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最后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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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父亲在上个月去世了。”蕾娜低下头，黯然说道。
听到蕾娜的回答，林格微微一怔。难怪她眉间总纠缠着一缕愁绪。
时间是抚平悲伤的良药，但痛苦在被时间冲淡之前的日子是最难熬的，如果有个值得信赖的人一起分担，就会好过得多。
说出来吧，不要让痛苦在内心发酵。
“您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格引导着问道。
蕾娜抬起头，眼角闪烁着泪光：“他是世上最傻的人。”
在林格温柔而略带疑问的注视下，她卸去了心理防备，缓缓说道：
“在我六岁那年，母亲死于一场炼金事故，是父亲独自将我和妹妹抚养长大，他一边务农，农闲时就到城里打散工赚钱，供我和妹妹读书。”
“本来还有一年，我就可以从炼金学院毕业。我原本打算等毕业之后，就到城里一家有名的炼金公司上班，让父亲可以休息下来，安度晚年。可他却突然病倒……”
“直到拿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书，我才知道父亲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他一直瞒着我和妹妹，仍然在外面的黑工坊打工，直到倒下……”
说到这里，蕾娜已经有些哽咽。
林格递过去一杯热水，暗自使用心灵魔纹的力量，试图让她的情绪稳定一些。
“谢谢。”蕾娜接过热水，捧在手心，却没有喝，而是继续讲道：
“父亲走后，付清医院的费用，以及购置坟墓的费用，我清点了家里的积蓄，已经不足以同时支持我和妹妹的学费，于是我离开了学校，打算找个工作……”
“可是没有公司愿意要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有几家工坊的老板倒是对我表示出了兴趣，但却不是因为我的炼金技术……”蕾娜雾气迷蒙的眼中涌出一丝厌恶，似乎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她咬牙切齿道。
“于是我回到家，看到屋后的菜园，想起每次放假回家时，父亲做的菜的味道……父亲做的菜特别好吃，他曾不止一次向我和妹妹炫耀他用改良药剂栽培的菜园，连城里的议员都派人来收购他种的瓜果蔬菜。
可那时，我和妹妹都觉得父亲老土，心想炼金术可不是用来务农的，真正的炼金术应当点石成金，使人容颜不老……”
林格耐心地倾听着，眼神温柔。
看着泫然欲泣的蕾娜，他也跟着一同悲伤。
他似乎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繁盛的菜园里，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心里的缺口一旦打开，汹涌的情感就会不受控制的涌出，蕾娜眼中闪烁着泪花，接着道：
“那天，我看到满园丰硕的蔬菜瓜果，似乎又看到父亲在其间忙碌的背影，忍不住放声痛哭……我找到了父亲留下的药剂配方，决心让这片菜园继续繁盛地生长下去……”
想起那天的情景，泪痕不自觉的从蕾娜脸颊划过。
“我找到之前订购我家蔬菜的议员，希望他能够继续订购，可那个无耻的秃头老混蛋，他居然想……”蕾娜紧咬嘴唇，显然在议员那里受到了侮辱。
的确，以她的姿色，身后又无背景，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后，姐妹俩孤苦无依，确实很容易被无耻之徒盯上。
“议员不再订购我家的蔬菜，我就推到城里去卖！一开始，我到富人区去推销，但要么被赶出来，要么被有钱的混蛋盯上……于是我只好到平民区摆摊。”
蕾娜抹去脸上的眼泪，神色中透露着一丝坚强。
“为了避免麻烦，我穿上了这件黑袍。这条袍子是母亲留下来的，是一件魔法道具，只要带上兜帽，就不会被人看到脸。”
“一开始价格太高没人买，我就降价，可仍然鲜有人问津。但要是再降下去，连调配药剂的材料钱都补不上了……”
讲完后，蕾娜默然垂首。
她也不想被林格认为她在卖惨，但奇怪的是，在这间奇妙的酒馆里，在这个神奇的男人面前，自己似乎很难隐藏心中的情感。
坐在蕾娜旁边的莎莉听完她的讲述，眼角已经湿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酒庄大小姐缺乏苦难经历，因此极富同情心，容易同情他人。
被蕾娜的讲述吸引过来的兰娅也揉了揉眼睛，就连伊莉丝也露出同情的表情。
林格微微一叹，他知道该做哪一杯酒了。
转过身，从酒柜上取下一瓶琴酒，一瓶绿查特，以及一瓶黑樱桃利口酒。
空中凝结出六颗纯净的冰块，落进银白的调酒壶中。
他亲手依次拔开三瓶酒的酒塞，缓缓倒入酒液。
琴酒30毫升，黑樱桃酒25毫升，绿查特25毫升。
接过妮露递过来的半个青柠檬，榨入鲜柠檬汁。
这时他看到摆在吧台上的那根黄瓜，他原本打算用它做一杯变种莫吉托试试味道的，此时却灵光一闪，改变了主意。
他拿起那根黄瓜，放入榨汁机中。
浅绿色的液体流入杯中，林格浅尝了一口，入口微苦，与寻常黄瓜不同，并给他一种悲伤的感觉。
是了，一定是那瓜灵悲愤爆开，重新融入瓜体后，使口味发生了变化。
这味道，正适合加入这一杯“最后一语”中。
林格又倒入约5毫升这异界黄瓜汁，然后合上壶盖，开始了摇晃。
自从学会了魔法，他已经很少亲手摇壶，但此时此刻，他就想这么做。
大约十秒后，他停止摇晃，将酒液倒入冰好的香槟杯中，然后用柠檬皮涂抹杯口一圈。
一杯异界改良版的“最后一语”就完成了。
酒液明亮泛黄，散发阵阵香气。
“蕾娜小姐，你的酒。”
蕾娜举杯饮下，脑中轰的一声，眼前又浮现了父亲明朗的笑容。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置身于自家菜园，父亲正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培育的辣椒。
她和妹妹心不在焉，注意力被园中的蝴蝶所吸引。
心中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呜呜，父亲……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