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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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绮今天休假，大半年前他们一个中队从沿海拉过来训练，这又是一个月没出来过。先吃了顿火锅，穿江市一个同学请的。他又去商场买了身新衣裳穿，靛青的休闲西装跟他们部队的常服一个颜色，穿着身长腿长的，很显身材。
然后干什么呢，穿江市的几个景点前几次休假他也转过来完了。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饭局散的时候同学郝文给他的，说他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但是要去就先给他打电话，他来带一下。
名片只有地址，没有名称，正红的底，方方正正的黑字，没有纹饰，确实勾起他了的好奇。
父亲经商，他入伍之前跟着父亲还是见过不少地方，把名片设计的这般庄重的，他还头一回见。
车停在停车场，他跟着郝文沿着青灰色的院墙走，就看到穿着白色小西装扎着马尾的女人推门，他有些奇怪，“这里还有女人来消费么？”
“也有，不多。”郝文凑到他耳边暧昧一笑，“你刚才瞧见的那个，想见的可是排着队。”
“我想看她正脸。”
“那得看你人品。”
郝文拿出磁卡在大门刷了，带人进了院子。
天是墨蓝色的，庭院中轴线上灰色的石砖嵌着地灯，两侧是水池，水池之后立着两块打了光的水墨屏风。屏风好看不好看郭绮没注意，他只看见穿着白色衣裳的女人一步一步慢慢绕过幽蓝灯光装饰的假山，走进了透着暖黄灯光的正屋。
公馆无论内外都很安静，只有前台站着一位小哥。
走廊一步一景，墙壁家具褐色、米白色相互映衬，正红色的灯饰恰到好处点缀其中。
郝文不再领着人往更深处去，却在茶室坐下，郭绮内心不解，但也跟着落座。
点了单，很快有人端了茶壶茶杯过来，也是精神利落的年轻小伙子。
紫砂的茶杯冒出缕缕水汽，茶室里就他两个。
“你有话跟我说。”郭绮把外套脱下搭在沙发扶手上，他看出来了。
“给你推的那本书，看完了吗？”
“又不厚，早看完了。”
“没什么感想？”
“感想？设定确实很有意思，有些词还是自己造的，看懂需要费点儿脑子，代入感很强，也怪不得是禁书。”
“那你有没有想过更多？为什么作者造了那些词语，去掉那些生僻字这个故事还是否完整。为什么里面的行政区也是a、c、e，涉及的城市为什么又和实际谐音。”
“科幻小说以自己的星球为蓝本，也无可厚非嘛。”
郝文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过多表现，“你在回避。如果我告诉你确实如此呢？”
郭绮拿着茶杯，茶杯碰了嘴唇，又停在空中，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确实想过，可他在部队，每日繁重的训练容不得他分出更多的心思，他是飞行员，不止要为自己的命负责。他跟郝文是大学室友，关系很好，他既然这样说那就八成是真的，但他还是选择不相信。
“还记得那书的出版社么？”
“......不记得，谁会注意用外文设计的图标。”
郝文拿出手机，调出一张书籍的图片递给郭绮，然后好整以暇端起晾得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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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茶。
郭绮看着书封，想了半天，眼睛蓦然瞪大，一时喉结滚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辨认出来那段外文——回首出版社，郝文毕业后接管的家业。
“我把社里的事务摸清后准备了第三次印刷，印了500本，其中一本送了你。”
“剩下的书呢？你不怕政府发现？”
“发现？不会。我们这家出版社最开始是正经注册过的公司，社标最初也是汉字，名字也不叫回首，当年查封后，我爸就伪造手续直接换名改标，现在印完第三次，标就又得换。”郝文又给茶杯倒满，“况且，我们的书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郭绮盯着他的老同学。
“知根知底。”郝文戴着眼镜，相貌又温温和和，从小浸在书里，文青的气质由内到外，他笑了笑，“我们是萨米尔星唯一知道真相的一群人，回首，期待你的加入。”
“......你知道我是军人。”
“我知道。”
“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
“我给你时间考虑。”
手边的茶凉了，郭绮一口都没喝。
郝文让人上酒。
他们换了地方，坐在走廊。透过落地窗，室外平静无波的一方池水，映出月亮完整的形状。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郭绮抬头，一身暗红色麻布长衫的女人端着木制托盘，托盘里是白瓷的酒具。长衫的下摆波浪般在脚腕拍打，走到他身边才归于平静，盖了一点脚背。
“郭先生，今晚月色不错，有什么烦心事呢。”
那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郭绮看呆了。
酒是白酒，清香型，落口带着淡淡甜味，喉头还有余香。
郝文借故先行离开了，这一壶酒，多数进了郭绮的肚子。郭绮渐渐醉了，分不清鼻腔里的香味，到底是酒香，还是花香。
酒喝尽，他把手放在榻上，碰到了女人温凉的手指，却像摸了火苗迅速缩回。他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却绕到桌子对面出去。
郭绮上完厕所，洗了把脸清醒些，再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桌子上空着的酒杯了。他不由后悔起来，大学的时候对着女人他什么时候也没有畏手畏脚过，入了伍天天一帮大男人厮混，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也就干脆起身推门离开，院子里没人，他花了点心思去欣赏公馆的设计，逛到出口，又遇上阮倩。女人已换回来时的白色小西装，头发没有再扎起来，散在肩上。
“阮小姐这是回家么？”
“下了班，自然是回家喽。”
“你怎么回去？”
“怎么，郭先生愿意载我一程？”
“我还想沾沾您的光。”
阮倩笑起来，没有刚才那样疏离又贵气，“二十分钟后，园区有最后一班夜班车，一起？”
今天的末班车倒是早了一分钟。从穿江南到穿江北，骑自行车要多久，郭绮没算，但他希望时间再久些。
深夜的跨江大桥很安静，自行车道上就他们两个。
阮倩坐在公共自行车的后座上，拽着郭绮的衣服下摆，听郭绮讲了一些部队里的趣事，忍不住直笑。说实话，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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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公馆的客人非富即贵，所谓一掷千金也好，所谓才华横溢也好，为了讨人欢心各显其长，只是眼高于顶，骗的只是转眼风情罢了。
“郭先生，猜猜我为什么会见你。”
“今儿晚上......除了我跟郝文，没别人了？”
又惹来背后一阵轻笑，“你还挺不自信，我看了访客名单，看到一个人只写了名字，没有留他的职位，也没有留电话，名字还挺有意思，像是个女人，又像是男的。”
“你还别说，我这名字在部队确实容易闹笑话，不过从小被人开玩笑，我也习惯了。”
“我觉得挺好的。”
郭绮咧开嘴笑，也不再说其他话，卖力地蹬车。旁边是人行道，前面有两个人并排慢悠悠走，自行车的轮子一转，一会儿就超过了。
阮倩是侧着身子坐的，他们由南向北，看西侧方便。她拨了头发随意回头一看，看到那两个行人，竟然直接从车上蹦了下来。
郭绮急刹车，回头就见她小跑几步到他们跟前。
“王老板！晚上好啊。”
“还真是你啊，我刚才看着背影就像你。”约瑟夫看看她，又看看前面刹了车回头的男人，“有人送你回去啊，这样让人等？”
“怎么，等几分钟有什么。”
阮倩在约瑟夫左侧走，人行道三人并排显得拥挤，麦克斯就默默错开步子，跟在后面。
几个人慢慢走近，郭绮渐渐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王老板，你们顺路啊。”
“嗯，还没来得及跟你正式介绍，这是我朋友，麦克斯。”
“是你那天晚上犹犹豫豫等的那位？”
“你这都什么形容，我那会儿困得要死差点睡过，多亏你来把我喊醒了。”约瑟夫笑着打哈哈。
阮倩也不拆穿，转头问起身后一直不说话的人，“麦克斯先生住哪里？”
“住住我家，我家。”约瑟夫又把话接下了。
“哟，我记得你家里从来不留人啊。”
“哎倩儿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真是我朋友！”急了。
“行了，不跟你贫，明天见。”阮倩坐回自行车后座，一手揽上郭绮的腰，然后向两人招手告别。
郭绮没想到阮倩直接搂了上来，脸上猛然一热，朝两个人草草一点头，就载着人行远了。风吹着，很快没那么激动。他看出来阮倩跟那位王老板关系不一般，不过他的注意最后全给后面那个叫麦克斯的人拉走了，虽然那人一句话都没说，但隐约能感觉到一种气质？还是说气势？
他把人送到小区大门，阮倩客气地向他道了谢。他问以后还能不能来找她，她捋捋头发，勾了勾嘴角，“郭先生想来，休了假尽管去东方佳苑找我，我到时候让人给你办张卡。”
“承阮小姐的情了。”
“哪里话，谢谢你今晚给我当司机。”
郭绮的例行休假一个月只两天，现在已是第二天的凌晨。送走阮倩，他停了车坐在路边给郝文打了电话。
“我是不是没得选。”
“是。”
“好，为了兄弟，我同意。”
“欢迎。只有知道过往，才会有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