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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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莹决定先做一只猫。猫，昼伏夜出，她也昼伏夜出。

白天，她是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晚上，阿姨和喜儿都睡了，她就偷偷到狗洞边等着。

她继续听弘毅讲当朝。当朝讲完，又让他讲前朝，直至讲无可讲。

“听姐姐话，明晚开始，就不要再来了。”崔莹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带着命令语气。对这个邻家学霸弟弟，崔莹想要好好爱护他的理想。

“为什么？”弘毅打着哈欠，顶着熊猫眼，不满地问。

崔莹打着哈哈，又摸摸他的头，笑嘻嘻地说：“一个小娃娃读书要紧，老这样半夜钻狗洞，会影响休息的。久而久之，会耽误学业的。你就不想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榜眼探花啥的？”

弘毅神气地说：“我的学业一直很好，也一定能高中。”

这自信，这学霸气质，崔莹想说不服都不行。

哪有什么天生的学霸！弘毅每次夜讲回去，为了不落下功课，还要接着通宵夜读。快近天亮时，他才肯去眯上一小会儿。很快，阿母会来叫他起床，让老仆送他去西山书院读书。

“那也不行。”崔莹坚决地说。

第二晚，弘毅不死心，依旧前来。

谁知，刚钻过半拉脑袋，就被崔莹摁了回去。

弘毅不再夜钻狗洞。不是听崔莹话，而是被阿母发现了。

阿母又哭又闹，觉得他不学好，并放下很话，再不学好，就死给他看。

弘毅害怕了。

崔莹当然不知道。她仍执念于寻找回现代的方法。

她趁着夜深人静，也钻过几回狗洞。大着胆子，去附近瞎转悠，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梦灵山。

不久，她便发现，这样做简直愚不可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传统社会的生活方式，华朝也不例外。

晚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早早上床熄灯睡觉。静静的夜，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动静都没有。

现代，这叫向往的生活。

华朝，这叫宁静的绝望。

崔莹开始想念手机，想念电脑，想念丰富的夜生活，想念现代化的一切。

想念之余，她就变得心灰意懒起来，索性昼也伏夜也伏，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无聊日子。

云氏见她总是恹恹的，以为还是落水的缘故，继续按方抓药，依方给崔莹调理身体。

喜儿机灵地避过崔莹，将云氏拉到一边去。

“夫人，姑娘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听说西市周家医馆有个杜博士，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不如，咱多花点银子，请他来给姑娘瞧瞧？”

云氏想着不言不语的莹儿，也愁得很，就犹豫着答应了。

正午，杜博士来了。

云氏躲回屋，任由喜儿张罗。

他帮崔莹号了脉，看出病人无病，方子没开，连诊金也没要，就摇着头走了。

云氏听喜儿说完病情，更加忧心了。再过三五年，女儿就到了许嫁的年龄，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崔尚书来了。这是崔莹到华朝以来，他第一次登门。

因为赐婚的事，他惹怒了圣人。先罚他在桃源斋养伤，旬日后，才放他出宫。

郑氏无奈，只得接受赐婚，但请夫君陈情，先订婚再结婚。圣人准。

谁知订婚前夕，菀儿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

郑氏吩咐下去，谁敢泄露半个字，乱棍打死。

崔府上下瞒过此事。

一边李代桃僵，完成订婚仪式，一边继续暗中寻找菀儿。

后又听张妈提起莹儿落水事，崔尚书担心不已，离了府，拐到西市，出了延远门，经过曲水，到了外宅。

一进门，他便敛起忧心愁容，儒雅地笑对迎出来的云氏。

“竹儿，家里一切可好。”

云氏闺名云竹，崔尚一直这么叫她。

云氏一见是他，委屈的泪再也止不住。

“我还好，只是莹儿遭了大罪了。”

崔尚书轻拍了拍云氏的手，说着放心，便抬步来看崔莹。

“莹儿，阿耶带了你最爱吃的樱桃毕罗。”他哄她。

莹儿最爱吃这个。以前，无论受多大委屈，心里多么难过，身体多么不舒服，只要一吃这个，准能好。

这回，崔莹没吭声，也没吵吵着要吃。

她依旧躺在胡床上，一动也不曾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陌生男人，哪怕顶着阿耶的名号。

“莹儿，你在怪阿耶？都是阿耶不好？”崔尚书既讨好，又满带歉意。

崔莹受不了这样，只得转过身来，瞧了一眼传说中的尚书父亲。

只一眼，她愣住了，随即流下泪来。

这张脸，分明就是离世多年的爸爸啊。

在她为数不多的照片收藏里，她的生身父亲就是长这样。

是上天垂怜，还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哪怕穿到华朝，她与他，都是注定的父女缘分？

“莹儿，原谅阿耶好不好？”

“阿耶……”崔莹扑到崔尚书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