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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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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悄悄的晨曦,染成绯红色的朝霞,辽阔却又静谧,只有彩云悠闲的滑过天际。

鹅毛大小的飞雪拍打在脸上,并不是柔软的绒毛,而是犹如碎石般的坚硬。就算是带着盔甲的士兵,精强力壮也会被打的摇摇欲坠,难以前行。

烟蒙蒙的雪天中,一朵又一朵蘑菇状的营帐落地而开,寒气袭来,耳边是呼号的叫声,营帐头顶的细丝被吹的唰唰作响。刚刚掀开帐门的长谨便被散落下来的一根细丝抽打在脸上,顿时冒出一条血珠。

桌上清脆的一声茶杯与桌面的碰撞声,正在写家书的沈徽清落下最后一笔,便抬头问道:“那些信都送出去了吗?”

长谨摇了摇头道:“信使在雪地里找不到路,只好原路返回,”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几封未被送出的信,继续道:“这些都是这些天您写给殿下的信,大雪封山,后勤补给都快供应不上,如若下去,只怕要提早退兵了。”

沈徽清看见他脸上的血珠,皱眉道:“小心些,那些绳子不见得认识你。送不出去便算了,我让骁勇候府的人帮忙照看着,也不知道照顾的怎么样了。”

见他根本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长谨不禁加重了语气道:“王爷,您先别想殿下了,想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吧。”

沈徽清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信,兀自坐在凳子上翻阅起来,正色道:“若是这样的雪继续下,粮草供应不上,再这样下去只有等死,可是大雪封山,行军途中难免发生意外,前后都是死,只有听天由命,能想什么办法。”

长谨正要开口,营帐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正是满头白雪的沈敬,他便把心底的话压抑了下去,默默退在了一边。

沈敬立在火炉边,双手摩挲,正烤着火,沈徽清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再者,以鲁老将军为首的老将们,也不愿意撤兵,现在只能在这里干耗着,若是万耀此时发起进攻,我们还是有一定的胜算,如果再等几日,只怕万耀的兵马前来应战,见到的只是我们的尸首。”

这样两面为难的形式,着实不好商议。长谨不敢说话,沈敬揉搓着双手,咳嗽了两声道:“现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常年内耗,使得这些强兵列将一个个的都是老弱病残,怎么去迎战万耀的铁骑军队。”

依旧整理着信封的沈徽清道:“可是,若此时趁着军队状态良好,采用迂回战术,说不定还是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沈敬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话到嘴边,又被人打断:“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啊。”

几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放在营帐外掀起帐门的骠骑大将军和鲁老身上。只见门外的将领纷纷进屋来表示愿意一战,鲁老道:“这样的时机,不抓住,难道要不战而亡吗。”

将领们纷纷应声道:“白白废了这样一条命,王爷,您是主帅,不战而亡这样侮辱的方式,若是您,您会怎么选择,是选择逃避还是就此放手一搏,为了妻儿老小,为了荣昌,拼了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将士们士气大涨,沈徽清也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放下手中的信件,与沈敬对视一眼,铿锵道:“很好,明日便开始部署战术,胜败就在一念之间。”

这一夜,对沈徽清来说是不眠之夜,对疏君来说也是不堪忍辱的一夜。

曦捻的话让疏君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道:“林氏没死,如今在宫里?”

似是不相信一样,她又重重的问了一声,曦捻点头道:“是,在宫里,我不知道她在宫里的哪个地方,可是陛下是知道的,你,你去问他,他一定知道。”

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曦捻一下子躲在了男人的怀里,男人抬起头看着疏君那张令人熟悉的脸庞道:“是真的,当初你在冷宫看到的骸骨都是被她所杀,至今,你难道还没有想起来这些都是因为在等你,或者是你的孩子吗?”

提到祈安,那是她的软肋,疏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等我就罢了,若是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别以为你们告诉我这些,我就会着人保护你们去找废太子。”

曦捻流着泪,以手抹泪,呜咽道:“你也是做母亲的,我都将这些告诉你了,你为何就不肯帮我一次。”

疏君缓缓后退几步,看着倒在男人怀里抽泣的女人,心中微微震撼,淡淡道:“我可以让人替你带路,可是遇到追杀的人,他只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保全,你们要记住这一点。”

曦捻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在心兰的护送下,离开了竹亭。

而她自己也在春兰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由春兰带着她往逍遥馆去,旋即带上江离爱吃的糕点去看望祈安,不过是先传信给了还在郊外的叶湑,再等天色暗下来时,才去的王府。

低三下四不是她的常态,虽然心中记恨着他,可是祈安还那样小,何时离开过她的守护,心中再不情愿,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敌意。

春雨极其的缠绵,晶莹如盐的水珠盘旋在她挽起的发髻上,江离瞟了一眼,伸手便要拉她进屋来,疏君瞧见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又是前世雷云长相的江离,心便如刀绞一般,顿时心口疼痛万分,看见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十分抗拒的避开了,讽刺道:“我只是来看看祈安,我知道爹今日去普天青龙寺上香了,你会答应的对吗?你不是说最爱我吗,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我,是真的为我好吗?”

江离面有愧色,侧身让出一条道:“祈安在杏园,爹将她们挪走了,去吧。”

仿佛如临大赦,她的脸上终于展露了一抹欣喜,提起裙摆小跑,天冷路滑,春兰怕她摔倒,连忙跟上。

内心的挣扎似乎让他苍老了许多,才二十出头,鬓间稀稀疏疏有几根发丝银的发白,仿佛觉得适才的话有些冲过头脑,他是了解她的性子,能这样安静的时间可不会持续太久。

祈安从未离开过疏君身上的温暖,一直哭闹不停,陈媛休没办法只好将她抱给奶娘去哄,趁着还有些空闲时间,耳边还有孩童啼哭的声音,却也没叫她烦躁起来,反而坐下做起女红来。鸳鸯小鞋,绣着白鹤的马甲……

能有自己的孩子是一件无可替代的喜事,虽说她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可是现在自己又有了一个孩子,对她来说都一样。更何况,这个孩子能死死捏住王疏君的命脉,何乐而不为呢,只要孩子在她手里,她还有愉禛和王既明的庇护,她偏不信她敢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心中暗暗想着,手上不注意,针头扎进她的指中,顿时便血珠一颗一颗的滚落,刺痛感钻心而来。

正拿着手帕擦拭伤口,恍闻屋外传来争吵声,正要起身出去查看,房门突然被打开,青青冲进来焦急道:“小姐,长公主进来了,一把就将孩子夺了过去,正要离开,被二公子拦在外面不肯要她走。”

闻言,陈媛休也顾不上这些小伤,快步走到外面,只见屋外一片狼藉,奶娘丫鬟们稀稀落落瘫倒在地,面露痛意,起不了身。

而疏君仿佛一只护崽的狼,将祈安揽在怀中,紧紧相扣,目光犀利闪烁着幽光,谁要敢上前,她就与谁拼命。护卫们只敢拿刀相向,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春兰挡在疏君与江离的中间,摇头劝道:“二公子,您别逼我,让殿下带着孩子离开,请你让开。”

她语气里带着威胁,手中的匕首被她握在手心,目光四处查探,十分警惕。

或许心中有所犹豫,江离缓缓后退,每退一步,疏君与春兰便上前一步,眼看着就要离开院子,陈媛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低估,脱口道:“不行,他现在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能带走他,还给我。”

话音刚落,她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还未靠近,便被春兰拿刀抵在脖子上,硬生生的划出两道血痕,才迫使她停下。

春兰警告道:“你的孩子早已经死了,不要鸠占鹊巢,终究不会有好下场,你要是敢上前一步,我手里的刀可不会认得你。”

江离抬手按住春兰的手臂:“你别冲动……”

话还未出口,便被疏君厉声打断道:“王江离,你别太过分,我才是你的亲妹妹,而你也祈安的亲舅舅,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难道比不上她一个外人吗?”

江离转头见她玉面霎时失了颜色,眼眶红红的仿佛被雨水浸湿一般,而陈媛休也是同样的状态,一时间他都不明白为何要答应愉禛做这样的事。

内心外分挣扎,陈媛休明显的感觉到他内心的松动,更加着急了,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不能让她带走孩子,那我的孩子怎么办,是她害了我的孩子,二夫人说了,是她,是王疏君下毒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们答应我的,只要还给我一个孩子,我就什么也不会说,你们答应了的。”

陈媛休心中崩溃至极,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听到是何氏在其中挑拨,江离叹了一口气,反观疏君倒是冷冷吸了一口凉气,轻笑两声,盯着一旁的杜若,讥笑道:“是吗,也对,难怪你会听她的话,我凭什么想要去害你的孩子,他有什么价值,是值得我去杀他的。”

陈媛休伤心至极,脑袋还是清醒的,指着随后听到响动赶来的宓瑶道:“因为她,你们那么要好,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做,杀了我的孩子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敢说没有吗。”

疏君冷哼一声,不再搭话,抱着祈安轻轻哄了起来。宓瑶气急,上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那个孩子是真是假你心中没有任何数吗,死到临头,还在胡搅蛮缠。”

陈媛休靠在青青的肩膀上,缓缓站起身,冷笑一声:“不是她也会是你,在这个府里,最瞧不起我的人,便是你们二人,一个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一个养尊处优,正大光明迎娶进来的大夫人,我怎么敢跟你们相比,想要弄死我,不就是动嘴的时间吗。”

宓瑶被气笑了,娇俏的面容仿佛裂开了一条裂缝,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声道:“既然知道想要你死只需要动一动嘴,为何我们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来害你的孩子,你死了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你的孩子根本不是愉禛的,他根本没碰过你,凭什么你那不是王家血脉的孩子的死要算在我们二人的头上。”

恍若晴天霹雳,陈媛休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抬起头便是愉禛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心中更是惊恐万分,喃喃道:“既然你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不揭穿我,将我赶出去?”

愉禛无所谓的笑了笑:“因为王府也需要脸面。”

比不上真实的伤痛带来的皮肉之苦,心中欲哭不敢哭的感受才是最让她喘不上气的。陈媛休被青青扶起,送回了屋内,心中暗暗开始怀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疏君缓缓闭上眼,抱着入睡的祈安安心的笑了笑,今日,她总算可以将他带回府了,趁着着爹还没回来之前。

心里想着如何离开的事,忽然听见宓瑶大声叫道:“小心身后。”

此话刚出,后背便被人拍了一掌,巨大的掌力将她推出数米远,随即而来的便是刀入肉的声音,疼痛使她松开了手指,而黑衣人的目标也是她怀中的孩子,顺势接过孩子,转身而逃。

强忍着胸口的痛意和淤血,她以迅雷之速反手去抓祈安的襁褓,奈何黑衣人躲避的太快,她没有抓到一块布料,情急之下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

那张与疏君相似的脸庞让在座的无一不惊,就连一向处世不惊的愉禛也张大了嘴巴,唯一没有过多情绪的江离十分镇静的抱住正想冲出去的疏君。

眼看着孩子被她夺走,凶手翻墙而逃,她撕心裂肺的怒吼道:“放开我,你还愣着干什么。”

春兰遇事冲上前去追,却不知何时从墙外翻进数十个黑衣人,见人就砍,护卫见此情形也不甘示弱,提着刀便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愉禛率先将宓瑶拉到身边,再嘱咐罗隽去照顾孩子们。其余没有人保护的丫鬟小厮四处乱串,顿时乱作一团,而听到响动的陈媛休,只能将房门紧闭,露出一个脑袋去查看情况。

愉禛先将宓瑶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春兰护在疏君身边,只要有黑衣人敢过来,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此刻她的脚下已经有了两三具尸体,脸上沾满了鲜血,依然一脸坚韧。

夜色浓郁时下的雨倒是十分迷人,在灯光的衬托下,犹如一颗一颗璀璨的星星,她抬起头,将一双雾气蒙蒙的双眼镶上一颗明珠,眼睁睁的看着祈安被人从她怀里抢走,顿时锥心刺痛,眼泪如汹涌的波浪一般翻涌而出。

看着一个又一个冲上前来想要杀她的黑衣人,若是以往,他们可不敢这样来靠近她,不过是早知道她身上的灵气被抽干,还未恢复,对付她,便向对付一个普通人一样,根本不会感到吃力。

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转头看着身边的江离和愉禛,这两个始作俑者,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做出这些几乎快要了她的命的事。

他们明明是知道的!

她强压住哭声,满眼猩红,手指扣在手腕上的红线上,哭声尖利刺耳,愤怒至极感到的是委屈。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处处为他们着想,到最后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春兰姐妹。

她狠狠的眨了眨被雨水打的生疼的眼睛,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冰凉刺骨。

感受到周围气息的变化,愉禛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

黑衣人仿佛杀不尽一般,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而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在街巡逻的军队。

她哭的几乎无力,奈何江离不敢有任何松懈,除了耳边的厮杀声,还能浅浅的听到疏君自嘲的声音:“你们是知道的,知道她没死对吗,从我出府之日起,这一切只要把你牵扯在其中的每一件事都与她有关,而你当初是说过不会再骗我,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她的质问,江离低下头刚要解释,只感觉她身上滚烫似火,几乎灼烧了他的手掌,无奈之下只好松开手:“我不想骗你的,那是……”

得到解脱的疏君,将红绳丢在他身上,缓缓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和血丝,那双似灰似红的双眼让她在这个夜里显得如同鬼魅,大声质问道:“我不会再相信你,我把你们视作亲人,却被你们拿起刀,一刀又一刀的捅进我的后背。你们很早就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宿熙一走,你们便这样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孩子还那么小……”,说着,便带着哭腔道:“他还那么小,林素华要他做什么,这是不是你们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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