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逛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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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已敲过三声，晏卿侧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时间太匆忙，还有诸多人和事尚不能一一妥善安置。
今日午后去了舅父府上。舅父和外祖父不舍又如何，君令难违。尤其是身为外臣，更要处处谨言慎行。只是舅母一直抱着她连声叹，不愿放手。外祖母过世得早，舅母是舅舅府上唯一的女眷。舅母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从小舅母对她格外喜爱，私下里说过不少“卿儿要是能成为我们家的人就好了”这种话。可自己只把两个表哥当做兄长、同窗，从未起过儿女之情其它想法。此次前去辞行，恰巧两个表哥离府办事，竟是连面都没有见到。
根据皇家嫁女的祖制，需要内务府置办喜服、嫁妆，另赐定数的侍女、嬷嬷、家丁总共不下三十余人陪嫁。然这次婚事太突然，内务府根本来不及准备，晏卿亦不想麻烦增加宫里负担，于是求了皇上在婚事上尽量从简。反正公主下嫁平民她是本朝第一例，真正意义上来说并没有祖制可循。内务府按晏卿的意愿与宫隐西商谈，最终敲定：由大驸马到皇宫迎亲，考虑到路途遥远，公主轻车简从，只带箱笼二十件，仆从十六人，着常服出宫，到宫家后再行大婚之礼。
后日一早就要离开皇宫了。除了田儿、塘儿，其它陪嫁的仆从部分是原来在栖梧宫服侍的，部分是临时从皇室私产挑选来的奴籍，往后的日子，真正是举目无亲了。田儿塘儿那两个丫头，今夜恐怕也睡不着吧。
“田儿？塘儿？”晏卿轻轻地唤了声。
两个丫头果然没有睡，一齐从外间进来。
“你们也睡不着么，我也睡不着。过来，我们三个说说话吧。”晏卿披衣起身，倚到窗边的塌上。
“公主，您，您真的要嫁去江南啊……”塘儿蹲在晏卿身边，一开口就是哭声，她替公主感到万分的委屈和不值。
田儿拍了下塘儿：“哎呀，这是公主的喜事，哭什么！公主，衣服鞋帽和首饰奴婢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这房里，可还有什么想一并带去的？”
晏卿环视了下自己的寝室，一些常用物件都已装箱打包，房里比往常空了很多。“没什么要带的了，父皇给的银两应该够咱们用了。到了那边我让陪嫁家丁买个庄子经营着，想来我们不至于会缺衣少穿。”
塘儿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问：“还用公主自己挣钱么，宫家不是东凰最有钱的人家么？”
晏卿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宫家有没有钱我不晓得，我们自个儿留点银钱傍身总没错的。”
“哦……”
“田儿、塘儿，要你们跟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委屈你们了。”
塘儿抢着说：“公主折煞奴婢了，能跟着公主是奴婢的福份，公主去哪，奴婢就跟去哪。”
田儿也说：“只要跟着公主，奴婢去哪也愿意。”
“以后我们仨要相依为命了，住在宫家不比宫里，没那么多规矩，我们也可亲近些。”晏卿将她俩拉近，真的有种从此相依为命的感觉。
“嗯，好，奴婢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江南的东西能不能吃得惯，有啥好吃的没。唉，以后恐怕再也吃不到潇然斋的酱肘子了。”塘儿抹抹眼泪，说着说着居然还咽起吐沫来，引得晏卿也觉着饿了。
“后日是正午出宫么？”
田儿应到：“是的，公主，后日寅时祭礼司要领皇上行祭天礼，内务府准备仪仗，公主要等到正午吉时才出宫。”
“那明天我们没什么事对不对？要不然明早我们偷溜出去，到南大街逛一圈，最后买点潇然斋的酱肘子带着路上吃？”公主知道两个婢女都没有亲人在世了，倒不用告别亲友，私心里想让她们再最后看看京城。
“这，好吗？”虽然还有些迟疑，两个丫头其实已经心动不已。此去江南，谁知何日才能重返京城。
“没有人会发现的，我们早点回来就是了。好了，现在快点睡觉去吧，明日早点起身。”晏卿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主仆三人起了个大早，昨夜应该谁都没有睡着吧。晏卿让自己宫里的太监小春子弄了三块腰牌，三人都扮做宫女的样子混出宫去了。幸好这两天宫里准备长公主的婚事，进出办事的人多，没有引起守卫的注意。
一出宫门，三人就哈着白气跑了起来。她们时间不多，要抓紧。田儿和塘儿很少出宫，偶尔跟着晏卿出来也没有机会逛街铺。相比她俩，晏卿对京城的茶楼酒肆要熟悉得多，于是领着她俩一路从南大街的街头逛到街尾。三人都是睁大眼睛使劲看，恨不得把京城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去。
逛了一圈，腿也走酸了，晏卿带两个丫头进了家茶楼：“来来，我们在这休息会。这里出门往左过两个路口就是潇然斋，我们在这喝杯茶用点点心，再去买肘子。”
三人围桌坐下，叫了小二上茶水点心。塘儿捶着腿四处张望，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正好看到晏卿身后一桌坐了对男女，男的正在给女的倒茶，女的似是不想与他靠近，身子往旁边挪了点，没想到那男的也跟着嬉皮笑脸地挪过去一些。
塘儿小声嘀咕了句“登徒浪子”。
晏卿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塘儿低头凑近公主和田儿，悄声说：“主子，您背后那桌坐了个登徒子，长得那么丑，还想打人家小姐的主意。”
晏卿听了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后面那桌，见那男人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确实显得粗壮了些，但其实五官端正穿着打扮也很新潮，实在算不得丑。晏卿回身也小声地说道：“他不丑啊，称得上是俊朗了。”
“一幅勾三搭四的样子，真是难看。”公主说他不丑，塘儿还是不以为然。
没想到那男子似听到这边在议论他，居然起身走到她们桌旁，朝三人行了个礼，斯斯文文地道：“三位小姐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敢问小店茶水如何，可还满意？在下杨浩远，是这茶楼的老板，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三位小姐但说无妨。”
田儿怕他唐突了公主，急着打发他走：“没什么不满意的。杨公子请便。”
“那太好了，在下正好无事，再介绍几样我们店里的特色点心给几位小姐尝尝如何？”杨浩远的厚脸皮无人能敌。
晏卿觉着此人即便样子不丑但行为实在招人烦。眼看塘儿就要拉开骂人的架势，晏卿伸手拦住：“塘儿，付钱，咱们走吧。”
“哦。”
塘儿愤愤地掏钱。该死的登徒子、臭苍蝇，好不容易来茶楼一次，都被他搅了！。
杨浩远遗憾地目送她们离去。中间这位小姐美则美矣，就是冷冰冰的，没情趣，不如小杏儿有意思。想到这里，他又贱兮兮地回到之前的位置，缠刚才同桌的那位女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