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刀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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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下，黄昏时分。
太阳脱下华丽的金色纱裙，天边染至瑰丽的橘红色，夕阳下，绮丽的云层铺满天际，形成色彩斑澜的壮阔画幕。
落日余晖映照出万千景象，柔和的光线探入玻璃墙，金色的走廊里，记录了世间百态，生老病死。
路远清穿过长廊，轻手轻脚探进尽头的病房。
晚晖消融了她的寒冷，女人双眼紧闭，秀眉皱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睫毛下的阴翳遮住她的疲惫，惨白的肌肤上渗出冷汗。
病房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听清女人的呼吸声，平稳悠远。
路远清挪动身子，在床边的沙发落座，双手抚上胸腔，心脏好像要跳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胸口溢出的苦涩，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真是太晦气了。
在胡同里，被人踩在脚下拳脚相加，被羞辱唾骂，他灰暗屈辱的样子，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路远清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恬不知耻地渴求着对方的温柔与回应。
他承认，在看到她的那刻，他是激动的，是欣喜的，但是为他这份悸动，她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本来可以安然无恙的，但现在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里无边的白，似皑皑白雪，他只觉得冰冷刺骨。
少年沐浴在夕阳下，抱着头陷入自责。
病床上的女人羽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纯白的吊顶，刺鼻的消毒水味，腹部的刺痛将她拉回现实。
秦筱宁的脑子仿佛炸开一样，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在被拉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冲她叫嚣。
这里是医院？
她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嘶
她尝试着扭动身体，差点痛得掉眼泪。
秦筱宁的动静，成功唤醒沉浸在自责海洋中的男孩，他猛的抬头，恰好闯入秦筱宁的眼里。
少年神情激动：“你醒……醒了！”
秦筱宁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搜寻着脑海里的画面，锁定男孩的身份，同时抛出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远清从沙发弹起，站直身子，冲着病床上的女人躬身道：“真的，对不起！”
秦筱宁搞不清眼前的状况，这人干嘛要道歉呢？她挣扎着坐起，指着小腹的绷带，惊诧问道：“难不成，是你捅的我？”
路远清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想过可能会被讨厌，但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原本就紧张不安的他，因为荒谬的提问，更加无所适从。
他声音发颤，解释着：“不不不，不是我！”男孩眼里充满真诚与慌乱，“但你……你受伤都是因为我，伤害你的，那群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他的回答在秦筱宁看来，可以默认为，自己是见义勇为了？
但她却没有任何印象，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现在的情况。
病房门被推开，陶嘉宇拎着不锈钢保温杯，腰间别着份果篮，还边用手托着。
看着苏醒的表姐，他悬着的心才放下，瞥见边上的路远清，又警铃大作起来，趁着回家煮个粥的功夫，这小子咋又溜进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是她弟呢！
陶嘉宇目光如炬，没好气地冲病房里的不速之客说：“你小子离我姐远点儿！”
路远清仓惶低下头，掠过面露凶光的男人，匆忙夺门而出。
他是罪魁祸首，没有资格站在他们面前。
碍眼的家伙被赶走，陶嘉宇的脸色才回春，他沿着病床坐下，将保温瓶里的米粥盛出，送到病人手里。
秦筱宁的大脑疯狂运转，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抱着脑袋想得入神，以至于身边的人换了，都没有发现。
“姐，想啥呢？咱先喝点粥吧，你肚子不饿？”陶嘉宇冲她晃着手。
“小宇？你怎么在这儿？”秦筱宁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这副模样把身边的人吓得不轻。
陶嘉宇僵直身子，顿了顿问道：“姐，你到底咋啦？你可别吓我！我见着你发的消息，差点没心梗！”
“什么消息？”
他这下是真急了，他姐难不成就这么失忆了？陶嘉宇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递给还在困惑的病人。
【容县王子】：姐，菜都凉了，我的心也凉了……
【筱筱】：不来了。
【容县王子】：为啥呀？？？
【筱筱】：被人捅了。
【容县王子】：！！！给我定位！
得知秦筱宁被刺伤时，陶嘉宇有瞬间心脏骤停，他承受不住后果，待冷静下来后，想起对方还能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发微信，悬着的心稍稍平静。
昨天，他赶到医院时，恰逢秦筱宁被推进手术室，她腹部中刀，浅灰色的衣角上，沾染的血迹斑斑，上衣被鲜艳的红浸染。他觉得，眼底的这抹红色，令人心悸，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分生气，与之相呼应的，只有抬首的皎白。
？陶嘉宇不敢阖眼，直到天光乍破，秦筱宁被送到普通病房，他才抽出空回了趟家，隔夜的菜已经馊了，单间的通风不太好，他整理好餐盘，起灶熬粥。
进病房之前，他没想到还会遇见那小子，昨夜在手术室外，寂静的走廊里，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但都在等一个人。
在他人看来，路远清孤僻、敏感、懦弱，他身边筑起高耸的围墙，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当然，陶嘉宇也这么认为，他坚信路远清是个怪咖。
虽说把人赶走了，但他姐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妙，从进门起，秦筱宁的每个提问都在他意料之外，陶嘉宇都要怀疑她坏的其实是脑子了。
他抽回手机，问：“别看啦！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秦筱宁扬起头，一脸认真：“你让医生再给我看看脑子吧？”
陶嘉宇伸直了脖子：“哈？”
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吧？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却只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认真。
秦筱宁双手环住身子，她摇着头，惨白干裂的唇瓣微启：“你说的，我全都不记得……我、我好像睡了很久。”
她乌黑发亮的瞳孔放大，迷茫、无助、惊恐，像一头濒死的鹿落入猎网那般无助。
这样脆弱的秦筱宁，在打破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在记忆的长河里，秦筱宁是他尊重喜爱的姐姐，虽然性格沉闷，但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细腻，她鲜少对外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或许是这次受到的刺激太大？想到此，陶嘉宇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宽慰道：“兴许是麻药后劲儿太大，你平时身体就虚，趁着次好好修养，咱把全身都好好检查一遍！杜绝任何隐患！”
她单薄的肩，微微耸动，咽下酸涩说：“我饿。”
陶嘉宇连声称好，把热乎的不锈钢碗递到她手里。
绯红的霞光落入床头，窗前光影微动，偶尔有轻微金属摩擦的响动。
她舀起一勺白粥，盯着勺子，微微愣神：“你放了鸡肉？”
陶嘉宇冲她竖起大拇指：“正确。”
秦筱宁：“不好吃。”
陶嘉宇：“？”
你上次不是吃得很开心吗？？？算了，看在她是伤患的份上。
晚九点整，公安局滨江分局。
蓝白背景墙的肃穆，在审讯室里发挥得淋漓尽致，绿毛扭动着身躯，情绪失控，他的双手被镣铐圈住，人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舞动着手臂，接近疯狂：“我tm都说了，是她自己撞过来的！要劳资讲多少遍？”
赵建民拍案而起：“注意你的措辞！”
小齐停下手里的动作，神情严肃：“你还没认清事情的严重性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请你如实交代。”
绿毛颓靡地放下手，恨恨地呢喃着：“她就是个疯子！他们都疯了！”
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眸中仓皇失措。
深夜，晚风习习，昏黄的路灯将人影拉直修长，他润如冷玉的脸上，泛起涟漪，眉尖透着凉意。
路远清不敢阖眸，只要闭上眼，视野归于虚无，脑海中便会闪现女人倒下的模样，她的衣袖赤红，双膝跪地，孤傲清冷。
那时，他的世界只听见她流逝的呼吸，心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揪住，四肢的力气被瓦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他看到跪倒在地的人，仿佛赢得胜利般，笑得有些放肆。
不知不觉，路远清又折返回医院，借着皎洁的月色，得以窥见女人熟睡的脸，在门外仿佛也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
突然，眼前一黑，他只好又凑近了些，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随即出现男人的一张脸，吓得路远清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阵脚。
陶嘉宇双手叉腰，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向门口鬼鬼祟祟的人比口型：再不走，我就报警！
路远清呼吸一滞，瞳孔微颤，单薄的身影止不住颤抖，洁白修长的指节将衣角攥紧，折下身轻声道：“对不起。”
让你卷入我肮脏的世界，对不起……
在陶嘉宇的悉心陪护下，秦筱宁做了全身检查，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睡眠不足，营养不良，慢性胃炎。
但秦筱宁对结果却不太相信，每次纠结起来，脑中的神经像被撕扯一样，疼得要命。
陶嘉宇眼瞅着她头痛欲裂，自己却帮不上忙，焦心得整宿睡不着觉。
秦筱宁出事儿，他没敢告诉家里，长辈们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反正现在人也相安无事，就不劳他们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