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雪堂里补罗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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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兽闻声，昂首突发巨吼，震耳欲聋，二兽被惊得两散开去。

暮雨抬头一望：黑云压空，灰暗的背景中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遍身乌黑装束，一件黑袍在风中飘忽不定，不见其面，但觉其寒，那人满身的冰冷似乎能将周围的一切冻住。

这一望，暮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方知自己枯枝化绳的法术是被那人破了。还没看清他的样貌，一条长鞭已从他手中远远甩了出来，鞭上布满尖刺，直抽向二兽，不远处的大兽见状，迅速调转身子，冲进自己的洞穴里，再也不出来了。

长鞭所到，二兽根本无法躲避，立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二兽吃痛，哀声低呼，它两个向来胆大，暮雨从未见他们怕过什么，但见了这男子，竟有些战战兢兢，不敢贸然反击。

这男子未近二兽身侧，却能不动声色地打伤它们，且毫无反抗的余地，可见他的厉害之处。一鞭刚过，又来一鞭，这么下去，二兽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它两个不辞劳苦地来救暮雨，暮雨怎能亲眼看着它们被恶人所伤。

暮雨看清路数，直向那长鞭扑去，要生生接住这一鞭，眼看长鞭即将落在身上，却忽地绕了个弯，越过暮雨，直击向二兽。这一鞭力道更猛，二兽惊得连连退却，暮雨扑了个空，朝二兽大声喝道：

“快走！”

二兽对视一眼，转身狂奔而去，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长鞭不及追击二兽，鞭头调转向暮雨袭来，贴着暮雨腰间环绕几圈，将她牢牢捆住，倏地拖拽过去。暮雨在那男子鞭下轻若片羽，只当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绝望中，一团黑影袭来，两只又尖又细的魔爪抓向暮雨两颊，立时要撕碎了她。暮雨惊恐不已，张口欲呼，魔爪即将贴面之际，伴随着哇地一声大呼，硬生生收了回去，黑影随即弹了出去。

惊魂未定之余，暮雨方才发觉，自己的那一声呼喊还未出口，袭击自己的黑影已被擒获自己的男子一脚踹飞了。

那男子声音阴沉，怒道：

“蠢货，什么也敢动。”

转眼暮雨已被那男子拖到近侧，才站住脚，才觉出身上没有一点痛感，低首一看，缚在身上的黑色长鞭光洁圆滑，一根尖刺也没了，暗道：可是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一抬头，见那团被踢飞的黑影飕飕窜了过来，近身一看，是一个形容猥琐的瘦长男子，虽为人的模样，但双耳又细又尖，双手干枯，不过是一双兽爪，背上双翅闪动，一看便是蝙蝠所化的妖孽，未完全化为人形，无比丑陋。

暮雨不由得往后缩了缩，那蝙蝠怪睁眼也不敲她，躬身拜倒在男子跟前，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声音尖细溜酸，道：

“主上，我是蠢货，我错啦，不该动主上的猎物。那两个兽惧怕您的神威，从来不敢踏入咱们领地半步，冷不丁又闯了进来，可见还没吃够苦头，属下这就去好好收拾他们一番，把它们擒来任凭主上处置。”

被尊为主上的男子瞟他一眼，目光凌厉，吓得那蝙蝠立刻低下了头，男子哼地一声，冷道：

“罗嗦什么，逃都逃了，你岂是二兽的对手，恃强凌弱的东西。”

一语中的，蝙蝠精确然不敢追去与二兽争斗，怕自己吃亏，转而袭击暮雨，想在主子面前邀功，怎奈马屁拍错了地方，既挨了一脚又挨了训斥，他倒不以为意，爬了起来，唯唯诺诺陪着鄙陋的笑脸，恭维道：

“主上，那两只兽虽然逃了，这不还有个丫头么，虽然块头小，但细皮嫩肉的，味道肯定比那两只兽强多了，打打牙祭也好。”

暮雨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真真是到了邪魔手中，他们还留着自己一命，原来是要一饱口福。向左瞧了瞧蝙蝠精，他咽着唾沫，嘴角冒着口水，一想要被这么丑陋的一个怪物吞吃下去，暮雨心中的恶心多过了惧怕。

再向右看了看那男子，倒生得甚是洒脱俊逸，有一股气宇轩昂的气派，只是整个人太过阴冷，目光冷峻唇色如冰，脸上笼罩着一层冷彻心扉的寒气，似乎望向哪里就能将哪里死死冻住，尽管如此，仍是难掩他的风采，若去了邪恶的阴气，样貌或许不输晨风。

暮雨早感受到他随带来的寒气，虽不是真正滴水成冰的冷，比之雪峰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暮雨极力着掩饰内心的惧怕，面上仍是镇定自若，不去瞧那蝙蝠怪，只看着那男子，道：

“我吃不吃得，你说了不算，我只问这个是谁？”

蝙蝠精嘿嘿大笑，笑声在枯树林里飘荡，令人毛骨悚然，答道：

“连九翼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个没用的家伙，瑯環宫怎么也有这么痴傻的小妖，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待会儿我得好好嚼嚼你这硬骨头，吃得你连渣儿都不剩，啧啧。”

蝙蝠精砸吧着嘴，吞咽着口水，一幅自我满足的神情。

暮雨心中一惊：原来这就是恶名昭著的九翼。她听长桓提起过这个名字，知道晨风与九翼原是宿敌，各统领一派妖魔，两派历经多次战乱，现今各霸一方，互不干扰，可积攒下的怨仇并未减少，在妖族中仍是对歭之态。

长桓并未详述关于九翼的种种，只是教暮雨出行时避开九翼的部族，万不可踏入这个魔头的领地。岂知今日这一劫没避开，阴差阳错掉了进来，暮雨只得硬着头皮直面应对，既然不知九翼究竟是何等厉害的魔头，听蝙蝠精报上名讳，暮雨也未显得有多么吃惊，瞥了蝙蝠精一眼，壮着胆子，讥讽他道：

“你主子说得对，只是还要在蠢字上加个丑，瞧你生的这般模样，没本事拿住二兽，只管在嘴上占便宜，真真是没用。”

蝙蝠精一听，火冒三丈，怒道：

“你个小丫头，也敢教训老子，我”

扬起利爪，未落下又收起，悻悻地看了九翼一眼，放低声音，恳求道：

“主上，这个丫头牙尖嘴利，真真是呱噪，不如赏给属下吧，看这模样吃起来肯定鲜嫩，先让我给她放放血，好久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鲜血了，闻着味道就不错。”

九翼一眼将他瞪了回去，并不理会他，转而直视暮雨跟前，目露凶光，道：

“你是晨风派来的罢？”

暮雨被他目中寒光刺了一下，心中颤抖，别过脸去，尽量不去看他，心中忐忑不已，此刻自己的性命全掌控在他手中，只要九翼松口，蝙蝠精恨不得立时上来把自己吞了，当真会吸干了血吃净了肉嚼碎了骨头，但又不甘于示弱，再说，只要他动了杀心，求饶又有何用，尽量维持平静之色，傲然道：

“与你何干。”

“不说，我也知道。”

九翼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暮雨胸前衣襟，诡异一笑，道：

“晨风是走火入魔了么，竟派你这么个傻丫头来，连同那两只没用的灵兽，能成什么事。不过说来也怪，就你这点子修行，勾墨一鞭竟不能伤你分毫，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九翼另一只大手直抓向暮雨胸前，暮雨胸前生生被撕裂开来，那只大手深入皮肉之中，用力往外拉扯，似要把内里的骨头都拆卸下来。此种剧痛，是非常人所能忍受，起先暮雨尚能惨声痛呼，直到后来痛得昏了过去。

九翼丝毫不以为意，略施法术，唤醒了暮雨。待她恢复神智，已见九翼手中握着灵玉，微光闪耀，意识到晨风所赠的灵玉已从自己体内到了别人手中，余痛尚未散去，恨意难平，怒道：

“还我。”

伸手欲夺灵玉，蝙蝠精早用法术捆绑住暮雨双手，牵制住她，不得靠近九翼半分，眼看着灵玉只是无可奈何。

灵玉得手，九翼嘴角闪现笑意，似得了个大宝贝，更显阴诡恶毒，道：

“怪不得，原来是这个东西，此物是晨风给你的吧，他居然肯把如此贴身之宝给了你，你真要多谢他，用这玉保保了你一命，我也要谢谢你，费尽心思拿不到的东西，今日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暮雨听得糊涂，她本以为灵玉不过是一块可助修行避邪祟的宝物，不知竟是晨风的贴身宝物，方才受那一鞭全凭着灵玉护身，九翼没有立时杀了自己，也因晨风给自己的这块灵玉。

蝙蝠精察言观色，见主人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得了晨风的宝贝。从前他有灵玉护身，每每起了争端瑯環宫总是压咱们一头。如今主上得了这个宝贝，定能将那晨风降住，一统妖族便指日可待。既然有了这个宝贝，这丫头就没用啦，就赏给属下吧。”

九翼瞥他一眼，似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转而向暮雨冷冷道：

“此玉晨风向来是不离身的！怎么就到了你身上？哼！凭你这样的修行偷也是偷不来的，就这般姿色还不及甘棠那几个，况且晨风是个不近女色的，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怎地就把他哄住得了这玉。”

“这玉如何来的与你何干！九翼，枉你在妖族称霸一方，竟也做出抢夺弱女子的龌龊勾当，这才真叫恃强凌弱，传出去不怕污了你的大名。”

暮雨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中实则慌乱不已，一则自知身陷险境性命堪忧，二则赔了自己又搭上灵玉，真真是对不住晨风对自己的一番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