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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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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你干什么?!”

夜漓喊了一声,鹤青与竹七同时望向胡为刚,只见他行为反常地走到宝塔前,开始用身体撞击塔门,与此同时一种黄色的异光渐渐笼罩在他身上,老胡兀自撞了好久,叫他都没反应,而且他撞得很用力,用力到夜漓甚至觉得他再这么撞下去,会不会把自己的骨头给撞断了。

“他这是疯了吗?”夜漓转头问鹤青。

鹤青没有回答,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嘱咐道::“小心点。”一边说一边缓慢向宝塔移去。

竹七很自觉地窜上来,趴在夜漓背上。

走近了看,果然,胡为刚长衫两侧都印满了血迹,而他好像不知疼痛似的,扔在不停地撞击。

“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控制了他,”夜漓环顾四周,宝塔,监狱,鬼王像...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夜漓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地下搜寻,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我去让他停下来。”

“诶,你先别冲动,”鹤青拉住她手腕,阻拦道:“我觉得他更像是想把什么东西从这塔里放出来。”

“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夜漓性子急,话还没说完,魂鞭就先追到了老胡的后颈。

蛇信般的鞭子还没勾到老胡,便被他身上的黄光给挡了回来,这一击反弹忒厉害,震得夜漓的手竟有些微微发麻,魂鞭也自动收了起来。

“嘿...”夜漓胜负心起:“什么妖魔鬼怪,也敢在老子面前现世,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有本事就显出原形啊,我不打得你叫祖宗我就不姓夜!”

老胡忽然停了下来,回身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跑到尸坑边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纵身跳了下去!

他的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们始料未及,夜漓与鹤青一时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尸坑的反应,等了好久却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这就完了?”

被俯身的老胡虽突然自尽,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夜漓笃定这只是开始,前面一定还有更多的千难万险等着他们。

这时,地面轻微地动了一下,没过多久又震动了一下,第二次比第一次的体感要明显很多,接着就开始猛烈动摇起来。

他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夜漓努力站稳,以为要来什么大家伙了,正严阵以待,竹七对着尸坑喊道:“你们看那里!”

尸坑周围一圈有数十湿尸、干尸和白骨从下面往上爬,待它们爬上来之后,又有一批新的尸群开始往地上爬。

“活...活了...”竹七声音颤抖:“妖怪啊!好可怕!”

“你自己不就是妖怪么,鬼哭狼嚎什么?”夜漓啐道。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刚刚在后黎国皇宫里看到的壁画,眼前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恶鬼索命啊,没想到此等地狱名景,竟然在凡间一片被黄沙掩盖的古国遗迹中见到了。

夜漓当朝生使者几百年,什么炼狱十刑,冥界八司,鬼蜮中还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饶是如此,她仍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阴曹地府。

除了鬼王,夜漓还真没有见过有谁能同时控制这么多阴灵的,那该是魂力多强大的鬼怪才能做到。

反正远在她之上就是了。

听说八百多年前闹得很凶的,誓要将人间变成第二个冥界的骷髅将军,最鼎盛之时也就只坐拥三千鬼众,在洛梓奕十万阴兵的进攻下瞬间溃不成军。

但自洛梓奕担任鬼王以来,几千年了冥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叛徒,夜漓实在想象不出是哪方势力,有如此实力,能盘踞潜藏这么多年一直隐忍不发,还好巧不巧还被她遇上了的。

尸坑中间有一人影腾空而起,此人看上去皮肉健全,与正常人无异,只是长发披散,四肢垂地,像是木偶戏里受人控制的木偶似的,与其说他跃出尸坑的,倒不如说他的样子更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扯,并生生提到了半空。

他微微抬起头,僵硬而缓慢地举起手臂,感觉很费劲地指向他们,那些僵尸便蜂拥而至地朝他们撕咬过来。

单凭露出的一只眼睛,脸上的褶子和黝黑的皮肤就能判断,控制尸群的正是老胡。

没多久夜漓、鹤青和竹七就被尸群包围了,鹤青重伤未愈,他们只好边打边退,本来以为对付这些低阶的尸鬼,夜漓一人的战力足够了,但她还是低估了尸鬼的数量,夜漓一魂鞭下去虽能扫翻一排,但还是架不住那些僵尸前赴后继地往上扑,而且这些尸鬼极其难缠,除非是将之打得稀烂,否则那些断肢残臂也依旧能动,不是抓着夜漓的胳膊就是揪住她的头发,让她使不上劲儿不说,还防不胜防。

苦战了一会儿,不得已夜漓只能带着他们飞身上了石室,以高地做防御,形成地势差,为了阻止尸群爬上来,夜漓用她那点微末的术法张开结界,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擅此道,勉强撑起的结界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夜漓施完术,忽然感到背上一阵刺痛,回头一看,竹七居然在她背上咬了一口,蛇牙深深嵌进她的肉里,鲜血直流。

“你干嘛?!”夜漓怒而起身,怂了怂肩膀想将竹七弄下来,但不管她怎么甩,竹七都死咬着不松口。

“你放开,你放开啊!我警告你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放开,还不放,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蛇羹?”夜漓吼道。

最后还是鹤青一手捏着竹七的七寸,一手掰着他的头将他从夜漓的背上取下来。

只见竹七眼珠泛白,命门被拿捏着还朝夜漓龇牙咧嘴,细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夺了心智。

除了狐族的摄魂术以外,夜漓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控制活物的。

鹤青仿佛能看穿她想法,低声道:“是沙。”

“沙?”夜漓皱眉不解。

“刚才在底下我就注意到了,有一小簇沙一直追着我,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被我用剑斩断了。”

什么?夜漓一脸迷惑。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沙亦是如此,鹤青的剑竟然能斩断沙,夜漓一时不知道应该对哪件事更感到意外了,是沙追人,还是剑断沙。

“我猜你身上应该也有,只不过...”

只不过夜漓的这具肉身已经被更为强大的占据者——她的魂魄给俯身了,所以沙也就对她无用了。

夜漓又想到萦绕在老胡身上的黄色光晕,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控制老胡和这些尸群的不是鬼怪,而是...沙?”

“正是如此。”鹤青说着拎起竹七的尾巴,将他倒举起来,上下左右抖了抖,果然抖出不少黄沙来,这些被倒在地上的沙子还要作怪,不安分地东窜西窜,一个劲儿地往人身上钻,被夜漓施了一个符,瞬间就化成一摊焦黑的印迹,将黄沙抖干净之后,竹七就不再对夜漓张牙舞爪了,他的蛇身垂荡下来,没了生气。

“他...不会是...死了吧?”夜漓上前拨弄了竹七两下。

到底是答应了腾蛇姥姥要照拂竹七的,不能就这么三两下给弄死了。

“没事,”鹤青道:“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夜漓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面向悬在半空的老胡,高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是沙妖,躲在凡人身上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单挑啊。”

她有个坏毛病,总喜欢不知深浅地撂狠话,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果然,激将法没能将沙妖逼出来,夜漓所布下的结界就先撑不住了。

一开始,那些尸鬼一靠近结界承受不住夜漓的魂力,会被烧得灰飞烟灭,接着爬上石室的尸鬼越来越多,结界承受不了那么多攻击,慢慢的尸鬼就可以探进来一只手,一颗头,半个身子...没过多久,她的结界就彻底溃散了。

夜漓深深叹了口气,以往她要是能下点功夫,有洛梓弈一半布结界的功力,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被这些不入流的鬼东西追得逃来逃去。

结界一散,尸鬼便再无顾及,鹤青背着竹七,奋力杀退尸群,却怎么也杀不尽,这些僵尸没有自己的意识,不也知疼痛,跟疯了一样,丝毫没有惧意,迎着鹤青的剑冲过去。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鹤青的心头,他明明已经战到力竭气衰,却越杀越兴奋,仿佛肉体和灵魂是隔离开的,不受控制,脑海里一个阴沉的声音不断催促他,杀,杀,杀,将眼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魔外道都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去。

同时,这个声音还在合理化他的行为,不断告诉鹤青他这是替天行道,不算滥杀,只是这些尸鬼的出现,恰好满足了他的杀戮之欲而已。

于是他越杀越兴起,神情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弑杀的快感浮现在嘴角,整个人笼罩在阴郁和亢奋交替的氛围中。

那边夜漓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看到鹤青被尸群围攻,一层又一层,简直密不透风。

她以为鹤青陷入了危险,情况紧急,得想想办法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三个都要葬送在这鬼地方了。

夜漓一边应接不暇得截杀尸鬼,一边分神望向远处,筹措解开困局的办法,也顾不得这些千年老尸身上溅出来的尸油和污浊的液体喷溅,杀得可谓是十分惨烈。

但饶是如此,也没能逼退尸群分毫。

夜漓一横心,转过身,背朝尸群。

她居然放弃抵抗,自己倒了下去!

“夜漓!”

鹤青回头看见夜漓掉进尸群之中,悲痛地呼唤一声,只觉得肝胆欲裂,他正杀得起兴,没注意到是夜漓主动跳下去的,还以为她是战败不敌被尸鬼拖走的。

他仰天长啸,表情彻底变了,血液中流淌的蛊虫爬得越来越快,他的右眼处逐渐出现几条类似虫的触角一般的黑纹。

此时的他已耗尽了几乎所有内力,只强撑着一口气,无法前去营救夜漓,在绝望和极度的痛苦之中,他终于放弃了抵抗,竟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草鬼婆!

鹤青清醒的时候本就是一个冷静到淡漠的人,被草鬼婆附身后除了功力大增,身法变得异常诡异迅捷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越发沉寂得可怕。

像死一般沉寂,仿佛所有的欢乐和希望都被抽空了。

而那些尸鬼在他变幻莫测的剑法下,再近不了他的身,明明数十只尸鬼扑向他,一时剑光大作,转瞬间就变成了无数尸块,他一路斩杀,所向披靡,那些尸块就像下雨一样从天上落下来。

玄门弟子缥缈仙姿,白衣飘飘不染凡尘,都已不复存在,鹤青眼泛绿光,浑身血污,满脸杀意,出剑快得根本看不清招式。

现在的他比那些尸坑里爬出来的僵尸更像是恶鬼。

鹤青硬生生地在成堆的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夜漓,但寻觅很久都没有看到夜漓的身影。

她不会是已经...

鹤青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尸块,已经辨认不清了,他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夜漓不会是已经被尸群撕碎了吧。

悲痛欲绝的心情立刻化成了他满腔的愤怒,鹤青手起剑落,劈裂了一个又一个尸鬼,精准得将他们大卸八块。

“夜漓!”他呼喊。

面前尸群依旧黑压压的一片,这时,尸群中忽然伸出一条猩红的带着闪电的鞭子,不偏不倚正好套住了腾在半空的老胡。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夜漓惯常喜欢耍小聪明,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战术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自愿落入尸群中,自然也是为了这一刻。

虽然夜漓的结界之术水平不怎么样,但在极小的范围内张开结界,只保护她自己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她就凭借着这小小的结界躲过僵尸的撕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招抓住了那个控制他们的人。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夜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附在老胡身上的真的是沙妖,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她牵引魂鞭,用力一扯,先把他拽下来再说。

老胡重重地摔落在地,掀扬起一阵沙尘,若是普通人,只这一下恐怕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夜...漓...”

夜漓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是鹤青,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吃一惊。

他左眼的黑纹夜漓再熟悉不过了,这和她在樊晓澄梦境中看到的,当年被草鬼婆占据的于氏一模一样。

黑苗人养蛊当然不只是为了害人,而是有原因的,据说在蛊虫和宿主达到平衡共生关系之时,对宿主本身是有益的,还有传言说黑苗人身上的蛊虫,有驱邪避害,百毒不侵之功效,甚至能延年益寿,精进修为,传得神乎其神,这也让不少人对这门古老的秘术趋之如骛。

只不过巫蛊之术修炼的法门过于邪乎,需要日日与虫蝎蛇等毒物为伍,才被众人误解为是邪术,其还有一个与世不容的地方就在于,蛊虫很容易失控,尤其是在宿主自身虚弱的情况下,蛊虫为求自保,会不惜一切代价,每到这个时候,宿主就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但让夜漓惊讶的是,鹤青在被草鬼俯身之后,还能保持自身意识的清醒,实乃前所未有之事。

“鹤青...你...”夜漓忽然明白了,鹤青是以为她要死了,为了救她,才唤出身上的蛊虫,并且将身体交给草鬼的,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我...来,救你了...”鹤青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了,显然是在和体内的草鬼做斗争。

“我没事...我没事...”夜漓后悔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别,别哭,”鹤青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惨然一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好,”夜漓点头道:“我们走,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医治蛊毒的方法的。”

就在此时,他们身边的尸群忽然不动了,不仅如此还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一直延伸到尸坑边上,尘埃散尽,尸坑的边缘出现一个半圆形的黄色沙球。

这是保护老胡坠落不摔成肉泥的沙盔,鹤青猜得没错,他果然被沙妖俯身了。

胡为刚从那半个沙球里站起来,一脚将沙盔踹碎,从里面走出来,一步步逼近他们。

此时的他与几天前,夜漓和鹤青在晋阳城城门口认识的,那个胆小贪财的边境大叔已经完全联系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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