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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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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  带来微微的刺痛,倾盆大雨瞬间淋透了衣裳,耳边一片嘈杂,  循柔几乎睁不开眼睛,在茫茫的雨夜中迷失了方向,  只有手上的力道清晰无比。

她眯了眯眼,  试图去看清他,  糟糕的环境让心情也变得恶劣,  在嘈杂的雨声中渐渐焦灼,鞋子浸入雨水,  每走一步都分外沉重。

循柔凭着感觉踢了他一脚,不知是不是她太用力的缘故,一脚踢出去,  鞋子也踢飞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贴裹在脚上的白绫袜,  优雅地收回了脚。

林思惟停下脚步,看向那只掉落在雨水中的鞋子,上面的绣着石榴纹,  红艳艳的石榴子用的是真正的红宝石,  落入污水也不掩其光泽。

他捡起那只鞋子,一言不发地解下外袍,兜头罩在她的身上。

循柔的视线一黑,被他打横抱起,她伸手去拉遮在头上的袍子,  刚露出额头,又被他重新盖了上去。

林思惟用衣袍将她紧紧地裹住,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现在还不想看见她,再等等,或许回到小院的时候,他就能给她找好理由,收拾好情绪面对她。

循柔身子放松地靠在他身上,即使漆黑一片,雷声震耳也不觉慌乱,他总能将她安全地带回去。

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林思惟望着辨不清方向的前路,他不知道她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态如此毫无防备地贴靠在他的怀中,是真正的依赖和信任,还是无心无意的举动?

明明是不怎么难懂的人,他却越来越无法辨析,起初是映着五光十色的一泓清水,仿佛伸手就可掬起,可当用力挽留时,才知湖水幽深不可捉摸,有溺死的危险。

他慢慢地收紧双臂,把她向怀中抱紧,是什么都无所谓,她是他的妻子,怎么可能留不住。

林思惟走进院子,推开房门,把循柔放了下来。

那只绣鞋被他搁在了桌边,循柔拎起那只鞋子,往外轻轻一抛,“脏了的鞋子还要它做什么?”

手里的蜡烛被折成了两段,他骤然看向她,眼眸沉沉,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喜爱精巧华美的东西,又怕别人准备的不合她的心意。即使知道她不会多看几眼,他也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为的不过是换她一个满意。

可她就这样轻飘飘地扔了出去,让他恍惚觉得她扔的不是绣鞋,而是他想给,她又不屑一顾的东西。

循柔少了一只鞋子,脚尖轻点着地向他走去,伸手触摸到他的手掌,柔嫩的手指如藤蔓般缠绕上去,抚过他手心的掌纹,在指间的薄茧上轻柔摩挲。

她温声问道:“怎么还不点灯?亐鷧圼乺”不高兴么,只是一只鞋子。

循柔如算命术士般盘摸他的掌纹,指尖细细勾画,似能绘出他一生的起伏波澜。

林思惟忽地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循柔还未感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就被他压到桌上亲了起来,情绪汹涌而急切,呼吸愈发紊乱。

层层叠叠的衣料在浸湿后更有韧性地贴在肌肤上,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不肯退让一步。

只有此时此刻才能让她全部的心神放在他的身上,眼睛看着他,心里想着他,不再被无关紧要的人分去一丝注意。

林思惟步步紧逼,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看上她,让自己陷入如此狼狈又无力挣脱的境地。

是因为她生得美么?单论五官而言,不是找不出比她美貌的女子,她更吸引人的是高傲招摇的劲头儿,但比她更高傲更招摇的女子也有不少,只有她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心甘情愿地沉沦。

循柔的另一只鞋子也掉落在地,在扭动间,脚上的白绫袜半褪,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脚踝。

她揪着他的衣襟,不由得侧过了头,足尖使劲儿蹬着他的腿。当他埋在她的颈侧停下所有的动作时,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双手爱怜地抚着他的脊背,是奖励,是安抚。

他沉默良久,嗓音沙哑地缓缓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要再看别人了。”

否则他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循柔用脸颊蹭了蹭他,没说好与不好,动作愈发轻柔地在他紧绷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

她忽然想起了她的弟弟,那时她也曾这般哄他睡觉。

背上的手渐渐地变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林思惟闭起眼睛,嘴唇轻贴着她的肌肤,她连这种时候也能走神。

循柔很快收回思绪,体贴又温柔地说道:“你现在好些了么,该给我烧水沐浴了。”浑身湿透的感觉真是糟糕。

“……”

看着他出门烧水,循柔坐起身,将衣衫拉好,遮住圆润光滑的肩头。

好不容易冒着雨点着火灶,他坐在灶前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对她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盼。

他给她兑好热水,要出门时,循柔拉住了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去吻他。

林思惟轻揽着她,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贴了贴,然后放开了她,“水要凉了,快洗吧。”

循柔神色有几分复杂,你是不是傻,当我拉下这个面子容易么?

林思惟的喉结滚动,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压抑着心头的躁动。不用为难自己,她根本就不想。

循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关门疾走。

……

大雨过后,建造四宜园的木材出了问题,这些木材多是从南方的深山中运来,从砍伐到运送,其中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单就寻到适合的木材也是不容易的事。

如今因为保存不当让上等的木材在雨水中淋了一整晚,有些都已潮湿发霉,这些损失找谁来赔,谁又能赔得起?

五皇子正愁抓不住林思惟的把柄,如今出了问题,正好推到他的身上,是不是他的差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来担这个责任。

五皇子想给林思惟一个难堪,特意召集了其余官员来大厅商议。

此事可大可小,五皇子主要是想以此刁难林思惟,没想惊动张公公,不料在商讨开始前张公公也来了大厅。

五皇子问道:“外头地湿路滑,张公公怎么也来了?”

“殿下召集官员来商讨四宜园的营造工程,老奴哪有偷懒躲闲的理。”张得禄态度依然恭谦。

这令五皇子不由得多想了一些,张公公如此给他面子,莫不是有意卖他的好,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张公公是父皇的心腹,他的态度便是父皇的态度,难不成……

五皇子已经被心里猜测的念头弄得晕晕乎乎,看到林思惟一身长袍迈进屋内时,才陡然清醒了几分。

张得禄脸上闪过一丝波动,很快收敛干净,垂着眼睛不断地拨动手里串珠,脑海中不断回想雨夜的那一幕,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渐渐重合。

当年先帝与陛下发生剧烈争吵,外面下着大雨,先帝愤然留去,张得禄跪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从陛下脸上看到了杀意。

张得禄看到那晚雨夜的情景,心中一直恍恍惚惚,说不清想到了什么,直到他再次梦到当年的事情,先帝的身影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今日看到这位林大人,张得禄暗自思量,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仔细打量似乎能找出眉眼间的几分相似,再琢磨琢磨又觉得不像。

不仅是张得禄,其实郑国公能注意到林思惟,未必不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否则即使林思惟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能让郑国公在一众学子中率先注意到一个寒门子弟,只是没人刻意往那边想,熟悉之后也就淡化了第一眼的感觉。

张得禄想到了那个刚出生就被先帝立为太子的小皇子,这是何等的尊荣,最后却被喂了野狼,他后来又去查探过,亲眼看到野狼嘴里嚼着小孩血肉,绝对不会出错。

可看到林思惟,张得禄坚定的信念发生了动摇。

五皇子仍在言辞激烈地指责,还把林思惟叫了出来。

看着从后面走上前的林思惟,张得禄瞳孔一缩。

五皇子趁机把各处样式不对的问题指了出来,林思惟将事先画好的图纸取出呈上。

五皇子不想他有此准备,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把木料受损之事往他头上按。

张得禄忍不住打断五皇子的斥责,“殿下,是少了楠木还是缺了杉木,只管写好数量报上去就是了,来回往返要费不少时间,就不要再为这点事耽搁了。”

五皇子满肚子的话噎在了嘴里,一张脸憋得不太好看,因着张得禄的身份,发不出火,只能往下硬压。

众人散去后,张得禄让人留住了林思惟,与他谈论四宜园的相关事宜。

世上的人那么多,总有相似之人,张得禄既对林思惟有怀疑,但他也有另一重打算。

这个念头还是在看到林思惟时想到的,如果有个先帝的血脉出现,便可以将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连根拔起。当然,前提条件是,确定林思惟的身份是干净的,并且能为他利用。

张得禄在试探林思惟的过程中,渐渐放下疑心,却在某一日看到林思惟的手臂上有一道极浅的疤痕,是刀伤,他心中大惊,竭力控制着脸上的神色。

当晚就写了密函让人送进皇宫。

张得禄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看陛下有何决策,这一次或许可以斩草除根。

他谁也没有惊动,连夜出了四宜园,没走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被一行人拦在了道上。

林思惟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手里还拿着本该送进宫的密函。

张得禄的嘴唇抖动了几下,脸上呈现出灰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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