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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将星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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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兵告示贴出后,整个光裕寨都动了起来。次日上午,童道生和宋启智结伴来找宋启愚,想加入团练军。当他们跨进团练公所的时候,发现十几名宋氏子弟围在屋内,只听中心位置的宋启愚说:“承平、承泰呀,不是我不收你们,你俩才十五岁,过一两年等你们长大了,我一定让你们进团练,好不好。还有启民,你是家里的独子,你来我这儿,七婶谁照顾。启同、启方和承杰还行,你们去找席军民入册吧……”见童道生他们进来,宋启愚让余允文接待其他族人,自己抽身请兄弟和童道生到里屋坐。听明来意后,宋启愚想了想说:“兄弟呀,你本领不差,年纪不够,本来不能入团练。但是,现在急需用人,我特殊任命你为亲兵五长,保护太公安全。从开战之日起,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公,守城的任务交给你了。你找席军民领完服装后再来找我,我一会儿教教你怎么打仗。”宋启智原本对安排不太满意,但听说哥哥要教自己本事,也就没再坚持,答应后嘟囔着出去了。宋启愚又转脸对童道生说:“我看小先生也不够十六岁吧。”童道生脸一红,咬了咬嘴唇说:“学兄,过了年我便够年龄了。现在大战在即,我与贼兵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只要能为抗击柔然做点事情,我情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请宣道先生收我入团练军。”说着,童道生就欲跪地请求。宋启愚赶紧按住童道生说:“团练里也确实缺少写文、抄录和计量的人才,先生去找席军民报名吧,让他安排你跟着余允文负责文书和教习工作。你也可以习些枪棒用以防身。”童道生大喜,一躬到地,走了。

不多时,宋启智新换了寨卒服装,高高兴兴地回到团练公所。宋启愚拉着兄弟又叫上曹可用和董阳,先到马场看了看马匹和饲料储备情况,又到旁边的几座营房检查了各哨的战备,最后再叫着余允文的儿子余天锡,五个人五匹马离开光裕寨,顺着大路向北疾驰。

离光裕寨约莫十里,宋启愚勒住缰绳,问兄弟:“前面是什么地方?”宋启智不假思索地说:“焦炭谷哇,咱家的矿场不就在谷里吗。”宋启愚又问余天锡:“你家养的鸽子从五十里外飞到这里要多久?”余天锡回答说:“一刻钟工夫就能到。”宋启愚说:“以后天锡由‘平’字哨调任我的亲兵,专司传令联络。”他打马向前道:“跟我来,今天,我就带你们到矿上和北面玩一玩。”宋启智一边骑马跟着跑,一边问:“哥,你不是要教我怎么打仗吗,咋又变成出来玩了?”宋启愚也不答话,策马进了谷内。宋启智被山谷的凉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这才仔细观察周围地形。这条焦炭谷呈弯豆角形状,南北长约七里,东西宽的地方有三四十丈,但出入口及窄的地方仅宽七八丈,在山谷中间有一座属于光裕寨的露天煤矿,经过近百年的开挖,已将东西两侧的岩煤切削成了立陡悬崖。宋启智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脸看着宋启愚,刚要张嘴。“嘘……”宋启愚制止他说:“看来你学会了,不要告诉任何人。”宋启愚又对董阳说:“过两天,光照带着部队跟我再来,我们要辛苦几天。”董阳笑呵呵地说:“没问题呀,咱最不怕的就是出力。你忘了,咱没进团练的时候还在矿上干过几个月的活儿呢。”曹可用打趣董阳说:“难怪你这么黑,被煤熏的吧。也怪不得你有钱,按寨子里的规矩,挖煤分红比种田高哇……”五个人在谷里勘察了近一个时辰,并继续向北“游乐”,日头偏西的时候才返回寨子。

截止九月十三日,短短的几天,席军民接收新兵,安排营房,供应后勤,分派人员,组织训练,忙得脚打后脑勺,终于从报名的人当中选出了四百五十名新兵,组建成了“承、公”等八个团练新哨。

十五日晌午,宋太公召集全寨主事人员和全部团练军在校场举行誓师大会。太公特意穿上当年自己做雁门关镇守时所穿的盔甲,精神抖擞地走上指挥台。他对大家说道:“父老乡亲们,我们光裕寨屹立在这片土地上二百多年了,祖祖辈辈的宋氏和光裕人都在为国守边。我们打败过突厥人、契丹人、奚人、沙陀人,为了不受他族奴役我们付出过巨大的牺牲。如今,柔然人打来了,我们能让那些畜生残杀我们的父兄、占领我们的家园、蹂躏我们的妻女吗?”“不能。打败柔然人!保卫光裕寨!”台下爆发出了海啸般的呐喊声。太公稍作停顿,接着说:“在场的所有人,或为宋氏子孙,或是几辈人在本寨生活,或是逃难无着蒙光裕庇佑,现在,光裕遭逢大难,我们别无退路,只有团结一心,打败柔然,才能保卫我们的家园。”“打败柔然!保卫家园!”台下又爆发出巨大的呐喊声。此时,太公本人也是热血沸腾。他环视着在场的光裕子弟,挥了挥手说:“看到你们,我想起了四十年前的自己,面对敌阵奋勇向前,枪林箭雨义无反顾。我多想提刀上马,杀敌立功,报效国家呀。我是真羡慕你们啊!”太公缓缓解下腰间佩刀,托在手里,深情地看了又看,唤到:“宋启愚。”“在!”宋启愚应答一声,大步走上指挥台。太公郑重地说:“宋启愚很好地完成了我五年前交付的任务,把团练军训练成了一支钢铁强军。现在,我正式把光裕寨的军政大权交给宋启愚。此刀自宋氏太祖流传至今,是号令光裕寨的凭证。我希望你配戴此刀指挥杀敌,保卫国家,保卫人民。”宋启愚跪倒在地接刀在手,流着泪说:“请太公放心,我定竭尽所能、克勤克慎,打败柔然,护卫桑梓。”太公把宋启愚扶起来,对台下又说:“从现在起,全寨所有军民包括我在内都要听从宋团练将令。新兵们要认真训练,团练军要奋勇杀敌,各执事要听从调配做好分内的事情,寨内百姓要安分少生事。现在,听宋团练训话。”宋启愚向前跨了一步,一手把战刀举过头顶,大声说:“前天,启东兄长写了血书要求参加团练军,为他兄弟报仇。我最后同意了。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太公把佩刀交给我,我就一定带着全寨把柔然人打出去。我凭的不是别的,我就凭子弟拼命,光裕一心,我就凭柔然人不知道‘光前裕后’的厉害。”台下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次日,宋启愚带着董阳和曹可用领了二百团练兵到焦炭谷,开始建造防御工事。按照宋启愚设计的图样,地面上的各种建筑很快搭建完成,真正艰难的是地面下的挖掘工作。这二百多人轮班苦干,象钻地鼠一样一点一点地在焦炭谷南北出口处掏挖着道路下面的煤山石,其中很多地方还要用火药爆破。

八十里外的应县此时早已人心惶惶,自打昨日山阴县被柔然军队围攻开始,应县便四门紧闭,禁止出入。应县县令陈昱是黄门侍郎陈标的儿子,早在十天前就以入朝报急的名义逃离了县城。城防司马张望成了应县的最高长官。此时,两名信差刚从公署出来,骑马往雁门关求救。张望则在公署大堂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个探报冲进公署,向张望报告说:“将军,攻打山阴的柔然军队约有五六千人,山阴西门今晨已被攻破。”张望神色黯淡,说道:“山阴守军两千,很难抵挡住柔然军。而我应县守军只有一千五百人,距离山阴不过几十里,又怎能守住呀!我是文举出身,不能投降,真的到了城破的时候,我一定要自杀殉国。”他挥挥手示意探报:“你去吧,再探。还有,把各营的管制都叫来,我要激励他们拼死守城。”探报应声起身,飞奔而去。张望又叫来一名亲兵,在叮嘱一番后,让他也去办差了。

未末时分,各营管制陆续来到公署衙门。张望请他们落座后,对他们说:“几十年来,我们受朝廷大恩,现在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了。虽然我们城中只有一千五百名官兵,但是只要我们有必死的决心,就一定能守住县城,朝廷也一定会派大军增援我们。”说话间,张望命亲兵取过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他轻轻揭开红布,凛然说道:“也许你们猜不出这是什么,请你们上前一步看看。”众人凑到托盘前一瞧,无不感动。原来托盘里放着的是一面锡牌,上刻“大周忠臣张望”字样,还有一块凿了孔的银子,系在牌子下面,银子上刻有一个说明“凡是找到我尸首的人,请代为埋葬并树碑祭祀,碑上题‘大周忠臣张望’字样。这块银子就作为埋葬、立碑的费用。”几位管制纷纷跪倒磕头说:“大人忠心,天日可表,我等定然竭力守城,死而后已。”此时,一个探报飞奔进来,高兴地说:“将军,柔然军队被赶出了山阴西门,山阴还在坚守中。”张望闻听大喜,伸手取过牌子挂在了自己胸前。他还命令众将昼夜警惕,守卫县城。

然而,两天后,败报传来,山阴县被柔然攻陷,县令殉国,守城将士也多半战死。张望接报后,第一时间登上城墙,鼓励士兵为国尽忠。人们听后,都对这位大忠臣心生敬佩,为张望的正气感伤涕零。

到了九月底,在经过几天的攻击后,柔然大军最终攻破了应县。混乱之中,没有人看到张望。大家猜测,他十之八九已经战死。然而两天之后,张望竟然一身柔然装束骑着高头大马满脸喜色地跨进了应县县衙。后来,老百姓才知道,张望在敌军开始攻击的第一天便悄悄派出使节,主动投降了柔然。因他迎降有功,柔然统帅任命他为应县知县。

山阴县和应县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光裕寨。由于在几条道路上,先后抓获了形迹可疑的人,所以,宋启愚判断,柔然大军即将对光裕寨采取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他决定于次日晨在校军场发布作战命令。

一缕晨曦划破雾霭,照在了校场碉斗顶端挂着的“光裕”字大旗上;晨曦不断扩散,汇成一束一束的光柱,洒在寨墙、屏风、山地、树木和家家户户的房屋上,山寨也变成了明暗斑驳的巨幅彩墨画。身穿重甲的宋启愚稳稳地站在指挥台上。他拿起铁哨“嘟、嘟、嘟”的吹了三下。一队队团练兵打着各自的哨字旗在哨长的带领下,从周边营区跑步进入了校场,并相继站定在指挥台前。宋启愚向前跨出一步,清了清嗓音,朗声说道:“从誓师大会开始,我光裕寨便进入了战时状态。团练军没日没夜地强化训练、构筑工事,乡亲们加班加点地生产器械、囤积物资,现在,到了我们跟柔然人一较高下的时候了!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去与柔然人决一死战?”“愿意!我们愿意跟着团练打败柔然!”台下所有的人都振臂高呼着。宋启愚挥手言道:“好!任何作战都要有严格的军纪。之前,我也多次向各哨宣讲过团练军规。席军民。”“在。”席军民抱拳出列。宋启愚威严地说道:“今天的头支将令交给你,命你组织执法队,对违反军规者严惩不贷。”“是。”席军民大声地回答道。宋启愚顿了顿,走下指挥台,给太公施了一礼说:“光裕寨是众人的根本,孙儿将二道令交给祖父。望太公率领‘民’字哨和新组建的‘公、佐、佑、弘、义、尚、贤’七哨严守城寨,确保后方。”太公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得令。请团练放心。”宋启愚又走上指挥台,环视校场说:“三支令给吴襄。”“在。”吴襄抱拳出列。“命你率领‘前、后’两哨防卫沿河道路和西北山道。”吴襄应诺后一旁站立。“余允文。”余先生听点到自己,赶忙出列答道:“在。”宋启愚说:“战场信息瞬息万变,命你管理好文书,及时通报各部情况。”余允文也赶紧应承。宋启愚又唤过宋启元,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支令交给你,命你备足粮秣、器械,协助家翁管理好寨仓和各作坊,不得有误。”“是。”接着,宋启愚手抚佩刀,朗声说:“最后一支令给我自己,‘光、裕、永、保、太、平、丰、承’八哨跟着我到焦炭谷,与柔然人决一死战。本会结束后,要求各部立刻收拾行装,听命调动,今日未时全部进入战斗位置。”台下的所有人都抱拳躬身,高声回答道:“得令。”

夜幕降临时,八哨团练军已经进驻焦炭谷外。宋启愚把原先矿场的房子扩建成营地,安顿团练军住下。他安排好岗哨,带着曹可用、董阳到各营房巡视了一遍,才回屋休息。这一夜,他睡得很沉。他梦见北斗七星中的第六颗冲着他闪闪发光……

翌日清晨,宋启愚分派好各哨,或让他们熟悉各自的战斗任务,或让他们搬运物资器械。然后,他叫上曹可用带着几个亲兵进入谷口开始检查前些日子构筑的各种工事。当他来到山谷北出口的时候,突然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如果引火线受潮,怎么办?”旋即,宋启愚叫过曹可用,对他说:“可用,我想交给你一件最危险的任务,你是否愿意执行?”曹可用大大咧咧地说:“好兄弟,你就说吧,我啥时候怕过呀!”宋启愚抚着曹可用的背说:“柔然大军全部进入山谷后,断其归路是此战的关键。而我是打算用火药炸塌谷口实现这一目标的,故而我们前段时间已将道路下面挖空。但是,这么关键的点若只有一层保障,我难以放心。所以,我想让你带着两个人埋伏在山口附近,听闻信炮响,就与山崖上的人同时点燃引线,确保将敌人全部围歼于谷内。”曹可用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危险的,你就交给我好了。”宋启愚很庄重地说:“可用,千万不要大意。深沟炸出后,将敌人封在谷内的同时,也将你隔在了谷外,如果敌人有大批援军,那你就处在危险中了。即便敌人没有援军,被困的柔然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向外突围,北面可只有你们几个人呀!”曹可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好兄弟,能这样为哥哥考虑,你这个朋友没白交。我的亲生父母和我的养父都死在柔然人手上,这笔账也该算算了。这么关键的位置,这么危险的时候,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你就放心交给‘夜猫子’吧。”宋启愚点了点头说:“好,需要哪些人、用什么东西你尽管开口,我让他们全力配合你。”曹可用想了想说:“再给我些桐油,等巨沟炸塌后,我在沟边也放火,即使柔然人想用人马尸体填沟,他们也出不来。”宋启愚坚定地说:“好兄弟,北面谷口就交给你了。我们现在回去,专等柔然人来钻火笼子。”

占领应县的柔然大军其实就是二十天前遭受光裕寨偷袭的那支部队。当时,乌利可汗接到败报勃然大怒,立即命令伯克忽而葛丹和察布两人前往接管军队,追查偷袭者,并增调十部骑兵加强该部兵力。忽而葛丹和察布到任后,斩杀了几十名在当晚负责警戒或怯战逃跑的兵将,并严敕各部迅速集结。他们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有效地把部队组织了起来。但他们却始终无法查出是什么人偷袭的马营山。其后,忽而葛丹和察布率军连续攻克山阴县和应县,前哨已经打到了雁门关下。

就在四天前,察布把张望叫到自己的营帐。张望刚刚跪倒就被察布拿下。当听说察布要斩了自己,张望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边磕头,一边大叫着冤枉。察布走到他跟前,一脚把他蹬翻在地,阴着脸说:“你冤枉什么呀?你以为假投降我看不出来吗?”张望跪爬着说:“我是真心投降呀,伯克大人。是我命人打开的应县城门呀!我没有做过对不住大军的事情呀!”察布嘿嘿笑着,扬手把一块牌子扔在张望面前说:“这是什么?你不会不认识吧。”张望一看,正是自己做的“大周忠臣张望”锡牌。他满头冷汗,急忙磕头解释说:“大人,这都是小人糊弄他们的呀。”察布斜眼看着他说:“你分明是想糊弄我。取得我们的信任后,你好带着人偷袭我的大营,是不是?”张望一脸惊愕,旋即不住地磕头说:“小人冤枉呀!小人哪有那个本事。小人绝无此心呀!”察布一拍桌子,喝道:“住口,拉出去砍了。”张望眼看自己性命不保,也顾不得许多。他向前紧爬几步,哭着说:“大人只要能饶我性命,我可以把手下的应县降卒统统杀掉,以解您的疑虑。”察布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如此无耻。他挥手让行刑军兵下去,眯缝着眼睛看着张望说:“今日中午,你去监刑。”张望知道自己保住了狗命,不住地扣头称谢,还保证要忠于柔然,忠于察布。察布突然又一拍桌子,喝问道:“十五天前,是谁带领军队夜袭的马营山?难道不是你吗?”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张望被吓得差点晕倒。他急忙磕头说:“此事与小人无关呀!我连知道都不知道这件事呀!”察布大声说:“我们向山阴派出的有探报,能够确认山阴没有出兵。那么马营山附近除了应县还有谁有这种力量敢于夜袭我军大营?”此时,张望的头已经磕出了血,他带着哭腔说:“小人确实不知。大人试想我连手下的几百降兵都能让大人杀掉,我怎么可能有异心呢。对,应该是雁门关守将韩通派出的军队,一定是他们。”察布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事发后,乞浑部的塔克罕曾派出骑兵向雁门关方向追击了几十里,没有收获。张大人再好好想想,周围还有没有像样的军队?”张望拍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离本县八十里有个光裕寨,是个人口近万的大寨,养着几百寨兵。听说,他们祖上曾经打过仗,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料想不该是他们偷袭的马营山。故此,属下还是认为袭击者来自雁门关和代州方向。”察布立即叫来前哨队长,命他向光裕寨派出骑兵进行侦查。

巳末时分,张望以部队改编为名,把七百余名应县降卒集中到了城东门的瓮城里。他还特别命人收缴了降卒的兵器,并骗他们说待改编完成后重新配发。午时三刻,张望面无表情地坐在城楼上。在眼看自己的旧部全都到齐后,他下令关闭了城门。顷刻间,城墙上的百名柔然士兵开弓放箭,肆意屠杀,瓮城内传出了凄惨的悲鸣声。

十月初一,乌利可汗向忽而葛丹和察布发布了攻击光裕寨扫清长城沿线的作战命令。忽、察二人不敢怠慢,除了派出一千兵力监视雁门关,又留下少量部队守卫山阴县和应县外,集结了三千余兵将浩浩荡荡地向光裕寨扑来。在路过龙潭军哨时,哨所的几十名周军一哄而散,根本没敢抵抗,其中,还有不少人被柔然兵当成活靶子射成了“刺猬”。忽而葛丹坐在马上撇了撇嘴,对察布说:“听说光裕寨没有官军只有几百民团。你瞧,中原的正规军尚且如此,民团就更不要提了。”察布也笑了笑说:“即使他们很强,也不可能挡住我们的三四千铁骑。不过,我听说他们寨子里的太公曾经做过雁门关的镇守,我们也不能太轻敌呀。”忽而葛丹呵呵一笑说:“也许你不知道,那个老头子现在应该有七十岁了,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吧。命令部队快速进军,一举拿下光裕寨。咱们说好,谁先攻破敌寨,谁可以先挑选寨子里的财宝、牲畜和女人。”

信鸽将柔然大军到达龙潭军哨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光裕寨。宋启愚抽刀在手,命令各部按照预定方案进入阵地。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四百多光裕子弟便在焦炭谷一带扎好了口袋。团练兵们既紧张又兴奋。他们静静地埋伏在崖顶或山谷出口处,一个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秉住呼吸,单等攻击信号的发出。

刚到未时,柔然前锋部队到达了焦炭谷北口。忽而葛丹亲自上前查看后,刚要下令前进。察布质疑道:“敌人如果在此处设下埋伏怎么办?”忽而葛丹大笑说:“若敌人是数千训练精良的部队,我会非常小心。但那个小寨子只有几百乌合之众,这条山谷又这么长,他们能奈我何呀!”察布又仔细看了看,自释说:“也是,我看这地上的煤灰很少有人踩踏,我们应该可以放心进军的。”两人骑马站在道边,催促部队迅速进谷。由于谷内地势平坦,在有些宽的地方,柔然骑兵甚至可以三四十骑并排突进。眼看前方谷口在望,忽而葛丹自负地对察布说:“怎么样,我说没有危险吧。今天,我们就能攻下光裕寨,各部也能发笔大财。”

就在这时候,谷外传来三声长长的哨音。随着哨声,十几名团练兵驱赶着马匹开始绞动两架巨大的转轮,“吱嘎”的声音响彻山谷,而谷口地面也应声裂开,下面露出一道幽暗的缝隙。忽而葛丹急忙命令部队向前冲击,试图抢夺谷口。但为时已晚,只听前方“轰隆隆”几声巨响,原本覆盖在通路表面的木排垮塌下去,留在谷口的是一条宽过十丈的竖陡深沟。正当先头的柔然兵“望沟兴叹”的时候,山谷外又传来一声信炮,焦炭谷两侧的崖壁上伏兵四起。团练兵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箭弩、柴捆、烧着的桐油捅、点燃的火药箱雨点般地倾泻到柔然人头上。谷内的马匹因受到惊吓,乱窜乱撞,仅踩踏致死的柔然兵卒就达到了二三百人。忽而葛丹和察布见势不妙刚要下令撤退,就听北面传来了沉闷的炸响。此时,整条山谷里火光冲天,人的惨叫声、马的嘶鸣声、木石的轰隆声、火药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刺鼻的烟火味、焦糊的木炭味、腐肉的血腥味、排泄物的恶臭味弥漫得到处都是、令人作呕。还想控制部队的忽而葛丹大声呼喊着,并派出亲兵往各队传达命令。可是,混乱的局面、四处的烟火已经阻断了他的指挥。在抵抗一阵后,他不得不在几十名亲兵的保护下,一路踉跄地向焦炭谷北口逃去。然而,当忽而葛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逃到谷口时,迎接他的不是出路,而是一条宽八九丈下面还燃着熊熊烈火的深沟。与此同时,南面指挥的察布则在砍翻了几十个乱兵后,终于组织起了几百人奋力抵抗。他一面命令士兵们将人马的尸体扔进深沟,一面驱赶着战马向谷口冲去,想通过这种方式填埋出一条道路来。

正在山崖上指挥作战的董阳紧咬牙关,大声命令寨卒们放箭杀敌。他看了看身后,焦急地对宋承康说:“我们的桐油和火药快用完了。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大家把物资集中起来,只往柔然兵密集的地方扔。告诉那些把箭射光了的兄弟,多扔些柴火下去,烧死这帮狗崽子。再要不行,山上有的是石头,叫弟兄们多投几块下去,也能砸死不少人。”宋承康应诺传令去了。董阳又叫过一个寨兵说:“你去告诉团练,现在能战斗的敌兵还有近两千人,如果能给我们补充些桐油和火药,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把这些柔然兵消灭干净。”团练兵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不用去了,我都知道了。”董阳顺声一看,来人正是宋启愚。宋启愚笑着对董阳说:“光照,我给你们送烧酒来了。”董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这会儿,喝什么酒呀!”宋启愚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说的是‘烧’酒,太公命寨子里的酒作全力准备的,不给你喝,烧他们的。”很快,四百坛烧酒送上了山崖。这下,焦炭谷内的战况更加惨烈。每个燃烧的酒坛落地就是一片火海。眼见又有两名亲兵倒下了,忽而葛丹绝望地喊道:“长生天!难道我们真的没有活路了吗?”战斗继续,柔然兵马被烧死的、砸死的、射死的、熏死的越来越多。半个时辰之后,身中两箭、自知无力回天的忽而葛丹神色有些恍惚了。他不停地念叨着:“可汗饶不了我。我不可以被俘。我不可以受辱……”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弯刀,又使劲把钢刀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摇晃着走到地沟前,横起弯刀,向自己的脖颈用力抹了下去。鲜血喷涌,弯刀落地,这位柔然大将身子一歪,便栽进了面前的火海深沟。

酉时,天色暗了下来。山谷南面的深沟被全力突围的柔然人一点一点填埋,现在已经只剩下两丈多宽的缝隙了。察布血红着眼睛,咬着牙命令身边还能战斗的士兵跟着自己发动最后一次进攻。他抓过一匹马,飞身骑上,用刀背在马屁股上猛拍一下。战马嘶叫着冲向了谷口。就在察布即将越出焦炭谷的时候,一支雕翎迎面射来,正中他的眼窝。察布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了他要填埋的深沟中。那些跟着他冲锋的柔然士兵,部分被杀,部分又逃回了谷内。而在焦炭谷南口外,宋启愚背好长弓,对身后的余天锡说:“回报太公,我团练军在焦炭谷全歼柔然大军,我军伤亡甚小。另外,命令席军民率领寨内防守的四哨团练军前来,帮助我们打扫战场。”

夜幕悄然降临。为了减少伤亡,宋启愚下令停止了进攻,只留少量部队把住谷口。他又派出哨队在山崖上巡逻,并命他们不时向谷内抛掷石块骚扰敌军。整整一夜,山谷中持续传出哭喊声、呼救声、惨叫声还有人马牲畜临死前发出的悲鸣声,声闻数里。

第二天清晨,宋启愚先命令董阳率部进行了一轮攻击,然后,他才带人在山谷南口铺上木排,并命令席军民率领新编部队进入山谷,清理战场。在向前推进的过程中,很多团练兵都被眼前的惨况吓傻了。他们发现除了战死的柔然人外,那些在夜里做出多种尝试而逃跑无望的柔然兵、还有大多数受重伤的人为了减少痛苦已经自杀死去,活着被俘的柔然人一共只有一百余名。

大战结束当天,宋启愚留下席军民处理善后事宜。他自己则带着四百团练兵得胜归寨。宋太公带着全寨百姓敲锣打鼓,出光裕寨五里迎接他们的英雄子弟。所有在场的人都笑逐颜开、拥抱高谈、敬酒进食、欢呼雀跃,道路两侧鞭炮声、锣鼓声、颂扬声此起彼伏。在众人的簇拥下,太公拉着宋启愚的手,昂首阔步走在回归光裕的大道上。他的表情无比骄傲,他的内心分外自豪。

在路上,宋启愚对太公说:“虽然我们歼灭了几千敌军,但柔然主力仍在。且我们这一打,柔然也会重视和仇恨我们,并有可能调集军队进攻我寨。孙儿记得您曾说过雁门关镇守韩通曾给您做过亲兵。孙儿想请您给他写一封书信,告诉他应县和山阴县一带的敌我态势,请他出兵收复这两座县城。这样既能够让韩大人为朝廷立功,又可以吸引柔然人的注意力。即使他打不下城池,也能缓解大同守军的压力。老人家,您看可使得?”太公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孙儿,满意地点着头说:“还是孙儿考虑的周全。我今天就修书韩通,请他出兵御敌。”他聚拢眼神又向南方凝望了片刻说:“真希望,朝廷的大军能早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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