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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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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有各种身份,老爷,少爷,小姐,夫人,管家,仆人……如今不明不白死了,就算要立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晓,又哪来的高低贵贱呢。

我们三人一起捡拾残枝败叶,将尸体抬到一处,又从厨房找到香油,打算将这一切烧成灰烬。比起曝尸荒野,也许这样会让他们走得更有尊严。

也许,我也在期盼着这样做能让他们安息。

“不报警就烧了,我们会不会要担责任啊?”黎勇皱着眉,似乎在责怪我拉他下水。

他本不愿意参与烧尸这件事,只是我跟林乐实在力气有限,才拉着他一起搬运尸体。只不过,如今这些遭遇很明显意味着我们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他竟然还担心会被现实世界追责,我不得不敬佩他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心态。

“如果真有人因为这事找我们麻烦,你们就说是我逼迫的不就好了。”我一副大无畏的模样,实际上内心也很纠结。

谁也没碰见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样的举动算不算作死。如果换成其他人,会不会比我更镇定,能做出更好的决断。

凡事没有如果,如今既然是我遭遇这些事情,那么我的选择就是唯一的选择。前提是另外两人不会反对,毕竟我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

取来一截烧得正旺的蜡烛,在这堆尸体的脚边轻轻一点,通黄的火苗瞬间窜起一米多高。黎勇躲闪不及,眉毛差点被火燎到。

原本黑暗的耳房被这尸体燃烧的火焰一照,立时清晰不少。只见一个黑影在黑暗中渐渐显出形状,见我直勾勾盯着他,那人稍一退身,重新躲进黑暗中。

我拿着烛台跑进耳房中,屋内除了几只摆放整齐的红木箱子再无其他。窗户大开,就算方才真的有人躲在这暗室之中悄然窥探,如今只怕早已逃走。

我正打算探出头查看屋外情况,忽然听见林乐叫我:“阿u,你看这个……”

墙壁上挂着一副女人对窗缝补衣物的水墨图,只是,并没有那首诗。

“残阳泣血映门栏,旧窗如新迎喜还。夜深纱帐如银雪,冷蛾绕梁扑灯来。”林乐低声呢喃,我却惊讶于她的好记性,竟然能将那首随意扫过一遍的诗句完整地背诵。

“这其中……肯定藏着什么……”我将手中的烛台凑近,仔细地查看那画中内容。蜡烛歪斜,一滴烛油顺势跌落在我虎口位置。刹那间滚烫的痛觉侵袭我的大脑,强忍住将烛台扔出去的冲动,随手将它放在红木箱上。

林乐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将烧化了的蜡烛油清理干净。我盯着手上红彤彤的印记,以及那罪魁祸首的蜡烛,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残阳……如新……银雪……我拍拍脑袋,想将这近在嘴边的东西拍出来,是了!原来是这样!

“可是,这里有这么多……不会吧……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我像着了魔一般低语,林乐抓住我的胳膊,狠狠摇着。

“阿u,你没事吧?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头疼。”我揉揉太阳穴,坐在红木箱上,身体累得简直不像自己的。

林乐在我身边坐下,“你休息一下吧,等会天亮了我们再走好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现在还等什么天亮?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还能休息得好?照我说,还是趁早下山吧。”黎勇坚决不同意。

可是人一坐下,身体就好像生了根一样粘在木箱之上。

“哒啦哒啦哒啦……”林乐慢慢哼着熟悉的曲子,她似是回忆一般慢慢说起过去的事情,“阿u你还记得吗,高三快毕业那年,我坐在你后面,偷偷在你校服上画了个‘我爱罗’。”

“记得啊,那件衣服我还特地嘱咐老妈轻点洗,别把那幅画洗掉了。你唱的是不是《青鸟》?”

“你还记得啊?虽然我不懂日语,不过这调子一直很喜欢,偶尔也会哼几句。”

“我会日语,等我们出去了教你好不好?”

她无限温柔的看着我,笑着点点头。《青鸟》是火影忍者的一首主题曲,本身曲调飞扬,林乐却将其哼得又低又沉。我听着这首曲子,脑中想起故去的那段时光,躺在林乐怀里失去了意识。

意识朦胧之时,好像听见有人在吵架。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跟你一样!”

“你们这是作孽!这天下那么大地方,为何偏偏选中这里?”

“你给我滚开!”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赶跑我的瞌睡虫,缓缓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似乎蜡烛已经燃烧完,一丝火星都没留下。

身边再无他人,林乐跟黎勇此时也不知去向。

“当我求你们了,这些书都是宝,不能拿走啊!”循着声音走去,一处庙门,上面正挂着三盏红灯笼。

是龙王庙?我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几个身穿黑色短褂的男人正对着一个□□打脚踢。被打的那个穿着苍蓝色背带裤,上身是皱巴巴的白色衬衫。不用猜,肯定是学者。

“这地方本来就不属于你,是我们村子的。你来了白白占了这么久,还腆着脸不走,哪来的勇气跟我们要这些书?实话告诉你,这些书已经被人包下了,你就断了这份心思吧!”

那人狠狠朝学者啐了一口,见学者再也无法起身,这才拍拍手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他们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说笑着经过大门。红灯笼照在他们脸上,其中一人的眉间有一颗黑痣。我缩在石狮子的断头之后,见他们走远才进庙里。

学者满脸是血,原本秀气的面容此时肿得不成人样。见到我,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找到了,我还见到了另外两个同伴。只是,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怎么不躲呢?”

“他们想拆了这庙,将经书都带走……我不肯,他们就开始打我。这些经书放眼国内也没几个能解读的,被无知之人拿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要守住这里,守住这些书……”

“很快你连命都没了,还能守护什么?”我不禁有些气愤。

“就算连命都没了,你要记得,将我埋在门前那座石狮子旁边,我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一辈子……一辈子……”学者声音渐渐低微,我感受到他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

很快,学者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抽泣了一阵,眼睛干涩,连泪水都挤不出来。

庙内有只水缸,我舀了一碗,浅尝了一下,确定无事之后开始狂饮,直到再也喝不下。水到嗓子眼,为了防止冒出来,我只好靠在墙边,看着漆黑的夜空,慢慢流出了泪水。

在庙里找到一块破烂的衣角,我蘸着水为学者擦拭身体。又找来铁锹,在石狮子旁边的空地上挖出深坑。因连日劳累,我浑身脱力。但仍旧将学者的尸体拖进坑里。暗褐色的泥土在石狮子边堆成了小山,我一捧一捧往坑里填土,眼泪止不住地流。

肯定是刚刚水喝多了,我刚拂去泪水,随之汹涌而出更多的泪水。视线朦胧中,我终于填平了土坑。

我想为学者立个碑。何况,如果这庙真的被拆了,学者在这里只怕也会魂魄不安。不如等以后有条件了,我再回来为学者迁个住处。

为了防止忘记地方,我从旁边的树枝上折下一根,插在学者的坟上。

忙完这一切后,我擦擦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靠在庙墙上,肚子也很合事宜地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记不清多久没吃东西了。我哀哀戚戚地想着。看着庙门上随风晃动的红灯笼,不禁呆了。

不如,去庙里找找看,说不准还有些学者留下的吃食。

将内堂外间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什么能吃的都没有。我疲乏地瘫坐在蒲团上,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差点将尾巴骨坐裂。

在蒲团下,我找到一块阴刻着八卦方位的金色怀表。打开后,表壳上嵌着一张学者的半身像。也许是被我坐坏了,怀表时间停在四点五十七分,也许,就是现在的时间。

为了防止火灾,我将庙内的蜡烛悉数吹灭。这些古书都是学者拼着性命想要保护的东西,哪怕最后不能保存,我也不希望付之一炬。我想尽快下山找人帮忙,于是再次踏上山路。

走走停停,天空渐白,久违的太阳终于冒出头,在树林间投下斑驳的光点。我精神一振,对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知怎么着,大腿竟然抽筋,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沿着陡峭的山坡摔下去。一路翻滚,尖锐的树枝划破了我的胳膊跟脸颊。我急切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终于,我在一片混沌中再次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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