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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阵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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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恒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将你重新塑形了。”

那死魂收起感伤:“要是你不帮我塑形,我何必要坚持到现在呢?”

既然双方达成共识,简恒没再拖延,唤了另外三人进来。

她施用内外颠倒之法,把自己小小的子宫露暴露在表皮上,再把霹雳木放在上面,霹雳木一触到子宫,就冒出浓密的白烟。

随即,犹如如磁石一般,从简恒子宫里,吸出一团拳头那么大的裸色肉泥。

肉泥起先裹在霹雳木上,就像普通泥巴,等到简恒把开过光的铜钱放上去后,突然有了变化。

圆柱形的霹雳木变长变宽,长成一副小巧的骨架,肉泥里先是长出四肢,紧跟着长出头颅和一张脸。

这死魂变作的人形,生得俏丽灵动,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俨然是七八岁小女孩的模样。

陆笙和徐浩言见她成形后,光着身子,全都扭着头回避。

那死魂却浑然不觉,冲着简恒说道:“听声音,还真猜不出你几岁,现在见着了,才发现你年纪这么小。”

她开口时,带着和稚嫩的外表,全然不符的老成。

简恒失笑道:“你用这幅模样说这些,不觉得违和吗?”

那死魂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躯干,笑道:“倒是返老还童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再碰了碰自己的心口,然后现在的她,是个有呼吸,有心跳,有表情的“人”。

起码表面如此。

“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旭央递给她一套干净的衣裳。

这套衣服是外面那些人,当初从几个死去的幼女身上剥下来的。

说来好笑,他们一心以为能活下来,所以连几件衣服都不放过。

“这衣服可不干净啊。”那死魂接过衣裳,淡淡地道,“虽然洗过,但上面的尸气是洗不掉的。”

旭央有些迟疑:“那……要不我再去问问?”

“不必麻烦了,我也没说不穿。”死魂已经接过衣服,利落地穿上。

简恒趁着这个间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以前讨厌名字带来的羁绊和困扰,现在却主动提起了这点。

这个死魂在她子宫里待过,曾和她紧密相连,她不能回避这些。

“看不出来,你还介意这种小事。”那死魂胎歪着脑袋一笑,“我既然早已死了,你们不妨就叫我思儿吧。”

是“死儿”二字的谐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活人之间的区别的区别,所以一边仰头贪婪地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不住跺脚,感受着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不管怎么样,是你们给了我一副躯体,让我还有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她一番感慨后,定定地看着简恒,“话说,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娘亲?”

“不对。”思儿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四种不同的气息,“这么叫就漏了人了,你们四个都是我的再造爹娘。”

“我们担当不起”简恒下意识回避这个称呼,“恐怕没有爹娘大费周章,专门造个孩子出来,就为了送死。”

思儿倒不介意,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她见帐篷里搁了个暖水瓶,赶紧走过去,替自己倒了杯水。

可惜刚仰着头喝下去,水珠就直勾勾穿过她的躯体,落在地面。

一时间,帐篷里的人,都是一怔,就连呼吸声都跟着变轻。

“真没意思。”思儿自嘲道,“果然不能太贪心,得了幅躯壳,就以为真的能重活一遍。”

无论何时,生死的界限都是难以跨过的坎。

“这样也好,倒是不用解手了。”思儿试着接受现实,“不过我听你们的意思,是想借我破这里的阵法,那我如果进去了,对方给我喂什么丹药,不就露馅了?”

她想得如此周到,加深了简恒的愧意。

简恒微侧开头:“这你不用担心,和你联结最紧密的是我,一旦有难,我会操控霹雳木,利用彼此间的感应化解。”

“有意思。”思儿认可地点头,“我来试试这感应到底有多深。”

为了研究这具像模像样的躯体,和真正的活人有多少相似,和这几个人之间有多少牵连,她使了点劲,咬破自己的舌根。

“嘶”的一下,其他四人唇齿间有了些微痛感,但身上却没出现伤口。

“想不到我会流血,还能有这么明显的痛感。”思儿吞下舌尖的血,“不知道反过来会怎么样?”

“自然是我们受伤,你伤得更重。”简恒听到这里,先前的怜悯同情,都转为怕她另存心思,平添事端的戒心,“你不用浪费时间想这些,安心等着就好。”

总归还有些部署要做,她掀开帐篷出去,径直找到刘大年,开门见山地道:“刘村长,有两件事,你可得替我办好了。”

刘大年听她这幅口吻,根本摆不了架子,顺从应道:“您有事尽管说。”

看着刘大年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简恒怔忡一瞬。

他的脸比初见时更加沧桑,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原来在一个地方呆了太久,就连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会撑不下去。

简恒不自觉放缓口气:“今晚会响起歌谣,请您让人多照看着些孩子,尽量捂住他们的耳朵,避免他们听到。”

“好。”刘大年连连点头。

简恒继续叮嘱道:“以防不测,帐篷这儿整夜都要有人烧火,备好烧热的锅盖,如果真有孩子被迷了心神,你就让人把热锅盖罩在她们头上,向左向右各旋转三圈,一边转,一边叫唤他们的乳名。”

听到这里,刘大年突然觉得有几分担当大任的意思,郑重应道:“定当全力以赴。”

隐隐觉得这会是最后一面,简恒向他行了一礼,缓步走回帐篷。

仔细想来,在安葬林中,统共才呆了四天多,发生的种种变故,却都让人承受着度日如年的煎熬。

但不管怎么样,这至为重要的第五个晚上,还是如期而至。

简恒一行四人,全都趴倒在地,静静的等候着子时的到来。

安葬林的夜幕越发深沉,天空上的星芒和月影都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四周寂静一片,静到所有人都像敛声屏息,要在极致压抑的静默中,将一切推向尽头。

忽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悄然窜出一张神秘的嘴。

正是张俭提及过的那张嘴。

那张嘴很大,双唇如鲶鱼般粗糙、厚重,但上下唇一开一合间,却能吟唱出轻柔的,缥缈的歌声。

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安葬林内,显得十分空灵,唱得正是民间脍炙人口,耳熟能详的童谣《演小儿语》。

第一句充满童稚,唱得欢快:“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如果不是发生在如此悚目惊心的情境下,这欢快的歌声,只怕会让人错以为是慈爱的长辈,见不得幼童晚上哭闹,温温柔柔地哄人入睡。

唱到第二句时,那张嘴毫无铺垫地就变了唱腔,平添几分压抑。

“东屋点灯西屋明,西屋无灯似有灯,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恨灯台不自照。灯前不见灯后人,灯后看前真更真,慢道明尤远,提防背后眼。”

那张嘴似乎唱上了瘾,唱完这一段后,换了另一首童谣。

这次的唱腔,带着几分惊悚和威吓。

“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啪啪响,专吃小孩子。”

很多长辈会用这首童谣,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周围的温度跟着冷了几分,枯树上的黄叶簌簌抖动,叶片三三两两掉落在地,仿佛是孩子的眼泪。

两首童谣唱完,那张嘴变得狭长了些,还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它轻声呼唤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准确地念出那孩子的八字,语声才一停下,嘴里就吐出一条长杆。

长杆上垂下一道金钩,这道钩子在无风的林子里,左右微微摇晃,就等着猎物上钩。

思儿本来就是死魂,她轻飘飘地飞上去。

钩子没发现任何异状,一把勾住她的衣领,带着她一路疾飞,倏地一下就进到那个蓝色的阵法里。

出现在简恒他们四人眼前的画面,瞬间成了一条一片湛蓝的通道。

那条钩子就这样一路拽着思儿,飘了许久之后,落定在一道湛蓝色的门前。

这扇门高不见顶,上面有两道浓黑的眉毛,还有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大到仿佛能将世间所有景色尽收眼底,再将其全部吞噬。

那张嘴巴“咔嚓”一下卸下钩子,就回归原位,镶嵌在这道门最底端。

停顿片刻后,它用冰冷地声音,冲着思儿下令:“鼻乃五官之首,其血亦是珍贵,献祭你的鼻子,即可打开此门。”

话音一落,门上顷刻间出现一个小小的暗格,显然是用来搁鼻子的。

思儿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把鼻子架在暗格上。

暗格根据她鼻子的大小,渐渐变化,等到贴合的严丝无缝时,上面“唰”一声,落下锋利的刀刃,割掉她的鼻子。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

简恒他们和思儿有所感应,这时鼻子上都传来尖锐的痛感,另一边厢,思儿不住流着的鼻血,很快灌满整个暗格,使得门上的布局又有了变化。

原本焊在门上的眉毛、眼睛、嘴巴,都在顷刻间缩小,最后赫然映着一张和思儿一模一样的脸。

先前那张勾人的嘴上,往思儿的鼻子上,喷出一道白雾,瞬间止住了她的鼻血和割掉鼻子的痛感。

正以为能稍稍缓一口气,随着“轰隆”一声作响后,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刺眼的蓝光,刺的人即使微眯着眼睛,眼角边还是传来酸胀的痛感。

“好痛。”旭央揉着眼睛,已是落下泪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思儿的身体在一股强大的拉力牵引下,急急往前飞去,过了片刻后,才呈大字型平浮在一片蓝中。

“看上面。”简恒忍着眼部的不适,提醒他们顺着思儿的视线仰头。

只见一阵蓝光的上方,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屏障上连着比一条深褐色的经络。

这条经络比前年的古木还要粗壮,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点,不住闪烁着绿光。

“这应该就是连接两个阵法的纽带。”简恒若有所思,“它们相互维持,也相互克制。”

她再往上看,视野范围变得越发狭窄,一切就好像突然压缩,收拢,犹如陀螺的底部,变成一个尖锐的角。

角上架着一个浑圆的水晶球,外面白茫茫的一层,似是弥漫着雾气,也像裹了层皂泡,但依稀还能看到圆体内的动向。

圆体里有青石铺成的路面,有人来人往的集市,还有泛着银光的盔甲,显然是军营里的兵士……

“是安亭镇。”徐浩言最先认出来。

他声音发颤,不敢相信曾经待过的地方,如今会缩小至此,能任人玩弄。

“也许只是在监视镇中的动向。”简恒宽慰他道,“里面的人看着并无异状。”

徐浩言咬着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勉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又生了骤变。

思儿躺倒的身子,在一片蓝光包围中,极速向下坠落,宛如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海里。

下坠的速度太快,令四人五脏六腑都抽痛着。

简恒试着抵挡这股力量,操控思儿的身体,但她才一抬手,身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她一时不能动弹。

情况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头晕目眩间,那些奇怪的蓝光尽数消失,思儿的身子骤然急停,已经跌入另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入目所见的,是一间宽敞的厢房。

房内点着一对青烛,闪着幽幽的冷色,但足够让人看清,房中摆了些什么。

一驾马车,一个柜子,一个青铜器,统共只有这三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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