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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尾生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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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瑶有孕的消息原来是才发现的,说要等到胎儿稳定下来才肯说,如今被她撞见了,她也只好守口如瓶,免得给人起了祸端的心思,不是她太过惊弓之鸟,而是身边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宓瑶刚怀上玉泽的时候,刚好两个月的身孕,田氏便巴巴的送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贴身伺候愉禛。男子一妻多妾很正常,可由娘家送来的便不大合理。宓瑶动了气不说,连生玉泽的时候更是受了不少的苦头。

她依稀记得当时在蔡夫人的赏花宴上,宓瑶胎动明显,便由愉禛送回了府,等他离开之后,田氏又送人来,那时是由何氏与罗氏一同去处理的此事,可是,为何宓瑶突然就摔倒了。虽然宓瑶说是罗氏与何氏争吵,一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至于是因为何事,下人闭口不言,宓瑶更是摇头不语,且当时受到太后的威胁,她也没办法将目光移到这上面,便没多大在意。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她如今做事比往日要松快些,陪在她身边的时辰也长,这次再也不会让人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来。

可事与愿违,就算他们再保密,这消息便在今日传遍了王府。被愉禛逼问时,她只能喊苦,止不住的摇头摆手,哀求发誓,指天对地,以此做保证。

虽不知消息何处泄露,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府里丫鬟婆子众多,哪由得不省心的多嘴说出去也不是不能的,她懊恼时,却也无可奈何,这种宅院事,人多嘴杂,是查不清的。

晚膳简简单单的用过,除了府里众人一一祝贺之词之外,便再无他言。草草退席,便书信一封,换上夜行衣静待亥时到来。

辰王府通往书房那一侧的路只有从南街过去才是最近的。四下静谧无声,最热闹的地方都移到中街去了,亥时的南街便有些过于寂静。才至暮春,夜深人静时便能听到蝉虫的呼鸣声,褚王一身深色衣物,从南街走下。左右张望之后发现无人,便想跳过围墙翻进院内,哪成想,人才刚跳起来翻过围墙,突然眼前一黑,干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直流泪咳嗽。黑衣人用麻布口袋将他一装,一人用膝盖跪在他的腹部,一人套住他的全身,用绳子拴住麻袋口。二人见他愤愤的在地上打滚,口中大喊大骂,可辰王府书房这边的侍卫早被人打发出去,哪里有人来救他。

二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一阵怒火伺候。沈徽清推开书房的门出来时,便已认出是谁,虽然蒙住脸,但疏君眉心与鼻梁上对称的朱砂痣早已暴露了她的身份。原先他还由着她们二人胡闹,可是听着声音越来越不对劲,疏君下手也十分的利落,一次比一次厉害,疼的褚王蜷缩着身子,哇哇大叫。

浮玉原本便想给他个教训,可是见疏君下手忒重,她是知道她手上的力度的,本想劝劝,可是想到他今日所说的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一脚踹下去。

沈徽清赶忙过来,口中大喊:“哪里来的小毛贼,胆敢在辰王府里撕闹。”说着正要过来扯开,还未靠近,便被疏君一脚踢开,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正要脱口训斥,二人便停手了。疏君扯下面巾,冷着一张脸走到他身边,给他做了个虚的手势,便往屋里去。

等解开麻袋时,浮玉与疏君才从屋内出来,旦见褚王被打的鼻青脸肿,鼻血四流,她在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看着他无辜的忍着泪,她又觉得自己下手太重。

不止她这样想,浮玉亦是如此,见褚王被打成这样,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眼睛时不时往她那边使眼色。疏君皱眉,缓缓道:“褚王,你这是在外惹恼了什么人,居然能追到这里将你打成这样,看来,日后,你可不要一人走夜路,免得下次就不止是被打了,小心丢了性命。”

褚王龇着牙,愣愣的看着满脸乌云的沈徽清,又看了看一脸忧色的浮玉,道:“这,这才刚回京,也没招谁惹谁,就是今日在宫里惹你生……难道是你?”

他恍然大悟指着她,一时语塞。疏君倒不怕他,反咬道:“如果是我,只怕你不只是挨打这么简单的事了。”

褚王气急,摇着脑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走起路来脚步蹒跚,一时没站稳,便倒在了浮玉的身上。沈徽清见状,便唤来长谨道:“送他们二人去客房,拿些换洗的衣物,再放些药膏,顺便打一点热水,若是褚王有何吩咐,你们照办。”

长谨心里惶恐,逼着气息,道了句是,便将二人送去客房安顿,一路不敢乱说话。

几人走远,沈徽清一把扛起看笑话的疏君往书房去。长慎倒是识趣的收拾地上的烂摊子,头也不敢抬。

疏君被他扛起,他精瘦的肩膀搁得她肚子疼,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样被他捉住,她竟然丝毫反抗不得,只要她稍微有其他的动作,便会被他一掌拍在屁股上,吓得她乖乖抓住他的衣服,不敢乱动。

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要在书房摆上一张床,可当他将她扔在床上时,看着他恼怒的面庞,她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问。难道是刚才将他踹疼了,还是说她们揍褚王的事没跟他说,或者是……她环顾四周,见所有用具皆有无缺,难道他一直睡在书房?

正想着,沈徽清便道:“看什么,难道是在想下次就来捉弄我了?你看看褚王的样子,明日陛下为他举办庆功宴,他脸上的伤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疏君心里一跳,相处这么久以来还第一次见他这样面无表情的训斥她。她讨好似的从床上爬起,跪在他跟前,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身子紧挨着他,笑道:“怎么会,褚王那样聪明,自然有妙招解决,何况,这……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帮凶,真的。”

她在心里对浮玉略含抱歉,她已经被出卖了,只希望沈徽清不会告诉褚王,不让她可要惨了。

沈徽清狐疑的看她一眼,虽然是帮凶,但下手未免太狠,就连踹在他身上的那一脚,若他真是身子羸弱,那一脚只怕会送他归天。他的声音闷闷的,眼里还隐含着怒意:“无论如何,这一次你却是错了,若非他素有底子在先,照你那样的打法,就不只是敷一些药膏就能解决的事,别凡是依照自己的性子来,小小捉弄一下就是,为何一定要见血。”

疏君点头答应着,心里只怪自己太鲁莽,想着高兴,却没把他人的状况考虑在前,算是受教了。想着刚才踹他的那一脚,她有些不安道:“那你还疼吗?要不我看看?别动,踹在哪里了?”

说着便要上手去脱他的衣服,吓得沈徽清摆手道:“无碍,只是有些刺痛罢了,你也不用自责,只怪我自己太掉以轻心了。”

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觉得奇怪,非要看个究竟。若是依照他平时的性子,他早把衣服脱了,还要赖在她身上不看就不起来,有这样的便宜不占,那就真不是他了。

他四处躲开她的手,这样避着她,惹得她烦躁起来。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双眼微睁,有威胁的含义在里面。

沈徽清微微叹了口气,发开抓住她的手,慢慢垂下了头。见他妥协,她才慢慢的动起手来。她迅速解开他的宫绦,动作很轻柔,快到初夏,身上的衣物开始少了,她动起手来很快,起初她还带着烦躁的心,可一看到他胸前多出来的伤痕,她不免触动了柔肠。那是与她相似的伤痕,被鞭笞的痕迹。可这些天他并未受过伤,她转到他的身后,顿时泪如雨下,那满背的淤伤,条条鞭痕遍身,背上竟无一处完好的皮肉。

她想去拥抱他,可又怕弄疼他,他背对她,看不到她的眼泪,只闻一阵清风吹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她的手冰凉如雪,抚上他满是伤痕的肌肤,想要说话却又怕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惹他心疼,只好默默的擦拭泪水,难怪他的身体有时会莫名的虚弱,她转到他跟前抱住他,每个动作都极其的温柔,她低声问道:“你为何不与我说这些?”

沈徽清苦笑的摸着她的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这就像是我看到你身上莫名的流血是一样的,不过是皮肉伤,能有什么要紧的。”

“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她反问道:“可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当初我问你是否相信……”

同上回一样,沈徽清几乎脱口而出:“我相信,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都相信。”

她默然无语,触到伤心处,又暗自落下泪来。若是当初雷云或者有人相信她的话,她就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来,在所有人看来,那都是她一个人的猜忌多疑,都是她一个人犯下的罪孽。

相拥无话,等到褚王和浮玉回到这里时,她按下他要穿衣的动作,走到外屋对褚王道:“王爷刚才受了伤,而我见你的样子可能也没办法再议事,且今日也并无很重要的事要讲,可以先行回去。只道记得少接触权臣,不该说的不用说,不该做的事就算有人拿刀抵在你脖子上也不要去做,只要你身边干净,就不会引起越王和怀王的怀疑,等到他们自相残杀之后,才是你慢慢出场的时候,回去吧。”

犹豫半天,见他们正走出门外,她又道:“一路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莫要……莫要再被人打成这样。”

浮玉狐疑的看她一眼,满脸的感激,疏君朝她缓缓点了点头,便又回到里屋,见他躺在床上,盖上薄薄丝被,一手托住头,眼中含情,让她又气又惊,转而出去吩咐长慎取些他平时用的膏药来。

药膏味重,她只帮他涂上后背,其余的便让他自己来。沈徽清笑看她气呼呼的模样,自己抹上药膏:“怎么了,还不回府,是想留下明日一起去庆功宴吗?”

明知是在说笑,却让她面若朝霞,香腮带红,她冷哼一声道:“明日你还要早朝,本来是想回府的,可见你这样,不打扰也没办法,也罢,那就勉强留下来,免得你又被暗算了一把。”

沈徽清被她说笑了,拉她坐到自己的跟前,眉目含情:“这几日陛下知我身子不错,便撤回了我不去早朝的诏令,可你看我这样,明日定是去不不成的,不如你以我身子为由,向陛下请命,饶了我不去了如何?”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他装得无比可怜无辜,微微笑道:“你去不去都不碍事,你自己说过,陛下体谅,自然不会怪罪,可你不去还是要让人先知会一声吏部的文官,免得他们扣下你的俸禄,到时候你巴巴的回到骁勇候府,让你大哥养你吗。”

“你这是说我只有上朝才有俸禄可拿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养不起这一偌大的王府,就我那些俸禄,每年都有四分之一的俸禄用来打赏属下,更何况年年的花销和送礼的钱,根本不够,所以,我手里自有一大笔地契和店铺可有收成,你怕什么。”沈徽清放下药膏,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微微俯身,让两人的身子贴的更近:“我养的起自己,更能养起你,无论你花销多大,我都有能力让你用不完。”

这话说的仿佛将她看成了唯利是图的女子吗。她冷笑道:“话虽如此,可并不代表我就要你来养我。”

他微微挑眉,盯着她发红的嘴唇道:“可等你嫁到我府里来,便是我来养你,何须动你的一分一毫。你今晚真的不回府吗?”

她的声音如羽毛挑逗的心,让人爱而不得,却又不肯放手:“不回,就守着你。”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目光炙热却又半含悲伤,俯身一吻,便笑看她恼怒而微皱的眉,随后在她的脸颊,下巴,鼻梁,眉间,耳后……。

她并未拒绝他给的情爱,因为那是相互的,但不得不承认又是不同的。若这一生能有相互理解的两个人厮守一生,白头到老便是她所希望的,一切安定,只需要过平常人的生活,用不住躲躲藏藏,那是多平凡的愿望,或许有一天她再也感受不到身边之人给予的爱意,那么现在的日子将是她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久久刻在心头不能言忘。

次日一早,疏君睁开眼时入眼的不是他冷峻的面容,而是一套华服。听到屋内有动静,长谨赶紧吩咐早已挑选好的丫鬟到屋里去伺候。一室暧昧的气息,如今也烧的脸发烫。

整理好着装,却差不多到了晌午,丫鬟拿着黛粉想要为她画眉,可她被绿抚和杜若伺候习惯了,便不让人碰她。

打发丫鬟出去,长谨便进屋来道:“殿下,王爷上朝去了,算算时辰,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在回府的路上,若是您需要什么的话,尽管吩咐。”

疏君坐在铜镜前发傻,淡淡嗯了一声,便无下话,只盯着镜子里的人发呆。

长谨十分警觉,见此不像平日的她,心里打颤,便小声问道:“殿下,膳食是在餐房用还是书房,或者是王爷的院子?”

听他小心翼翼试探的话语,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沏一壶茶来吧,我……有些渴了。”

长谨答是,转身便想走,忽然听到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空灵,听得他后背发凉,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他转过身,只见她慢慢站起来,披着如泼墨般的长发转过头,眉间与鼻梁上的朱砂痣散发着耀眼的猩红。他心中纳闷,却不敢说什么,只得吩咐人去沏茶。

等他离开,疏君从书架的夹缝里端出一个瓷碗,她左右查看之后,眼里泛着贪婪的目光,一仰而尽。

等到沈徽清回府时,见到已悬空的瓷碗,又见她睡得正浓,不忍打扰她,便宽衣解带睡在她身旁,不过才躺下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她道:“若是以你的方式来的话,你会死的,我自有办法解决我自己的需要,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便不要用你自己的血给我。”

疏君将他包住的手腕抱在怀里,良久,他才开口笑道:“可你身在我辰王府,便要一切都听我的。这种事,你不要担心罢。”

闻言,她不以为然的轻哼出声:“这种事情,不管我在哪里,只能听我的,就算你要管,那便不要用自己的血。”

听出她话里的不满,他微微笑了笑,悄声道:“等你嫁到我府里来的时候,你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可现在以你的状况,这种事行不通。好了,你可知今日朝堂发生了什么?关于越王的消息。”

疏君眼皮一跳,睁大了眼睛观望他,只见他懒懒一笑,在她唇上一吻,见她急的要动手打他,他忙道:“越王荒淫,羞的越王妃悬梁自尽,越王妃的父亲赵延年状书呈交陛下,这弹劾的事由你父亲管束,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一次你算是摊上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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