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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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行继任仪式的那天，厉府从很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城中人议论纷纷，不知这伝厉城近千年的规矩怎么突然就变了。
“若是城主往后背叛了厉家主，那可怎么办？”
有人忧心忡忡。
同伴挤眉弄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闻夺取家主之位的时候，城主就在厉家主边上，二人的关系自然是……”
周围的人都怀着一颗八卦之心，等着凌霜接任。
厉府祠堂此时寂静无比，被重新打扫过的屋中一尘不染，有袅袅烟气盘旋。
凌霜站在桻洹后面看他祭祖。
游子归家，上香的时间也久了一些。
等他站起身来，将一块如同金色小锁的法器递给凌霜。
“它控制着整座伝厉城的守护阵法，理所当然交给城主保管。”
那往日风轻云淡的面容此时正眉眼含笑。
凌霜刚准备伸出手的时候，就感受到溟舟透过契约传过来的声音，那声音之大，几乎要在识海中形成回响。
“快快快，把这个接上，这可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的。
凌霜想着，这溟舟每日围着明辉转悠，居然还有闲心关心她。
金锁入手的瞬间，有些沉重与冰凉，承载千年的玄奥之意几乎要融入凌霜的血脉。
远在万里之外的溟舟激动不已，凌霜却是没怎么细看就收起来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
溟舟明显对这个法器兴趣浓厚，几乎快要停下手中与明辉一起济世的动作。
凌霜成为城主之后的生活倒是比以前有趣了许多。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厌烦。
伝厉城的各路管理者来了又走，来自不同势力的贺礼与拜访纷至踏来。
最麻烦的大概要数尹家。
这群人居然还带了两个小姑娘过来，看上去刚刚十七八岁的模样，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算的辈分，竟然管尹云仙叫姑母。
若不是旁人提点，尹云仙都差点记不起来她们二人的爹娘是谁。
虽说修士并不怎么在意年龄一说，但尹家居然指望桻洹能对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动心，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喜欢用婚事保全自己的地位。
尹云仙的不悦都写在脸上，直接说了桻洹是要和城主结亲的。
不想，那身为一家之主的爹爹居然比自己还要不悦，说她怎么这般见外，只要能两心相悦，做小又有什么关系。
尹云仙气急反笑，这是连小辈的脸都不要了。
“我问你，尹家直系的后辈，有几个在二十岁之前突破湟境的，天赋一般就算了，修炼也不刻苦，家族的名望和地位就全指着女儿们的姻缘是吧。”
说罢也不理他，拂袖径直走了。
尹家主莫名其妙，不懂他哪里说的不对。
他想着，位分固然重要，但既然正妻的位置是城主的，那自然无可撼动，不过，只要厉桻洹心中有尹家的女儿不就好了，真情抵得过千言万语。
柔情蜜意，红袖添香，有什么不好，更何况那个城主看上去一副漠然的样子，正好弥补不足。
尹家主想着自家女儿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男人，她不是和厉桻聿的那些侧室相处的也还凑合吗。
这是自然，尹云仙又不爱厉桻聿，自然不去找那些侧室的麻烦。
再说尹家带过来的那两个小姑娘。
虽说是姐妹，但一个嫡出一个庶出，自幼感情倒也还算融洽。
此时二人正在院中看着那些珍稀的花草。
尹家地处中部偏北，不算温暖，她们看到这些娇嫩的花朵有些新奇。
此时院落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们小声笑闹，只有下人匆匆走过，心中抱着感慨。
尹婉莹自幼就知道那个姑母的故事。
甚至说，是不停被他人告知的，深深刻入脑海的故事。
关于那个姑母如何听从家族的安排，先是与厉家少主结亲，然后再嫁给那个养子的故事。
每一次他们历练，每一次受到厉家的照拂，这个故事都会被讲述一遍。
一次一次，入木三分的告诉他们，这就是修士的姻缘。
但实际上，尹家自从得知厉桻洹没死的那一刻起，就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他重回家主之位，但不与尹云仙再续前缘，那姑母就成了一颗弃子，到那时他们再给桻洹送个更加年轻漂亮的不就好了。
后来的一次宴会上，有人发觉她尹婉莹和庶妹尹婉朦关系亲近，做了将她们二人一同许配给他人的心思。
反正庶出的妹妹除非下嫁，否则难以成为正妻，横竖都是侧室，不如和尹婉莹这个嫡女一起姐妹情深。
尹婉莹从小就知道厉桻洹的事情。
算起来，她与许灵纭差不多大，出生的时候，桻洹和水洐应该正在前往琏冰山脉的路上。
娘亲说过，一旦他重新夺回家主之位，尹家定会有所动作。
指的就是她的婚事。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情感，一边担心一边憧憬。
厉家主应该是个挺好的人。
思绪被脚步声打断，有人来请她们去主院坐坐。
这是要见家主了吗，二人心里紧张。
见到桻洹的那一刻，只看见一张长得好看的容颜，心中慌乱，低下头行礼。
早有听闻他的长相出众，今日一见，却是比想象中还要好看一些。
凌霜送走了伝厉城的税官，一出门看见二人端端正正的在那里行礼。
看看桻洹，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她突然开口让二人起身。
尹家姐妹比刚刚还要慌乱。
桻洹有些出乎意料。
“见过城主。”
凌霜看着这两个姑娘，温柔小意，想着这事若是成了，桻洹岂不是会过上无数人梦想中的生活。
“你们两个看看他，喜欢他么？”
二人不明所以，桻洹连表情都僵了一瞬。
尹婉莹还是胆子大些，抬起眼直视桻洹的面容。
那一刻，仿佛心都停跳了一下。
淡泊，有着些许的漠然。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哪怕……
“喜欢，那就留下来好了。”
远处匆匆赶来的尹云仙和尹家主刚好听到这句话。
尹云仙：“……？”
尹家主心想这城主倒是个好相处的。
凌霜无所谓，桻洹的心在她这里。
这并不是喻意，而是真正的，作为献给凶神的祭品，化作一颗浅红的琉璃，永恒的掌握在她的手中。
以这颗心作为阵眼，阵法之内，生灵皆殁。
这难道不是给一个阵法师最好的神典吗。
凶神也是神明，那她既然接替了袹鸪的位置，就要替别人实现愿望不是吗。
桻洹敏锐的发觉凌霜的状态不对。
自从化神之后，她似乎受到了不少袹鸪的影响。
但也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被封印了情感，他也不清楚真实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说不定这就是她自己的性子。
桻洹察觉出，凌霜似乎认为让姐妹俩留下来，事情会变得比较好玩。
但能让凶神觉得好玩的事情，一定会出大问题。
他虽说完全不觉得凌霜会伤害尹家姐妹，但还是给尹家的两个长辈使了眼色。
尹云仙会意，尹家主装瞎。
觉得，既然你正妻都这么说了，那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哪里知道什么是袹鸪的慈悲。
桻洹在心中轻叹口气，刚准备说话，那一直沉默的尹婉朦却是有些怯生生的说道，谢谢城主。
尹云仙几乎要骂她一句蠢货。
就算尹云仙不知道内情，也能察觉出凌霜不是寻常修士，她一句同意会招来什么后果，现在几个人中就只有桻洹清楚。
而桻洹的表情分明就在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尹婉莹意识到有些不对，转过身看着自家姑母和家主。
一个面色阴沉，一个喜上眉梢。
尹家主大踏步的走进屋里，目不斜视的过去和桻洹套近乎。
似乎完全忘记了百年前他下令让尹云仙隔岸观火的事情。
凌霜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他不会爱上你的侄孙女。
尹家主笑容一僵，试探的眼神看着桻洹。
桻洹脑海中呈现出无数种凶神慈悲的可能。
她不会伤害她们，但是，既然刚刚说的是留下来，那完全有可能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留下，从此永远的住在厉府，而非成为侧室。
桻洹突然有些头痛，开口让凌霜不要闹了。
凌霜沉默的坐了回去。
实现愿望失败了，刚刚尹婉莹想的分明是，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哪怕只是能够一直看着他也好。
凌霜又不会在意有人只是盯着桻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