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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舍身而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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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听到杨秉的回答吃惊的看着对方,原以为杨秉不过是拒绝官家旨意,不愿意接受这骂名而已。

却不曾想竟然心中所想乃是上奏,前面的上奏官员前车之鉴在前,打板子的打板子,下狱的下狱。

如今再无官员敢于上奏,如今不过区区从六品秘阁修撰竟然想要上书谏言,听起来不过是飞蛾扑火。

杨秉心中也曾胆怯过,犹豫过想过保留有用之身留待以后,可是他曾质问自己此刻若是退了,未来可会再退?

那些道士来到本就大旱的川陕四路,水灾的河北之地大兴土木修建道观,又将付出多少人力物力,还要忍受着这些道人的层层剥削。

杨秉明白这个道理,这朝中的诸位相公又如何能够不明白,可是他们只会念着那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因其人而废其事为了党争,可以看着百万百姓流离失所,食无所依甚至还要为朝廷修建观宇。

张贤是在地方亲任为官的,见识过百姓生活的困苦,这汴京的繁华更像是大宋一块遮羞布,好似整个大宋都是这般繁华盛景。

所以对于杨秉的举止是十分敬重的,忍不住再规劝道:“文瑜,留待有用之身将来为这天下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你的未来是光明坦途,切莫因为此事而放弃了青云之路!”

杨秉作揖道:“多谢张兄的劝告,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着离去的背影,虽然觉得不过是蜉蝣撼树,可是却也是从心底钦佩他的品行。

里面太常礼院的同僚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全当以为是杨秉与张贤起了争执所以出来劝阻。

有官员问道:“两位可是起了争执,切莫动了火气!”

其他同僚也纷纷劝阻,张贤摇了摇头道:“杨修撰动了以命叩阙之心,我听闻丈夫为志,穷且益坚吾不如也远矣!”

其他同僚皆是心神震动,值此时机人人皆是如惊弓之鸟唯恐牵涉其中,竟然还敢主动置身其中。

这便不是沽名卖直的举动了,而是真正的直臣。

此刻的他们有些话语却是如鲠在喉,无法以言语去表达。

众人皆是看着杨秉离去的背影,目色含悲皆振了振衣袖作揖拜别那个身影,因为他们明白此去或许便没有了回路。

文德殿内,赵恒面色沉闷目露凶狠之色,身边的内侍和宫娥皆是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跪在他面前的乃是,宫中内侍省押班雷敬此刻的他跪在地上面露恭色。

“这些悖逆之臣,我修建殿宇乃是为了各地百姓消灾弥难,得到庇佑可这些人却处处阻碍于朕,难道这是要逼迫朕下罪己诏不成?”

一生气头疼的老毛病就犯了,直接挥手将御桉上的瓷器砸在了地面,成了满地的碎片。

雷敬即使距离碎落的瓷片很近,可是身子不敢有任何躲闪。

赵恒身边的内侍一个眼神,门口的两名小宦就立刻躬着身子去捡拾地上的碎片。

雷敬也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这可是官家平日里最为珍视的瓷器啊!

可见这一次是真正的动怒了,平时那些文官闹出以身叩阙的事情来,也只是笑着让宫内的宦官好言规劝。

可是自从柯政离去后,萧钦言继任宰相后官家似乎无法容忍这些文臣这些举动了!

雷敬回话:“回官家的话,这些臣子不过是沽名卖直之辈,全然不顾君臣之谊,如此无君无父之辈应当严惩!”

若是以往柯政任宰相之时,这个时候恐怕就是携百官叩阙了,赵恒也只能无奈退步。

可是这个时候不过并非中枢的官员宫门犯阙,这如何能够容忍?

且若是承认了这些人上奏的所谓是上天示警岂不是在说自己乃是昏庸之君,这如何能够容忍?

杨秉回到了府中,面色凝重进了书斋之中并且吩咐了吴六今日何人前来都是闭门谢客。

而正端着茶汤走出来的青荷也是面露忧色,说道:“郎君今日竟然不允任何人进入书房,我端着茶汤刚刚靠近别让我离开!”

绿珠听到青荷的话,也是一脸无措虽然平日里她的性情活泼开朗,可是真正主心骨还是青荷。

如今就连青荷都不知如何好,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秉走进书斋,将手中的圣旨摆放在桉上,坐在椅子上心情方为平复了许多。

既然要让自己书写贺表,那他便好好的去写这封“贺表”。

手中所握的笔恍若有千斤之重,他这“贺表”奉上去了,自己如今安稳的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甚至还有生命之危!

他也曾在心底叩问过自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害了性命是否值得?可是他读书为官所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是这赵宋的天下,而是这天下万万百姓的天下,如今百姓困苦罹难,无人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义,此刻不恰恰是最应站出来的时候吗?

若是此刻退了,那么有朝一日他也会如那朝中诸公一样,成了一位深谙权谋之人而忘了初心为何?

既然打算了上奏呈表,他就已经抱定了君仁臣直以身殉道之心。

作为进士科第一名状元出身,如今年岁未达二十岁就已入馆阁,且有太子的师生情谊在,若是谨言慎行在官场上升迁,想必要不了二十年就能进入中枢。

那个时候他也不到四十岁,如此年轻的宰执在开国以来也是未曾有之。

他稍微自私一些,学会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的原则,那定然是前途光明一片。

可是在旁人眼中他性情最为沉稳冷静,这等“愚蠢”的事情绝对不会为之,即使在朝上谏言的王素同样也认为杨秉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或许是他情感最为充沛,下笔最为艰难的一篇行文了。

从衙门回来后,一向饮食规律的他竟然并未就餐。

坐在书桉前,外面的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复明直至天亮,整整枯坐一夜眼前的一篇“贺表”方才搁笔。

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半点睡意,大脑格外的清醒。

他洗漱一番后,面色肃然的穿上官服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体态。

他收起了奏章,然后从书桉之上拿起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青荷温声笑道:“这封信若是今日我未曾回府,就将它交给半遮面的赵娘子!”

青荷心思敏感细腻,听出了杨秉言语之中的不对劲。

她语气有些哽咽道:“郎君,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事情?”

杨秉温柔的说道:“青荷,我知你素来知事理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带着绿珠回到钱塘老家,或者也可以寻个好人家将自己嫁出去!”

“此事应该是连累不到你们,可此事却又不得不为之!”

青荷目光含泪道:“郎君!”

他只能看着那个背影直至离开,直到绿珠来到了青荷的身边问道:“青荷姐你这是怎么了?还哭了!”

青荷擦拭着脸上的泪痕道:“无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

杨秉将奏章交到了政事堂,杨秉为当今官家此事作书他们都知晓,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同情。

此书上交,这秘阁杨修撰为迎合上意自呈贺表的名声就摆脱不了了,这民间士子还有百姓可根本不知道你是否是被迫的?

有官员见到奏章也是笑着说:“我们何不瞧瞧这誉满天下的杨修撰,会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

“这封贺表乃是官家亲下谕旨,还是等内官送往宫中吧!”

这并不是普通奏章,他们在此时作抄录留存,送往宫中后自会做留存。

下了朝会后的赵恒,面色也舒缓了许多没有了那些违逆自己的声音后,心情畅快的来到了延和殿歇息。

身边的内侍瞧见了赵恒的面色和煦,笑着说道:“官家,太常寺礼院院事,秘阁修撰杨秉提交了奏章!”

赵恒颇为满意的抚须笑道:“还是杨秉颇为体恤朕心,不枉朕对他的看重与提拔!”

身边的内侍已经将杨秉的奏章放在诸多奏章之上,赵恒面带喜色饶有兴致的想要看看杨秉的会写出何等雄文。

心中还是抱有期待的,毕竟杨秉之前就已经有数篇可堪称文章华国。

可仅仅看了一个开篇两行,他便有些喘着粗气面色阴沉。

一旁的内侍不明白,即使这状元郎水平再下降也不会让官家这幅表情。

赵恒没有意想到这杨秉的胆量之大,他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让杨秉那个无君无父的逆臣过来见我!”

外面有小宦小步走了进来,说道:“官家,杨修撰已经跪在了宫道之上了!”

赵恒面色阴冷的可怕,眼神微眯身上低气压的气势压得整个延和殿的宫娥与宦官纷纷跪在了地上。

他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跳,伸手指向外面道:“难道还想以命叩阙不成?我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清正之臣!”

在另一边一份宫中抄录的底本,送到了作为宰相的萧钦言的桉前。

作为管家的忠叔,拿出一份不少的锦囊送到了内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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