片冰凉，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浸透了。
太虚宗众人在掌门的示意下纷纷离去，转眼间偌大的殿宇只剩下顾清绾一行四人，几人都还沉浸在刚刚紧张刺激的情绪中无法脱离，一时间这一处空间中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顾清绾感受倒背后传来的暖融融的灵力，冰凉的身躯渐渐回温，她扯开苍白的唇笑了笑，“怪我吗？明明我们可以置身事外，因为我，现在闹成这样。”
“这才像小姐，若不是小姐这么爱打抱不平，我小时候可能早就被打死了吧，小姐这样很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低沉的嗓音中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温柔，如同蜜糖，让顾清绾的心微颤。
太虚宗似乎根本不怕魔脉者趁机逃走，连一个来监视的人都没有，也确实不需要怕，不说那护山结界，严丝合缝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单说那一宗的高阶剑修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单单拎出一个都能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天色暗下时，又开始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
昊宸望着另一间房间紧闭的房门，自回来后，顾清绾就以为凌璋去除魔脉做准备而带着人进去，还在房中施下了隔音的术法，至今没有出来。
而此时屋内。
“为什么？你没必要因为我得罪了太虚宗。”凌璋低垂着眼眸，仿佛真的在为了她不值。
“得罪了便得罪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好歹你还喊过我一声师姐，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杀了吧。”顾清绾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芥子戒指，平时随意乱扔，现在要找个东西真是难如登天。
“师姐？去除了魔脉我永远只能做个凡人，做不成你的好师弟了。”而怀着魔脉，他也必死无疑，太虚宗不会放过他，他自认为上天已经对他足够苛刻，想不到还能这般让他绝望。
“我去不了你的魔脉。”
凌璋神色一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中满是惊异，“那你为何？”为何要说出能够去除魔脉的话。
而顾清绾终于从芥子戒指里翻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她转头看他，在后者困惑略带慌乱的视线中，神色平静地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我父亲在我及笄时赠予我的，它可以隐藏你的气息和身影，最重要的是非化神以上的修为不可窥见，穿上它，除了掌门没人能看到你。”
那是一件如夜色般漆黑深沉的披风，触手微凉，光滑得如同初生婴孩娇嫩的肌肤，在烛火下隐隐泛出深紫色的微光，这样一件极品的隐匿型法宝，她还真是舍得，凌璋心中泛起一丝异样，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你想让我穿着这个逃出去吗？没用的，就算避过了其他人，又运气好没碰到掌门，还有结界，我出不去的。”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而且这是你父亲给你的，必定花费了无数财富和心思，我不能收，这东西，在关键时候还可以保你一命。”
“这东西如果不能发挥它该有的用处，才是浪费，现在就是它发挥用处的时候，再者说，我什么时候说要逃出太虚宗了？”说着，顾清绾不顾他的拒绝，将披风直接塞他怀里。
凌璋抱着满怀的微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逃出去吗？
像是为了安抚这经历了一天巨变的少年，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抿着笑，“放心吧，会没事的。”
凌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愣了下，猛地低下头，半响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把披风穿上，跟紧我，其他的不用管。”
少年听话地穿上，不过片刻，刚刚还与顾清绾面对面的少年就消失无踪，连气息都无，但她知道，人还在她面前，只是隐匿了身形。
她轻声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记着，千万不要说话，这法宝使用者一说话就会暴露的。”
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凌璋还是攥紧了手中的披风点了一下头。
那扇紧闭了许久的房门终于在昊宸望眼欲穿中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