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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杏花雨落送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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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早春光秃秃的树枝洒在清澈的溪水中。太过明亮的粼粼波光,晃得人有些头晕目眩。

花好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纤纤玉指轻轻拂过一朵朵小小的冰凌花和白莲花。

它们那般微小,却可以在这并不温暖的季节开得烂漫,真的是有着非凡的生命力啊!

可是,说好了牵手许愿便能天长地久,为何才一转身,那人的马背上就坐了另一个姑娘呢?

花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颗石子投入溪水中。看着一圈圈涟漪间荡漾的细碎光点,她嘴角弯成一抹自嘲的苦笑:别傻了,林花好!人两个,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刚刚被花好救下的白兔儿,蹲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她藕荷色的衣袖。这柔弱的小生命,其实是最有灵性,最知冷暖的。它似是感知到了花好心中的疼痛,正在用自己的小小心思努力哄她开心。

花好轻轻将白兔儿抱到怀中,爱怜地摸摸它软软的小耳朵。一股暖流透过指尖,潺潺地漫入心底。

在花好记忆的最深处,恍惚也曾有过这样一只兔儿,小小的,雪白一团,毛茸茸的,很可爱。模糊的画面里,似是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温柔地笑着将小兔儿捧到自己眼前。旁边,还有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

回忆的画面渐渐与锦珂格格在皇上和宁妃娘娘面前承欢膝下的情景重叠,而后迷乱成小溪中的粼粼波光,晃得花好的眼睛生疼生疼。她苦涩地长叹口气。若自己也能像锦珂格格那般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如今,是否便不会这般卑微,这般委屈,这般无助了……

一滴泪,落在淡粉色的冰凌花上,小小的花瓣儿,被打得颤抖起来,在早春的风中闪烁出细碎的莹光。

???

白日的喧闹过后,夜幕无声地降临。紫禁城中的一座座宫殿,渐次亮起璀璨的灯火。

如玉宫,正殿花厅内。

宁妃娘娘轻轻将一幅微微泛黄的画卷展开铺在雕花木桌上,那是她凭记忆绘出的三岁的小锦玥,每日都要拿出来看上几遍,聊寄思念。

这时,花厅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锦珂格格嘟着嘴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六阿哥。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出去玩了一整天,回来后脸上居然没有笑意,宁妃顾不得他们身上的凉气,忙迎了上去,“出了什么事儿啊?”

“哼!都是那个讨厌的林花好啦!”锦珂气得大氅都忘了脱,就一屁股坐到了桌旁的锦椅里。

“花好,怎么了?”宁妃听闻“林花好”三个字,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暖,竟忽而有点想念起那个小宫女的笑脸来。

“对啊,就是那个林花好,她怎么可以这样呢?”锦珂气鼓鼓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宁妃帮锦珂解开大氅上的蝴蝶结,回头看着六阿哥柔声道,“你和额娘说说。”

六阿哥将外衣脱掉交给宫女,坐到木桌另一边的锦椅上,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遂将白天在围场发生的事情向额娘简单叙述了一遍。

在围场跑了一天,锦珂也乏了。她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紧紧蹙着眉头,晶莹的泪珠在红扑扑的小脸上轻轻滑落。这个金尊玉贵的格格,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尤其是锦玥丢失后,皇上和宁妃更是将对两个女儿的疼爱都给了她,宝贝得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

“我这个妹妹平日是骄纵了些,可那小花好,这次也着实有些过分了。”六阿哥将围场的事情跟宁妃讲完,伸手安慰地拍了拍锦珂的后背。看着自己的妹妹落泪,他真的很心疼。可又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责怪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宫女。

“什么?柔柔弱弱的花好,竟然有那么好的骑术和箭术?”听完儿子的叙述,宁妃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心跳,亦莫名地快了起来。

“是啊,我们也都很吃惊。这小宫女的身手,竟比咱们的格格、郡主们还要漂亮!简直出神入化!”想到花好在围场上潇洒灵动的身影,六阿哥由衷地赞赏道。

“哥!花好那么欺负锦珂,你居然还夸她!”听见哥哥在叙述完围场上的事情后,竟然当着额娘的面称赞起花好那小丫头的骑术和箭术来,锦珂胸中的委屈瞬间燃成一团愤怒的火焰。她“噌”地起身,指着六阿哥英俊的脸,瞪圆了双眸大声喊道,“究竟我是你妹妹?还是花好是你妹妹……”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六阿哥一脸无辜地看着锦珂,委屈地撇撇嘴,“人家花好的身手,确实漂亮嘛!”

“你还敢说!”见自己的哥哥竟这般维护花好,锦珂又委屈又生气,刚刚止住的泪珠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锦珂消消气,不哭了。”见宝贝女儿泪落如雨,宁妃的心刀剜似的疼起来,忙将锦珂抱到怀中,一边用帕子帮她拭泪,一边柔声哄道,“那花好也没什么恶意,她只是不忍那些小动物受到伤害罢了。”

“额娘怎么知道的?”听宁妃这样说,锦珂好奇地抬起头,眨眨泪光闪闪的大眼睛。

“呵呵,额娘年轻时也是像花好这般心软的。”见锦珂止住了泪,宁妃将她重新扶到锦椅上坐好,拍着她的手背轻声道,“那时候,我同你皇阿玛去围场,见他要射的小动物那般活泼那般可爱,也是于心不忍,遂悄悄拉弓,阻止他……”

看着额娘忆起年少往事时的如水目光,锦珂烦乱的心绪缓缓宁静下来。

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再落泪,宁妃的脸上也重染了笑意。只是,她心里忽而泛起一丝疑问:那个小花好,怎会与年轻时的自己那么像?她想唤宫女来给六阿哥和锦珂拿些点心,一回眸,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画卷上。微微泛黄的纸上:三岁的小锦玥,正甜甜的笑着,一双弯弯的眼睛,仿若盈着晶莹的蜜糖……

???

入了三月。软风缓缓吹绿了草芽,吹开了花朵。

这日,宫中无事,月朗早早回了府,想趁着春光正好,带花好出去走走。

因担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除了那次去围场,花好几乎未踏出过月蕊轩。

而今,纳兰府庭园中的花儿都已含苞待放。月朗再也不忍让花好如一只小蜗牛般委屈地躲起来,于是拉着她来到了府中湖边的杏树林。

一树树或雪白或浅粉的杏花,在明媚的日光下,尽情的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微凉的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你那日骑的白马,我已帮你收养了。”月朗拉着花好的手在杏花树下缓缓地走着,忽而转过头,温和地道,“下次再去围场,你还骑它。”

“真的吗?”花好侧过头,满眼惊喜地望着月朗。她也觉得那匹白马和自己很是投缘,心里一直惦念着,“那,就唤它玉兔吧。”

“玉兔,好!仙子正好配玉兔!娘子马术那么厉害,怎能没有自己的坐骑?”月朗放缓脚步,宠溺地刮了刮花好小巧的鼻子。

“可是,我以后,真的还有机会去围场吗?”想到那日在围场上的情形,锦珂格格在月朗怀中笑得灿若桃花的脸又缓缓浮现在花好眼前。

一片云忽然遮住了明晃晃的太阳,却遮不去月朗脸上灿烂的笑容。

“相信我,肯定还有机会的。”月朗见花好垂眸,知她敏感的心又笼上了重重愁绪,忙握紧她微凉的小手,认真地承诺道,“我要与你一起,策马奔腾在开满花的辽阔草原上!”

“但愿如此。”花好轻轻点点头。

一阵微风拂过,雪白,浅粉的杏花瓣打着旋儿片片飘落,带着芬芳落到两人的发上,脸上,身上……

“对了,娘子,你真的是汉女吗?”望着杏花雨中的花好,月朗看得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认真地问道。

“是啊,我自幼就在江南。”花好蹙眉想了想,柔声回答,“若不是替那个林大人家的女儿入宫,此生,我们都不会相遇。”

“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与你的感情线,早已刻在了三生石上。”月朗帮花好拂落肩上的杏花蕊,温柔地望着她,“对了?你是汉女,怎会有那般漂亮的骑术和箭术?以前学过吗?”

“不曾学过,那日在围场,是我第一次骑马,更是第一次碰弓箭。”花好看着月朗,微微蹙眉,“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但那种感觉,似是我生下来就会的,是早已融入到血液中的。”

“幸而,你有那么好的箭术。”月朗说着,仰起头,透过满枝的杏花,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飞过的燕群,“我,亦是不忍伤害那些小动物的。”

见自己心爱的男子也如此善良,花好欣然地微笑颔首。

脑中,却忽而闪现出许多凌乱的光影,似是一幅幅撕碎的画卷,旋转着飘落,却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图画。

又一阵微风拂过,花好忽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身子一软,便在纷纷扬扬的杏花雨中晕了过去……

???

花好在杏林突然晕倒,不仅让月朗心疼不已,更是吓坏了府上的佣人们,甚至惊动了福晋。

虽是身份尴尬的试婚格格,但毕竟是宫里的人。因此,纳兰府的人,对于花好的态度,热不得,亦冷不得的,十分为难……

距离正月十九那个染着淡淡梅花香的缠绵雪夜,过去已近两个月。如今,月蕊轩卧房中的水红纱幔,早已换成了淡雅的浅粉色。

本以为花好是患了什么病。却不想,竟是遇喜了!

怀了心爱之人的骨肉,对于每一个女子而言,都是日夜期盼着的大喜事,是心心念念的圆满。而此刻的花好,却是似要大祸临头般,靠在月朗怀中,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福晋说的:花好腹中悄悄孕育的这个小生命,是喜是悲,是福是祸,谁又能预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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