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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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丛昕和纪卓然在北京多停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纪卓然临时通知她，改飞青州机场。
他总是这样。
丛昕既无奈，又充满欣喜，去青州的话，意味着她可以比自己预计的更早见到江力。
她绷着的一张冷脸底下藏的是满心雀跃，这神情落在纪卓然眼里，又让他的心绪，多了几分复杂。
他想起那天，丛旖丽斩钉截铁的，“不可以，卓然，不可以。”
她甚至在昨天半夜还给纪卓然打了个电话，她要纪卓然，务必断了丛昕的念头。
他想了很久，是真后悔，自己早些时候不够果断。
那个江力，在丛昕半年多以前请他帮忙，他就已经想起他是谁了。
这恶作剧一样的奇妙缘分让他一度不敢妄动。
他既没有问，也没有阻止。
他知道丛昕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只要过了那一阵，他存没存在过，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半年来丛昕根本不曾丝毫表现过对那个人的在意，直到这次，他顺了裴董的意思，放她去青州。
是他大意了。
他以为丛昕忘了，所以他也忘了。
但在丛昕楼下相见的那天，他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看到丛昕和那个人一起，手拉着手走近，丛昕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甜蜜和愉悦。
他心中的警报声嗡嗡作响。
所以，他安排了这次的北京之旅。
他需要当面和丛旖丽谈。
“是慈母山一号那边有事要办么？”
听到丛昕问，纪卓然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回答：“小齐总醒了，我代表环宇去看望一下。”
丛昕觉得奇怪：“孟夏去不就好了，还需要惊动你？”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跟我们有所瓜葛，我要是不去，未免有点不给金爷面子。”纪卓然说。
“关我们什么事？”
纪卓然看她一眼：“那个司机，他没跟你说？”
那天的大火，初步调查结果是，有人蓄意纵火，嫌疑人是当时被齐思贤的人打伤的拆迁户之一。
“他知道我讨厌齐思贤。”丛昕说。
纪卓然似笑非笑道：“昕昕，我们出来做生意，三教九流都会遇到，尤其是青州这种小地方鱼龙混杂，受点委屈是难免的。合作合作，能把事情办妥，比什么都强。”
丛昕点头，低声说：“我也没和他起过冲突。”
“上次他大闹售房部，我听说孟夏也是火大，但还是得陪着笑脸。”纪卓然说，“都是为了工作。”
丛昕笑笑：“他脸都气白了，我要是他，肯定没那么能忍。”
纪卓然联想到孟夏刚进环宇的样子，由衷地说：“多锻炼几年，你也不会比他差。”
丛昕哼了一声：“谢谢纪总指教啊。”
纪卓然笑笑，正要继续闭目养神，只听丛昕问：“看他的话，不用我去吧？”
“你有别的安排？”纪卓然睁开眼睛盯着她看。
他犀利的神情让丛昕一愣：“不……不可以？”
纪卓然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她。
看得她心里发毛。
“卓哥，有事？”丛昕怯生生的。
纪卓然偏过头去，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说：“昕昕，有没有可能，你和他，分开？”
“……啊？”丛昕仿佛没听清。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你们继续下去的话……”纪卓然说，“会很麻烦。”
在丛昕的印象里，纪卓然从不曾管过她交什么朋友，谈什么恋爱，他从不干涉她的私生活，除非她主动找他，而这种情况多半是请他救火。
纪卓然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兄长，或者说，“舅舅”，他恰到好处地关心，无微不至地照顾，解决问题雷厉风行，但从不多话。
正因为此，他这突兀的话语，丛昕并未觉得反感，她只是突生了些好奇：“为什么？”
她是真心发问。
纪卓然嘴唇动了动，说：“他的条件，和你差太远了。你不了解他，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相似的生活经历，这种感情，你很快会厌倦的。”
丛昕敏锐地感觉到这不是他一开始想说的话，她垂眸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厌倦了，分开就是。”
“……别不当一回事。”纪卓然说，“想没想过，你们可能会分得很难看，到时候伤害他，也伤害你。”
丛昕觉得，纪卓然说的话有一种词不达意的奇怪。
尤其最后这句，他到底，想说什么？
飞机突然开始颠簸，空姐走过来，挨个提醒系好安全带，又帮他们把小桌板收进座位扶手里。
等空姐走开，纪卓然没再说话，丛昕也没问。
这种异样的感觉笼罩在丛昕心头，一直到下飞机，她都没理出个轮廓来。
江力在医院的停车场看到了环宇集团的车。
一辆商务车，停在显眼的位置，里面没有人。
他想了想，车头一转，故意停在离那辆车很远的地方。
齐思贤醒了，点名要见他。
齐思贤的病房在住院部顶楼，是vip病房，江力走的是楼梯，到防火门边，遇到好几个齐思贤的小弟聚在楼梯口抽烟。
透过门上的玻璃，江力看到环宇的人在病房门口。
犹豫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陈奇龙走过来，一把勾搭在他肩上，说：“哟，恩人来了。”
“过来过来，叫力哥。”陈奇龙的招呼下，几个小弟都过来，跟江力打招呼。
看江力拧眉的神情，陈奇龙抽抽嘴角，凑近了说：“怎么样，哥们儿够给你面子不。”
江力点点头，陈奇龙看到玻璃里面人头攒动，于是和江力分享道：“大老板啊，排场就是不一样。”
这时候江力看到纪卓然从病房里出来，旁边跟着的孟夏毕恭毕敬。
“有几个臭钱可真好。”陈奇龙含混不清地说着。
江力下意识就看了看自己。
玻璃的反光上，他浅浅的影子刚好在纪卓然旁边不远的地方。
玻璃里面那个，挺拔的身姿，质地上等的羊毛大衣，蹭亮的皮靴，十足的上流精英范儿。玻璃外面这个么，江力忽然就在想，如果还在做专职司机就好了，衬衫领带皮鞋收拾好，也不至于完败成这样。
丛昕站在那样的人身边，看上去竟然是如此登对。
“那妞也够正哈。”陈奇龙带着坏笑，不停往玻璃上吞云吐雾，“好像还跟你关系不错是吧？”
江力忽然就厌烦了这个人的纠缠，他正要说话，陈奇龙电话响了。
“嘿，我妞找我，先走了，先走了啊。”陈奇龙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走到楼梯拐角，还不忘回头朝江力挥手，“力哥再见，拜拜。”
看到龙哥一走，几个小弟互相看了看，也学着他的样子，挨个和江力道再见。
江力哭笑不得。
防火门里面，纪卓然一行人已经在等电梯，他侧身躲在门背后，生怕他们想起，这里还有一条下楼的通道。
楼梯间瞬间变得好安静，在这个角落里，江力透过玻璃，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丛昕。
在他的印象中，丛昕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笑着，即使没在笑，眼神也总是灵动的——相较之下，她现在的表情，都可以算作“呆滞”了。
她心不在焉。
至于她的心在哪里，手里的电话一震，江力自然有了答案。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他们离开了病房。
江力这才喘口大气，按响了门铃。
十三分钟。
江力进病房，到下楼，一共十三分钟。
十三分钟前，丛昕发给他的信息是，楼下等你。
她看到他了。
普普通通四个字，让他心跳都乱了几拍。
说不清怎么回事，离开病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只想尽快下楼，他一个劲在楼梯上飞奔，终于，一楼的安全通道口，他看到丛昕。
“丛昕。”他叫她。
几乎是同时的，他看到丛昕脸上马上就泛起了笑容。
很冷的天气，这个男人穿着单薄的夹克，额角还有几粒汗珠。
“怎么搞的，穿这么少……”丛昕上前拉拉他的衣襟，一个不注意，就落进他怀里。
“那个，注意影响。”丛昕忍着笑意，嘴上这样说着，手臂却紧紧抱着他。
江力抱足了五秒才放开她。
“怎么哑巴了？”丛昕微笑着看他，“你刚才……是不是偷看我来着。”
“怎么突然来了？”江力问。
他几乎是在航班起飞前才知道丛昕会直接飞来青州，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那边就关机了。
丛昕撇撇嘴：“应酬，探望齐思贤。”她话音一转，“不过，能见到你，太好了。”
下飞机，她手机里收到的江力的消息还在说，在邻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总之，能见到他，实在是太好了。
“齐总要见我，提前赶回来了。”江力说。
丛昕道：“那也算他做了件好事。”
“嗯。”
江力牵着她的手，问：“想去哪？”
丛昕看着他：“你没事了？一会儿没安排么？”
“没有。”江力迟疑了一下，又说，“都不要紧。”
丛昕听出犹豫：“你有事就去，我很快就走了。”
“你要走？”
“嗯，我在等车，老纪的车堵高速上了。”丛昕拉他到旁边一排座位前面坐下，“时间允许的话，你陪我聊聊天吧。”
想到纪卓然在飞机上那句，“你不了解他”，丛昕觉得，或许的确如此。
比如现在，要问她江力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除了帅气，温柔，会照顾人之外，她真的描述不出来。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工作都是在干什么。
“听说你换工作了？”丛昕问，“都不主动交代的？”
江力顿了顿，说：“不算吧，就是不给齐总开车了。”
“那是做什么去了？”
江力眉头一皱：“什么都做点，跟着金爷，跑跑业务。”
“什么业务？”看出他不大想详细说，但丛昕还是继续问：“是像……金凡那样么？”
“金凡”两个字，和他所代表的意义，都快成她的心病了。
是像凡哥那样么？不，比起他，自己还差得远，但在丛昕看来，应该是一回事。
凡哥算是走了条老路，他自己么，叫自甘堕落。
“我不跟凡哥，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江力这个谎撒得自己都不信。
江力的逃避显而易见，丛昕摸了摸他耳后的头发，轻轻叹气。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江力低声问。
“没有，没有失望。”丛昕抓过他的手，无意识的地摩挲着他掌心纷乱的线条，“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无论他在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丛昕，也是自己选择去喜欢这样一个人。
“我和凡哥不一样的，我发誓。”江力反握住她的手，严肃地说。
丛昕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我听说，他被砍了手指。”丛昕说，“那你呢，在那种人身边混，你会不会哪一天，忽然就没了？”
“不会的。”江力也讲不出别的什么话，只能说，“我保证。”
这干瘪瘪的保证并没有什么安抚的力量，丛昕靠在他肩头，算是默认了。
“你呢？”江力说。
“我什么？”丛昕心里闷闷的，说话声音也闷闷的。
“你平时做什么的？”江力问，“还有，一直在画画？”
丛昕点头，半晌，坐直了又摇了摇头：“画画是兴趣，上班的时候主要在学习，还有，我和同学开了个画廊。”
“画廊？”
“嗯，我同学，也是以前同事，叫陈子俊，他才回国没多久，我们一起做画廊。”丛昕笑，“过几天你有空的话，带你去看看。”
江力点头：“好。”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力，道：“我是不是看着挺不务正业的？”
“不会，看你应该挺忙的，一会儿在售房部，一会儿到处飞，有时候半夜还跟人聊工作。”
丛昕嘻嘻一笑：“是挺忙的，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看看你，你感不感动？”
“感动。”江力毫不犹豫。
“真的？”丛昕手撑着脸，顺着就继续讲解起自己的工作构成，“其实我真挺划水的，环宇这边，是因为没办法，画廊那边，马上要忙了，到时候你得来帮我干活，而且我不给钱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