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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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万家团圆的幸福时刻，程家的这顿饭却吃得特别不痛快。
爷爷叹息着摇头：“两兄妹从小打到大，冤家，冤家。”
奶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她把胆参蒸鸡按骨架分开，一只鸡腿夹到程星碗里，一只鸡腿夹到谢嘉木碗里。
“他们两兄妹是没有指望了，但你们可要相亲相爱。”
“这人啊，能够成为兄弟姐妹，都是上辈子结下的因缘，你们可千万要珍惜这情分，不珍惜的人，下辈子再也遇不到了。”
谢嘉木下辈子还想遇到程星，但是他不知道程星是怎么想，她会不会也想下辈子遇到他。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守岁，过了凌晨才去睡。
家里条件有限，两个小孩挤在书房，两张折叠小床，并排放着，一人睡一张。
程星把收到的红包压在枕头底下，转头一看，谢嘉木已经躺下了。
把灯关了，程星摸黑回到小床。
“哥。”
程星闭上眼睛，“你不要在意今天小姑说的话。”
“他们每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你都不知道两人吵架的原因能有多离谱。”
“爷爷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但他老爱抽烟，去年我家买过来的年货里带了两条烟，爸想着过年用来招待客人，小姑看到直接把烟扔出了门，两人站在家门口吵架，整栋楼的人都惊动了。”
“还有前年，不过前年除夕倒是没吵，小姑不是一直没结婚嘛，爸看中他们单位一个年轻小伙子，觉得人品不错想介绍给小姑认识认识。”
“大年初五请那个哥哥来家里吃饭，饭还没吃呢，在沙发上吃了半个橘子，喝了一口茶，小姑的脾气发作了。”
“小姑指着爸的鼻子大骂，让人带着东西滚出去。”
“还有一次，爸亲自下厨做水煮鱼，因为里面放了酸菜，被小姑挤兑，两人吵得差点把桌子都掀了。”
程星叹一口气，有记忆以来春节就没有消停过。
“哥，你真的不要在意，他们只是想吵架而已。”
程星絮絮叨叨，谢嘉木一直没有回应，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了。”
万籁俱寂的黑暗里传来谢嘉木的声音，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像往常一样。
大年初二要回外婆家，早上起来一家人吃个早饭。
虽然是早饭，但非常丰盛，鸡鸭鱼虾一应俱全，新年第一餐，必须好好吃饭。
程铱意外地出现在饭桌上，看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用黑色发圈绑着，蓬松的马尾垂在后背，十分慵懒。
更让程星意外的是，暴脾气的程铱全程没有说话，一个人安静地低头喝汤。
等到程星她们把筷子放下，程铱慢慢悠悠地抬起头，起身回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爷爷奶奶把他们送到家门口。程星说了一些类似于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的吉祥话，两个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再见，爷爷再见！”程星笑着道别。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动静，程铱穿戴整齐，湖水绿大衣很显气质，脖子上挂着亮晶晶的毛衣吊坠。
程铱朝着他们走过来，程星不由开始紧张，心里想着不会吧，今天早上程铱和她爸一句话都没说，应该没有争吵的由头吧？
李敏尔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这两兄妹一定是前世的冤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一见面就吵架，说不上几句话，一开口就吵架。
程铱走到他们身边，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正红色美甲上面镶着闪着七彩光的水钻。
她手上拿着两个红包，一手一个同时发给程星和谢嘉木，目光散漫地说：“学习进步。”
程星笑着接过红包：“谢谢小姑，小姑新的一年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
程铱扯了扯嘴角，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谢嘉木接过红包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红包摸起来很厚实，其实程铱虽然和程铭剑拔弩张，但对程星物质方面好得是没话说
逢年过节红包没有少过，一直到现在每逢儿童节，程星都会收到一份从外地寄过来的礼物。
有时候是漂亮裙子，有时候是书籍，有时候是程星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
所以程星从不讨厌这个小姑，甚至可以说打心眼里她是亲近她的。
天空难得放晴，阳光洒在老房子脱皮的墙上，映照出岁月的斑驳。
刚走到门口，程星就闻到红烧排骨的香味，这是外公的拿手菜。
“外婆！”
一头银发的老太太出来迎他们，“星星，嘉木。”
厨房里的外公拿着汤勺走出来，“快进屋，马上开饭。”
一家人涌进去，本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加拥挤，餐桌是一个小方桌，外公外婆各坐一方，剩下四个人挤在另外两个方位。
谢嘉木安静地坐在边上，外婆看到了，把他招呼到自己身旁，笑着说：“我要跟我的小外孙坐。”
程星佯装吃醋地把椅子搬到外公身边，甜甜地说：“外公，我跟您一起坐。”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饭，外婆把红烧排骨夹到谢嘉木碗里：“嘉木，你尝尝的你外公的手艺，以前小沐，最喜欢吃你外公烧的排骨。”
因为有林沐这层关系，外公外婆是真拿谢嘉木当亲外孙。
提到林沐，难免伤怀，外婆眼眶微微泛红，不停地往谢嘉木碗里加菜，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关切倾注给谢嘉木。
谢嘉木静静吃饭，程星边吃边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程星的错觉，她觉得谢嘉木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外婆笑着为程星添菜，“雨露均沾，嘉木有，星星也有。”
程星可爱地吐吐舌头，“谢谢外婆。”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程星说说在学校好玩的事，外婆说说广场上发生的趣事，外婆再也没提到那个名字。
下午返程的时候汽车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外婆自己酿的杨梅酒，炸的面鱼，腌制的泡菜，每样都装了很多。
“妈，你们回去吧。”李敏尔透过车窗跟两个老人家说。
外婆笑着摇摇头：“我要看着你们走。”
“又不是不回来了，过一阵还来看你们。”
外婆坚持：“你们走吧，我看着你们走。”
劝不动，李敏尔拿父母没有办法，汽车缓缓启动，程星趴在后座，看着两个老人跟他们挥手。
车子渐行渐远，面容变得模糊，身影变得模糊，转弯开出街角，连模糊的黑影都消失不见。
程星听到李敏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有印象以来，外公外婆都是这样送别他们的。
冬天的阳光，带着寒气透过车窗照进来，程星转头看向谢嘉木。
程星朝他挪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闭上眼睛。
交通电台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明日梧城晴转多云。
程星小声地叫他：“哥，”
——西南方向有大风，空气质量良好。
谢嘉木没有应，这两天谢嘉木异常沉默，开口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天气预报播放完了之后，电台开始播放歌曲，貌似是一首很老的歌，何日君再来。
程星突然想起一件事，谢嘉木成为她哥已经满打满算一年了。
谢嘉木来梧城也快一年了。
程星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这个家当然不是指他们现在的家。
过了好一会，程星才听到谢嘉木的声音。
他说：“不是。”
程星莫名惆怅起来，谢嘉木没有对她说心里话。
“我只是想他们了。”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谢嘉木从前的家在临州，现在的家在梧城。
电台的音乐进入尾声，悠扬的旋律里混了淡淡的悲伤，这悲伤似乎不会随着音乐戛然而止。
程星抽了抽鼻子，忍住了酸楚，靠在谢嘉木身上，用力环住他的腰，这一刻她想把她身体里全部的热，掏出来给他。
“哥，没事，我在呢。”
难过不要紧，委屈不要紧，有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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