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块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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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神诞日温蒂都会跟在父王与王兄的身边，站在王宫里最高的楼塔——万星罗塔上，接受帝国魔法师的祝福，然后向天神的神像祷告祭拜。
在祭祀典礼结束后，无论是王宫内还是王宫外，都会在这一刻燃放起烟花，烟花绽放间无数祈福的话语在天空中接连浮现，那个时候就算不用给自己施“耳目一新”的法术，也能听到大家幸福的声音。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日子，但那仅仅是存在于过去，毕竟帝国的公主已经死去。
“殿下？”
但当她走进舞会场地的时候，听见了久违的称呼。
温蒂定在了原地，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是她很熟悉的一张脸，他时常和王兄走在一块，表情总是严肃沉稳的。
在遇见埃尔维斯之前，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
赫伯特·莱格利斯是直属于帝国的第一伯爵，也是王兄和父王为她挑选的完美丈夫。
温蒂连忙收拾了情绪，礼貌的行礼问好：“您好，莱格利斯伯爵，很荣幸遇见您。”
赫伯特的表情滞了很久，半天才反应过来，回了一个绅士礼节，“希尔小姐。”
温蒂知道他的心情，于是十分歉意地说：“莱格利斯伯爵，很抱歉让您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帝国公主病逝在她醒来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赫伯特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感慨地说：“希尔小姐真的和殿下十分相像。”
在温蒂的认知里，莱格利斯伯爵应该是很讨厌她的。
莱格利斯是一个对自己和部下都非常严格的人，他尤其讨厌不守规矩、仗势欺人的人。
而温蒂刚好是这种人。
但此时此刻，她在莱格利斯伯爵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显的难过，所以她忍不住编了个谎言：“我听母亲说，公主殿下以为您很讨厌她的。”
“殿下怎么会那样想？”赫伯特·莱格利斯很不解，没有人会讨厌公主殿下那样闪耀的人。
温蒂看了眼不远处的埃尔维斯，回答：“可能是因为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并没有达到莱格利斯伯爵您的要求，您可是非常严苛的。”
“可是妻……殿下又不是部下。”赫伯特·莱格利斯咽下了妻子两个字。
没有人会想找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过一辈子，更何况对方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他怎么会那样要求她改变？
“那还真是可惜，您就这样和公主殿下错过了。”温蒂叹了口气，但或许这也是件好事，莱格利斯伯爵值得更好的人，她的确是配不上他的。
两个人沉默了起来。
舞池里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开始跳舞。
皮鞋踢踏声、裙摆飞扬声、酒杯碰撞声、小提琴演奏声、情侣的低语声全混杂在一起。
热闹的场景最容易让人感到孤独。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从葡萄酒和糕点散发出来的，还是从那些热恋的情侣们身上，总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今天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希尔小姐，我能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吗？”耳边响起衣料摩擦声，以及膝盖落地声。
就像是黑色画卷里的红颜料，如同是黑暗森林里闯入的光。
恶魔的低语戛然而止，那些阴暗的情绪飞速逃离。
温蒂看着对方微低的头，以及伸出的手，也看到了拿着葡萄酒犹豫着向她走来的埃尔维斯。
“我的荣幸。”她递上了自己的手。
随着低沉悠扬的乐曲响起，舞会正式开始。
有的人生来便如宝石一般耀眼，她只要站在那儿，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此时的温蒂·希尔看起来冷漠又高傲，尤其是在视线对视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冰封的荒野和深夜里寂静的丛林。
是的，危险又神秘。
“那位和莱格利斯伯爵跳舞的小姐是谁啊？”人群中有人惊叹。
舞会的乐曲骤然转变，汹涌激扬的曲调寓意着年轻男女的相遇，爱情的火花在他们之间迅速燃起。
舞池中的人们变换了舞步，眼神也热烈了起来，男士们搂紧了舞伴的腰，将距离拉近，女士们旋转盛开的裙摆将两人遮蔽，似是在这一刻融为了一体。
尖细的高跟鞋如同翩跹的蝴蝶旋转起落，红裙在摆动间流转飞扬，裸露的肌肤在灯光下像牛奶一般细腻白皙。
那位小姐依旧耀眼美丽，她的舞步很快，就连那头乌黑柔顺的卷发也在跟着舞蹈。
“温蒂·希尔，希尔家族的人。”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回答了句。
神秘瑰丽的蓝绿色眸子弯成了半月牙，细碎的波光在眼中荡漾，艳红的唇畔如同绽开的玫瑰，她笑得极为明艳魅惑。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封的荒野被烈日消融、芬芳美丽的花朵铺满了地面、漆黑的丛林里亮起了无数萤火、栖息的动物们慵懒的打起了哈欠。
舞池中的其他男士也不得不被她吸引惊艳。
在下一个旋转时，温蒂的眼神与那位伯恩·兰德相遇。
想着今天刚拿人做了挡箭牌，于是心情大好地加深了笑容，头也随着舞步偏了偏，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
温蒂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所以她也没有看见，那位以性格恶劣出名的兰德少爷突然红了脸。
温蒂的视线早就转到了那位格里芬小姐身上，她正含羞带怯地依偎在埃尔维斯的怀里，与其说他们在跳舞，还不如说是在拥抱亲热。
埃尔维斯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视线，目光一相交，他的神情就紧张了起来，表情古怪的像是被妻子抓住嫖娼的丈夫一样。
温蒂十分友好地冲他笑了下，然后继续沉浸于舞蹈之中。
和她的轻松不同，埃尔维斯似乎顾虑很多，所以当开场舞一结束，他就抛下格里芬小姐向她走过来。
“希尔小姐，很荣幸能和您共舞。”莱格利斯伯爵有些歉意地看了眼旁边的埃尔维斯，“我好像给您带来了一些麻烦，希望您的舞伴不会误会。”
“不，应该是您误会了什么。”温蒂并没有长篇解释，毕竟莱格利斯的时间很宝贵，“我也非常荣幸您能邀请我，您是个非常优秀的舞伴。”
“谢谢。”莱格利斯施了个告别礼，“希尔小姐，祝您接下来有个美好的夜晚。”
“您也是，莱格利斯伯爵。”温蒂回礼。
她是非常真挚的，她真心的祝福莱格利斯伯爵以后能幸福，真心的祝福他以后能继续做帝国引以为傲的英雄。
“我能邀请您和我跳下一支舞吗？希尔小姐。”埃尔维斯伸出了手。
温蒂收回思绪，笑着点头，“当然了，加西亚先生，今天您可是我的舞伴。”
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埃尔维斯却不这么想。
“很抱歉，希尔小姐，因为当时您被莱格利斯伯爵邀请了，莉亚正好没有舞伴。”埃尔维斯的表情有些焦急，但看她根本没什么反应，声音也小了很多，“……作为一个绅士我不能拒绝女士的邀请。”
“埃尔维斯，你不用和我道歉的。”他想的还真多，温蒂大方地说：“格里芬小姐很可爱，如果我是位男士，一定会主动邀请她跳舞，这没什么的，埃尔维斯。”
甚至还打趣了句，“格里芬小姐看起来很喜欢你。”
见他没有反驳，于是恶劣地说：“埃尔维斯，说不定她就是天神赐给你的恋人呢。”
那双漆黑不见光的瞳子微缩，他拙劣地掩饰着，“不，我想天神不会怜悯穷人。”
温蒂挑了挑眉，天神肯定是随机怜悯人的，不然怎么会让埃尔维斯这样的人得逞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默默观察的格里芬小姐，敷衍地说：“别这么说，等你和格里芬小姐在一起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埃尔维斯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他无比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您都是我唯一的朋友。”
“当然了，我也一样。”温蒂愉快的笑了起来，继续营造这种亲密的氛围，“我们可是拥有彼此秘密的好朋友。”
"秘密？"埃尔维斯疑惑。
温蒂向他招了招手，然后靠在他耳朵边上，压着声音说：“我吓得发抖的样子，可是只有你看见了。”
他们离得很近，近的他能闻到沐浴后的花瓣香味，近的能看见她裸露的肌肤在发光。
可能是因为刚跳完舞，她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
有人在心里架起了鼓，鼓声咚，咚，咚，缓慢而沉重，震的心脏在颤动。
“埃尔维斯？”她的手掌按在他头顶上，皱起了眉头，红唇微动，“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声音是轻快的，眼睛里还染着笑。
“希……希尔小姐。”
那位偷偷观察了半天的格里芬小姐终于鼓起勇气走了上来，她语气羡慕地说：“希尔小姐您刚刚美丽极了，看起来和莱格利斯伯爵很是相配。”
“谢谢。”温蒂对可爱的女孩子一向是宽容的，但是她的身份是不能说和莱格利斯相配的，那样显得她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所以她提醒了句，“不过，我想能和莱格利斯伯爵相配的是公主殿下。”
“抱……歉。”她举起的酒杯在发抖，紧张的不像话，眼睛都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希尔小姐。”
温蒂拿余光看了眼表情担心的埃尔维斯，觉得实在好笑，她可没有当情敌刁难对方的想法。
“没关系的。”酒杯微碰了下，温蒂抿了口表示不在意。
“谢谢您！”她松了一口气，笑容也灿烂了很多。
温蒂知道她对埃尔维斯的想法，所以毫不在意的大方的夸赞：“不过说起来，小姐看起来和埃尔维斯倒是十分般配。”
末了还添油加醋，“刚刚埃尔维斯还说你可爱呢。”
“真的吗？”她惊喜地看了眼埃尔维斯，那双装满爱意的眼神暴露无遗。
埃尔维斯当然不会否认，他喜欢这位小姐，这位温柔听话，和她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小姐。
温蒂丝毫不在意，左右他也抢不过杰伊，现在有多喜欢之后就会多难过。
并且她也并不一定要得到他的爱。
她只要他需要她，信任她就够了，廉价的爱禁不起任何考验，尤其是对于埃尔维斯来说，爱是他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我喜欢您头发的颜色，它很美，像阳光一样。”温蒂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莉亚·格里芬放松了不少，表情也跟着丰富生动了起来，那是年轻女孩才会有的青春活力，“谢谢您，希尔小姐！很少有人夸我的头发，他们更喜欢我的眼睛。”
浅紫色的眼睛的确少见。
温蒂摸了摸她闪耀的头发，说着自己才懂的话：“我母亲也是金发。”她原来也是金发的。
善良的格里芬小姐提出了建议：“我听说最近出了一款新染发药水，用完后和就像自己长的一样，您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
“有时间的话我会试一试的。”温蒂并不想继续搀和在两人之间，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这里有点热，我去阳台透透气。”
“嗯，希尔小姐待会见。”格里芬小姐并不擅长掩饰情绪，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看起来她早就期待着她离开，好和埃尔维斯单独相处了。
温蒂找了个光线阴暗的阳台待着，这样的环境会让她觉得很舒适，不用寒暄客套，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举止是否不妥。
格里芬小姐的眼神，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也曾得到过埃尔维斯·加西亚的爱，但它毫无价值。
他的爱低贱又肮脏，沾满了鲜血，充斥着背叛和利用，碰一下都让她觉得恶心。
温蒂望着被乌云遮挡的月亮，自嘲地扯起嘴角。
“你为什么要哭？”突然响起的冷冽声音让她瞬间从回忆里抽出。
她转过头，说话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昂贵笔挺的修身西装，胸口别着兰德家族徽章，头发也梳了起来，露出一对锋利的眉毛。
“兰德少爷？”温蒂连忙提起裙摆行礼，摆出懊恼的表情，“您刚刚一直在这里吗？那我可太失礼了。”
“你刚刚为什么哭？”他又问了一遍。
温蒂愣了愣，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哭了？然后实话实说，“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伯恩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说道：“为发生了的事情难过是蠢人才会做的。”
真不愧是伯恩·兰德，安慰人的话都能说得这样气人。
温蒂沉默了一下，正想敷衍两句就离开，却看到他向她伸出了手，“拿着。”
她只能给脸的伸出手。
他松开手，握着的东西稳稳的落在她手心里。
是一颗巧克力，包装泛着微弱的银光。
他的神情依旧是倨傲冷漠的，仿佛施舍一样的目光，语气更是不耐烦，“你发什么呆？赶紧吃了就别哭了，哭泣和懦弱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被这个臭小子教训了。
温蒂忍着对方难听的屁话，接下了巧克力，“谢谢。”
伯恩看了他几秒，没有再开口。
温蒂等了很久，看他一直没有下文，于是主动询问：“兰德少爷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伯恩张了张口，“你……”
“算了，没什么。”
说着转身离开，连日常礼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