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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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广涛仍然懵着, 站在不远处眼神定定地盯着苏甜看。
但他眸子里不再是倔强的不服，而是深深的感触，是那种接触到一番新天地的震撼和不可思议。
术业有专攻, 他一心钻研农业方面的知识, 以为把种植养护技术提升到了极致就可以走遍农村。
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如此肤浅。
越复杂的环境需要越复杂的知识, 和他以前在基地大棚里搞实验是完全不一样的。
难怪导师让他们走出来看看。
今天苏甜的几句话，可能会改变他以后几十年的学术人生。
……
苏甜三言两语挂断陈春秀的电话, 不顾系统在她脑海里不停吼着好感度降低的警告，把手机揣回兜里。
这仿佛一个信号，村民们立刻围过来，一个比一个热情，黝黑皲裂的脸颊上都是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神色中还夹杂着因为昨天的事儿而产生的愧疚和讨好。
他们虽然听不懂苏甜说的那些科学道理，但只知道看柴广涛的表情就知道他输了。
苏甜说得才是正确的。
这些苗撤得太及时了。
“苏干部啊，这事真要多亏了你了。”
“苏干部, 去我家坐坐吧，我那儿有一包好茶，我泡给你喝啊。”
“苏干部, 你多大年纪了啊, 有对象了吗？我城里有个侄儿特别优秀，要不你俩——”
祁意致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 他作势拦住苏甜，“关于村民们补偿款的事, 跟我过去商量商量？”
苏甜正愁没地方脱身, 点头道：“好啊。”
她立刻掉转脚步, 跟祁意致往另一边走。
村民们听到“补偿款”就立刻不追过去了, 表达感激的事儿不着急, 反正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但钱的事可不能耽误。
想到这个，大家又念起苏甜的好。
“苏干部真是菩萨下凡来救咱们了吧？这苗不仅都撤了，还有人愿意补偿咱们的损失。”
“是啊，以前哪想过这种好事啊。”
大家靠山吃山，要是因为老天爷心情不好把饭碗掀了，大家也只能饿肚子，哪会有人这么来帮他们。
一时间，大家看向苏甜的背影更加充满感激和崇拜。
“你们说，这经理是不是苏干部的男朋友啊？不然他为什么要帮咱们？”
“不可能吧，人家苏干部早就说了，和这经理没有关系，只是蔬菜公司要做什么活动来着？”
“公益活动，哦对，公益活动。”
“不过我觉得他和苏经理看上去还挺般配的，都俊得很！”
“嘿嘿，管它呢，我只知道咱们这苗也保下来了，以后再种苗还有工钱，到时候把甘蓝种出来还能卖钱。咱这个冬天的日子可算好过咯！”
“是啊是啊，到时候咱可得好好感谢苏干部和这位经理！”
“……”大家心情激昂地感慨着，最后面的石老头把烟斗一撩，要笑不笑地站起来。
呵，头一回听见蔬菜公司这么做公益的，也就欺负欺负这些村民没见过世面。
苏甜和祁意致走到无人处，知道他要商量的并不是补偿款的事。
他眨眨眼睛赚的钱就不止那些赔偿款的数，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祁意致真正关心的，是石老头的事。
“你想要我做什么？”苏甜认真问他
谁知祁意致却根本没在意她和他之间的约定。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那份补偿合同是我私人名义签的，补偿也是从我零用钱里支，就当我随手捐了点小钱，你不用在意。”
祁意致虽然不是什么很热心公益的人，但只要看到帮扶链接或者是求助的爱心滴之类的，都会随手打个几万块十几万块帮帮忙，就当是有缘。
反正百万以下的钱对他来说，就跟正常人的几块钱差不多。
他也没指望苏甜能搞定石老头，之前那么说也不过是逗逗她，免得她以为他另有图谋。
可苏甜却很坚定，“我说到就会做到。”
祁意致仍然不肯说他的目的，但没关系，她到时候去问石老头也一样。
他插着兜离开，尽管故意穿得很低调，但从背影望过去，他忽然变拽的霸总气质让苏甜这才想起来他是这本书里的男主。
“……”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这时候，系统在苏甜脑海里又急切地呼唤起来。
“宿主宿主，您快看，村里那个石智发道歉视频了，全网疯传得好快！”
它直接把相关内容塞到苏甜脑海里。
原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知不觉被石智拍下，剪辑成视频，他又传到了网上。
还有他鞠躬对着镜头说出的道歉。
“我是乱石村的村民石智，也是一名在校大学生。我当着全网，郑重向苏甜苏干部表示道歉。”
“我为我的愚昧、无知、武断、肤浅、冷漠、挑事等行为深深忏悔。”
“相信大家看到我新发的视频就会明白。苏干部不是为了出风头，她想的很简单，只是想维护我们村民的利益，一心为我们着想。”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只有真正认识她、了解她的人才会清楚，网上对她的误解有多深。”
“我同时为我以前在网上发表过关于苏干部不好的言论道歉忏悔。”
“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不会再跟着网上的评论人云亦云。当代年轻人，应该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获取信息，靠自己的经验和心去判断好坏。”
“也希望你们都不要再随大流了，睁开眼睛好好看吧，如果连苏干部这样的好人都要被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让你们满意。”
“苏干部，如果你也恰好看到这个视频，希望你能原谅我，也不要因此心寒。像我这样的人都会慢慢清醒过来，时间会证明一切。”
石智的发言他打了很多遍草稿，涂涂改改，但最后因为情绪有点激动，还是有些语无伦次并且磕磕绊绊的。
但正因为这样，才更显得真情实感。
网上已然掀起轩然大波，石智的视频里剪辑了口干舌燥挨家挨户劝说的样子，疲惫得不行但仍然在登记撤苗户数的样子，她找来其他乡镇的干部一块众志成城拎着工具过来帮忙的样子，奔跑在夜色里到处查看撤苗情况的样子。
还有最后的反转，石老头的甘蓝苗全毁了的视频，更是啪啪在打昨天还等着看热闹的网友们的脸。
评论区完全炸开了锅——
【我屮艸芔茻！苏甜这么牛逼？居然还真被她说对了？？？】
【她怎么会知道的！我简直震撼一整个老家！】
【天，村民们的甘蓝苗都及时撤回去了？她居然力挽狂澜了？】
【妈耶，我能理解这位同学为什么要道歉了，要是苏甜来我们村这么帮我们，我给她磕头都成！】
【我快看哭了，苏神怎么会这么好呜呜呜呜我要爆哭到天明。】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心疼苏甜甜！果然最后我们苏甜甜还是对的！苏甜甜yyds！】
【……】
系统看得很高兴，两只小触角都翘起来，“太好了，宿主您的全网粉丝量上涨了2个百分点！这波不错！”
因为视频打脸太直接，那些讨厌苏甜经常黑她的网友找不到任何黑点，所以这会儿都不吱声，只能气得默默叉掉视频。
只有苏甜以前的那些粉丝以及新的粉丝在评论区撒花狂欢，还有一些黑转路的网友，也在灌水闲聊。
苏甜看了以后，脚步轻快地回村部，只要舆论不影响她的工作就好。
回去之后，施村长把大伙儿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重点就是表扬苏甜这一波的工作。
“这事儿苏甜真是做得太好了！我到现在都在后怕，要不是苏甜执意要大家撤苗，工作做不通就另辟蹊径绞尽脑汁让村民们撤苗，这后果我简直不敢想。”
“乱石村熬过这个冬天的希望差点儿全毁了啊！”
山里的冬天苦，很难捱。
只有把甘蓝苗种出来，丰收后换了钱，才能让冬天有火烧，有食物吃，有足够的供应可以支撑着大伙儿过个好年。
“这次苏甜立了大功了，功不可没！大家有意见吗？”施村长问。
“没有！”凌朗带头鼓掌，声音比谁都大。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连柴广涛也拍了几下，只是他的眼神仍然有些呆滞，不知在盯着什么地方。
施村长视线扫了一圈，然后说道：“我建议，以后就由苏甜来担任脱贫攻坚小队的队长，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们同意！”凌朗又带头喊，其他两个选调生也立刻异口同声。
段艳轻声说：“我也同意。”她下意识看向柴广涛。
所有目光都聚集到柴广涛身上，但他好像没听见似的，还在发呆。
“小柴？”施村长拍拍柴广涛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柴广涛愣愣地看着他，总算回过神来，眼里的光更复杂。
他摇摇头，声音很低落，“我没意见。”
“那就好，那以后大家就听小苏指挥了。”施村长欣赏地看着苏甜，“我看小苏有魄力，有知识，又有办法，咱们乱石村总算捡到个宝了啊。”
村部其他干部也都开心地笑，和村长一样，他们都因为这次的事对苏甜充满信心。
今天食堂又改善伙食，为了犒劳大家，特意杀了一只鸡。
村长夹了个鸡腿到苏甜碗里，“小苏，你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啊！”
大伙儿其乐融融，气氛正好。
唯独柴广涛默默吃完饭，就回到宿舍，一头扎进书本里。
他发誓，要狠狠看书，不能再输给苏甜。
柴广涛是很好强的人，他并不是非要那个胜利的结果，只是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比不过一个非专业人士。
他难以置信。
除了自身努力外，柴广涛也开始偷偷观察苏甜。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苏甜会懂那么多。
而在短短几天里，他就得到了答案。
他起床看书时，苏甜早已坐在村部的院子里捧着本书怡然自得在看。
他准备睡觉时，苏甜还在她的办公室里点着台灯，研究她感兴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出去走访村民时，要是遇到他们都无法解答的问题，他还在思忖着回去翻书或者用电脑查论文时，苏甜已经放下手机给出答案。
他很奇怪，明明自己也有手机，也有各种搜索软件，但为什么自己找不出的答案苏甜却能轻而易举翻出来。
柴广涛觉得时间不够用，于是咬咬牙，决定午休少睡一会儿。
却更绝望地发现苏甜根本就不午睡，她的精力旺盛到可怕，时间利用率也高得吓人。
如果网上经常夸别人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那苏甜简直就是时间管理的大神。
她做的工作是所有人里最快最好的，看的书也是最多的，连宿舍和办公室都是打扫得最井井有条的。
就连对村民们的了解，也是她最先记住全村人的名字，随随便便就能说出谁和谁一家，谁又和谁有亲戚关系，每户人家挑出来她都知道人家的真实情况和特点。
甚至村民们现在对她的信任和喜欢胜过了村部原先那些工作了好久的干部。
……柴广涛完全都不清楚她到底哪来的时间每天和那么多村民唠嗑。
他绝望了。
面对毕业论文时他都没有过这么深深的无力感。
和女朋友打电话时，他不自觉说出苏甜的名字以及自己所受到的痛苦折磨。
谁知女朋友竟然警觉，“你不会喜欢上那个苏甜了吗？”
柴广涛觉得这简直可笑，“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她？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真的很累……”
他顿时感觉更受折磨了。
没想到女朋友根本不信，第二天就晒出车票，说要过来看看他。
柴广涛连忙劝她，却劝不住。
巧的是，柴广涛女朋友居然和苏甜父母妹妹同一天到了乱石村。
当时大家正在村部讨论，已经快到八月中旬了，这时候很适合把之前撤回来的那些甘蓝苗都种回去。
柴广涛提议，大家还可以多种点甘蓝苗，现在的数量只够大家卖掉后填饱肚子，但想要脱贫过上富裕的日子却还远远不够。
施村长觉得不错，而且正好村里来了这么多人才，当然要好好重视，趁这时候把村里那些荒着的石头地都利用起来，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苏甜也提议，种甘蓝苗还不够，可以套种一些其他的蔬菜植物，追求更高的经济价值。
施村长觉得这提议更不错，一下就眉开眼笑，“小苏啊，还是你脑筋活络，咱们种地的只想到那平平整整的地里可以套种，却没想到这石头缝里也可以套种，这是启发了咱们啊！”
他又把苏甜好一阵夸。
自从苏甜来这里后，施村长每天都忍不住要夸她，因为她总是带来新的惊喜，让他看到乱石村未来的希望。
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这次连村民们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不再冷眼打赌这些干部什么时候走，而是都私底下问他，这回能不能把苏干部留住，他们也很愿意帮忙。
施村长正踌躇满志，感慨喜悦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大家抬头一看，院子里来了一部越野车，非常豪气，怎么看都是怎么买不起的那种。
车上下来的人让苏甜意外地挑挑眉梢。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柴广涛看着另一边下来的人，皱起眉，“小美，你怎么……”
他女朋友小美背着旅行包，走过来顺其自然挽着他的胳膊，“我这不是说了过来看你吗？正好路上遇到苏甜的父母和妹妹，她们也来这里，捎我一段。”
柴广涛眉头皱得更紧。
苏义明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到苏甜第一眼就说，“瘦了。”
陈春秀站在一边凝视着苏甜，扁扁嘴，没说话。
苏甜反而庆幸他们对她好感度降了，不然的话，这会儿陈春秀只怕是要扑过来抱着她哭了。
施村长满脸堆笑，连忙过来招呼。
“这是小苏的父母啊，真好，大老远地跑过来看女儿，你们感情真好啊。”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小苏在我们这里吃得好睡得香，我也是把她当女儿来照顾的，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施村长看了眼后面，“你们今晚就住村部吧？我让人再收拾两个房间出来，条件简陋，你们多担待啊~”
苏依心也来了，她立刻说道：“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们就来看看姐姐，不睡这里的。”
她好像生怕被留在这里睡，语气快到忘记掩饰嫌弃的语气。
这村部看起来又破又小，连她之前在乡下住的那栋宅子都不如，她才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睡觉。
施村长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他哪能不明白，但看苏甜的父母还是比较明事理好商量的样子，他提议道：“不如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咱们村部，看看苏甜工作的地方还有平时休息放松的宿舍？”
“好，有劳了。”苏义明一家作为家属，得到了村长的热情款待。
柴广涛的女朋友也沾了光，一块跟上到处看看。
……
半小时后。
参观完的苏义明夫妇脸色更凝重了。
他们来这里之前，虽然知道这里的条件艰苦，但没想到居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苦。
自己的女儿到底还是心疼，放着家里好好的庄园不住，花不完的钱不享受，非要来这儿搞这个工作干嘛？
本来苏甜要是考公上岸后，在市里的单位吹吹空调办办公，女孩子这么稳定的工作还是让苏义明很满意的。
但现状却和苏义明原本所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小美在一旁跟着拍照录像，似乎想要把柴广涛生活工作的地方记录下来。
苏依心则假惺惺地说道：“姐姐，这里的条件和我们家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
苏甜沉默片刻，点点头沉思道：“确实。”
苏依心没想到苏甜接得这么爽快，她愣了愣，然后试探性问道：“那姐姐要不你就和我们回家吧？把工作辞了爸妈也可以养你一辈子的，还有我，我也会照顾你。”
“……”苏甜没再接话，而是扭头上楼。
看她的背影，好像真是去收拾行李的。
苏义明夫妇眼神一动，忽然来了精神。
要是苏甜被劝动，愿意回去，那真是很好的，不用再在这里受苦，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多好。
施村长则已经脸色凝重得可怕了，他偷偷用手机发消息，通知村里其他几个干部赶紧想办法。
……苏甜是全村的希望啊！可千万不能走。
施村长还在原地强颜欢笑着，一颗心却已经像是放在油锅里面烹着，难受得没法形容。
另外三个选调生则很意外，他们还愣愣地望着苏甜离开的方向。
柴广涛和小美也是，尤其柴广涛，他眼神复杂得快滴出水来，不知在想什么，又难以置信，惹得小美不高兴起来，多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自己男朋友对苏甜的关注度太高，她默默捏紧手里的手机。
……
没过多久，苏甜风风火火重新出现。
可她手里拿着的却不是行李，而是一副地图。
她兴冲冲地展开，似乎不久前的沉思已经有了结果。
“确实，咱们乱石村差得太远了，更需要好好改造一下。”
“来，这是村里的地图，我已经把比较典型的石头地都标记好了，大家抽签，每人负责一块。等有了成效再推广到全村所有的石头地里。”
“我们争取一年之内，让全村人都吃得饱饭，上得起学，盖小洋楼，买冰箱彩电，过上城里那样的富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