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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未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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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就连王既明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虽然愉禛不是他最出色的儿子,但也不是最贫庸的一个,他的沉稳比之一干人等皆是上上成。

江离被他的话说的一噎,硬生生的卡住了他的脖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钟言一听,立马大哭不休,最后伤心的昏阙过去,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就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王既明也不管抱着钟言痛哭的何氏,对着还站在门口的管家挥了挥手,只见他一转身,唤来了三四个丫鬟婆子进来,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钟言给抬走了。

何氏是去是留也不定,若是走了,万一愉禛要来断她的手指她可怎么办,若是不走,留在这里等着挨骂受训吗。思量片刻,她决定留下,听他们如何来说。

王既明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正是气闷,当即就把她给轰了出去,哪里容她细听。

虽然二人都被赶走了,可愉禛依然觉得怒意难平,非要寻个结果不可,他对王既明道:“爹,那你以为意下如何?”

王既明回到椅子上坐下,低头沉思了半晌,方道:“让她去幽州养伤,养好了再回来,至于断指一说,并不可行,你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得为疏君想想。”

愉禛皱眉,问道:“哪里不妥?”

王既明看了看江离,小哼一声,又对愉禛道:“这事虽然钟言有错在先,可雷云是疏君养的,若是有消息传出去,对疏君的名声不大有利,这你要考虑清楚。”

“爹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王既明叹道:“让她们二人少见面,最好是不见面,钟言也是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让何氏为她挑选几个合适的人家,等她回来的时候将她嫁出去也好,二人也少些矛盾,用不着整日拔刀相向。”

这法子虽然不错,可等她回来的时候若是又掀起什么波浪来,那又该如何?他想了想,又问:“如果她回来之后又做了什么事,那时候,爹又要如何处置?”

“怎么都往坏处想?”王既明责怪的瞪了他一眼,道:“若是再发生任何事,不用你自己来,我早把她做了处置。”

愉禛也不是傻笨之人,虽然心中不定,可话已至此,他再怎么追究要她获罪也不是常理,只好作罢,稍稍说了几句下台面的话,便起身往疏君的院子走去。

这下茶房就只剩下了江离和王既明,江离早被疏君的样子惊得心神不宁,只想着那人为何要他这样做,他是又恼怒又难过。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那人不是想要他保护她,而是要用他去击垮她,再去取她的性命,他这是在利用。

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而他自小就不喜欢钟言,可是因为那些人,他要去打断自己亲妹妹的腿,更要在人前作出一番厌恶她的神色。可是这些对他来说太难,亲情血脉融于一生,他能如何做?

王既明转头去看他,见他低首缄默,魂魄不知飞到了九天以外的哪里。他知道他对钟言宠爱无度,可在疏君小时候他们的关系明明不是这样的,当真是儿大不由父了吗。现在朝堂动乱不堪,接连损了两位皇子。太子倒台之后,党争正式进入高潮部分,虽然王家能在这几场争斗中不带损伤,但日后也说不清楚,因为江离的性子他是越来越难以琢磨,虽然他经常进宫,除了向太后请安以外,更是对林氏生前的好友,现在的贤妃多般照顾。可是,这也恰恰说明了因为林氏,他们王家会被列入景王一党。

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不想被拉下浑水,可江离却反而代之,非得与他们背道相驰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温和,甚至带着隐隐怒气:“日后不管你怎么宠爱钟言我都不会管你,可你要记得,离那些是非远一些,这个家都因为你而过的胆战心惊。疏君为何不在府里安稳度日,无非是不想这个家被卷入不必要的灾难里,就算她有私心,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江离张了张嘴,低声道:“我明白,可我也想她过的好,也想这个家能和乐安稳,可是,可是……”可是他也是难处的。

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更不敢说出来,他怕会给这个家带来麻烦,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就他一个人。

“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把自身的态度摆正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他忽而叹道:“若你继续如此,那便早日另府独居,别在回来了。”

这是在赶他出去了吗?江离只觉舌尖发苦,他不想出去,也不想再受那些人的控制,疏君,她能保护自己,只要不再受伤,他都听她的。

他摇头拒绝他的提议,小声道:“不要,我不出去,我听父亲的,也听疏君的。”

王既明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复杂,说不出心里的百态人生。

他这么快就打了退堂鼓,是因为受惊过度?反正他不信,他的性子百般惆怅,谁知道下一步他又想做什么。

王既明也不想其他,就看看自己。说他奇怪也是,冷漠也罢,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府里儿女众多,除了罗氏是他真心想娶,他人,他是真的没半点想法,至于为何会多儿多女,只能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和今生犯下的罪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府里的众位都把事情知道个七七八八了。没办法,大宅院的是非多,丫鬟婆子的嘴角更是利索,就算他阻止的再过及时,府外不能说,府里还不让咂舌吗。

事情先发生的时候,宓瑶已经知道了,奈何玉泽一直啼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她这才让花儿去看看情况,可花儿最后被吓得在回来的路上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宓瑶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虽然她知道疏君非常疼爱雷云,也可以说是把它当人来对待,可这里面的曲折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何疏君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重要到要断下一指来替它还债。

花儿刚才说的话她都记得,疏君真的是被他们计划好的吗,或许,他们就是想利用她身上……奇特又怪异的能力做什么……

饶她心细如发,她也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而她现在也不敢想,听说她发了狂,砍下了秋嬷嬷的脑袋。秋嬷嬷从小将她带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杀就杀。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就这样做了疏君的刀下魂,当真是比奇闻还奇,却不知是不是比窦娥还冤。

而她现在也没空想这些,她带着玉泽准备去她的院子看看,刚走到拱门处时,就见婉丽头上还包着纱布由罗氏扶着站在门边,而在一边坐在花台上的正是自己那不着调的相公。

她走近将玉泽塞到他怀里,正要进门去,还没走两步,就被愉禛给拉了回来:“别去,等一会儿再去,让她先自己说说话,你没见雷云正蹲在她身边听她说吗,一会儿就好。”

宓瑶不知怎么回事,便问道:“怎么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说话,我去陪陪她,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这样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像木雕一样,一点作用都没用。”

听她数落自己,愉禛笑着不说话,婉丽倒是凑过来,用虚弱的语气道:“这……也说不清楚是自言自语,还是一问一答,嫂嫂先等等罢,六妹不让我们进去,说是怕伤着我们。”

宓瑶向罗氏略微施了一礼,又听婉丽的话,不免起了趣味。按理说,一般婉丽与疏君的关系,不咸不淡,偶尔还听到婉丽对她恶语相向,怎么这会儿子会怎么担心她,而且,她头上的伤也是因为疏君落下的。她心里好奇,也不说疏君,倒是想把这个问题先给弄清楚了。她微微笑道:“四妹妹何时与疏君关系这样好了?以前你们两人都走不到一块儿去,偶尔还要拌一下嘴,这些日子见你们话都多了,她连我都忘了,忘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听着像是带着醋味的话,婉丽也没多想,就是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答道:“嫂嫂倒是吃醋了,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罗氏瞧她说的不对味,立刻掐了掐她,骂道:“什么话,别叫外面的听见的。”

愉禛和宓瑶相视一笑,又见婉丽别扭的摸摸腰间,红着脸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又不是因为这个。”

愉禛亲了亲儿子的小脸,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疏君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

这下不止宓瑶一愣,连罗氏更是一脸的无措,可婉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嘟着嘴道:“这哪里是六妹给我找的,分明是我自己,三哥就会找些茬来戏弄我。”

愉禛轻笑两声,罗氏什么都不知道,便问道:“什么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娘!”婉丽摇了摇她的手臂,道:“这,爹爹会给你说的,能别现在问吗?”

罗氏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点了点头。宓瑶虽然也想知道,可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婉丽对疏君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吧。她正了正脸,问道:“四妹,你还没说是因为什么呢?我真的想知道,疏君那样小气,怎么肯说,还是你来,你的话比她更能信几分。”

婉丽摸了摸烧红的脸颊,笑道:“还是嫂嫂的好奇心最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六妹时常给我写信让我小心一点外面的应酬,看过了几家小姐出丑被害的样子,我也怕的紧,每次宴会都有六妹照顾,我倒是轻松了不少。”

愉禛差不多了解到了一点疏君的用意,也赞同的点点头,道:“那些事情确实应该小心一点,不光是你,府里的每个人都是,只要不被人钻了空子,就是安全的。”

婉丽轻轻嗯了一声,忽然听到那边疏君长长叹了一声,道:“都回去吧,我没事的,你们整日守着我,我还能跑了不成。”

宓瑶抬头看去,正见她整理手上的手链,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头上脸上都还有未洗净的血迹。她从愉禛手里接过玉泽,边走边道:“你身边就是事多,这下可以休息一下了,再让你在府里关上几天,等你血气完全恢复再出去。”

疏君抚额,累得连眼皮也没见她抬几下,她对宓瑶笑了笑,便将目光放在婉丽和罗氏身上,高声道:“大夫人先扶四姐去休息吧,这样站久了也不是好办法,现在院子里还有些狼藉,连坐下的地方都没有,望见谅!”

这是她第一次对罗氏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话,婉丽倒是已经习以为常,知道她也累了,便嘱咐了几句安好,二人便离开了。

绿抚正拉着叶湑在一边收拾东西,这些日子他也不知死哪里去了,所有的粗活都是她来做,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当然不能让他停下来。

叶湑自知惭愧,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却和小柿子在外通天花地的,虽然疏君没说什么,可他心里就是过意不去。不管绿抚怎么说,他照着做便是。

看着二人忙活了半天也没收拾出什么来,她便对愉禛笑道:“三哥,只怕镇国公的事务要落到你头上了。”

愉禛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那有什么,你养好身子便是,日后多的事务都还要你来做,现在就赶紧养回来,别落了病根。”

“是啊,你还得替我看着玉泽呢!”宓瑶把玉泽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虽然摇摇晃晃的,脚跟不稳,但走起路来是十分的有力,她看了不免笑道:“你累倒了可怎么办,我还想要你以后教玉泽武功呢。”

疏君向玉泽招了招手,玉泽走过来扑倒她怀里,扬手要她抱。她虽然没有受伤,可是与雷凌来回切换,是费了她不少的心力,现在也抱不起他来了。

宓瑶看她无力的样子,心里心疼,只让她好好养着,就把玉泽抱在了怀里。疏君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见愉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手链看,她不自然缩了缩手,对愉禛道:“三哥,你看我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俩,其他丫鬟婆子更不敢到我的院子里来,反正你站着也无事,便去帮帮忙,别傻愣着。”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愉禛瞪着她,小声骂道:“还要使唤我来了,别以为有爹在背后给你撑着我就不敢收拾你。”

他嘴上是这样说,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去干活了。

宓瑶看了满脸带笑,道:“你三哥就你能使得动,平日里让他给玉泽带些逍遥馆的吃食回来,他都不去,只让自己身边的小厮跟着去,或者是回府了,打发花儿去。就你想吃什么的,他倒是亲自跑一趟,哼,舍得儿子舍不得你。”

疏君心里渐渐有股恶心涌上,可终究是被她给吞了回去,她听宓瑶这样说,也顺着她的话笑道:“都说小姑子管哥哥的闺房之事实属无礼,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因为哥哥会疼妹妹。”

宓瑶看她白了又白的脸色,也不敢拉着她多说什么,便唤来了绿抚要她回去休息,院子的事就交给愉禛了。她抱着玉泽给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语,便回去了。

夜色浓郁,各府都点了灯,撤了拜帖。沈徽清从王府回去之后便是心绪焦急,晚膳时也无什么胃口,茶饭一点入了喉,就连鲜少到府里来的大哥骁勇候也被他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回去。

身边的侍卫打了洗漱的东西拿到书房,他简单的换下衣袍,换上轻便的丝绸织锦,让人端了一副茶水放在桌上,而他则一个人靠在太师椅上出神。

在这么久的相处之下,她的品性他是清楚的,可关于她小时候的秘密,他却知道的甚少,今日看那般情况,而王家的一干人等定是没见过,可是看愉禛的样子,他倒是知道的不少,还有御史大夫。

她自小就被锁在府里,他只听说是圆慧大师的主意,并未有过多的了解。而听外界的传言说她非鬼既妖,他原是不信的,今日见了,他也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妖鬼之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凡是不仅需要自己去看,也要自己去听,更要自己去想明白。

那圆慧大师今日与她的一番对话,倒是让他起了趣味。那把紫凰又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连先帝赐给金甲护卫的宝刀也入不了她的眼。

而她又说忘与没忘,是他们,不是她。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越想越觉得这些事不是常理,非要查查不可,就像当初帮她排查到蚀蛊一样,他也要让人去查她。不,他亲自查,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首先,从哪里入手更好呢?他端起桌上的白水,微微小酌一口,觉得先从简单的开始,圆慧大师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

今日的郁闷仿佛连接到了云层,乌云密布,迟迟不散。各府各院都已经歇下,江离换上一身的夜行衣遣出府门,往普天青龙寺走去。

外人只知道他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京城之中藏龙卧虎,他会武功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凡是留一点底,日后也会派的上用场。而他现在,正是要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就是想问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他远离她,为什么要把她当做最大的敌人,她可是他的亲妹妹啊,就算要保护她,也不能时时都要索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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