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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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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凌晨一点半,  老城区陷入沉眠。

法拉利缓慢地驶入市井长巷,主街靠着马路的几家烧烤店正在收拾残局,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半遮半掩,  拐过两个弯往坡上去,  本就狭仄的小路两侧又停了餐车、三轮车、以及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驾照才能斜停成这样的五菱面包车。

前盐巷是个出租车司机停了直摇头讲“我不进巷里”的地方。

陆离铮倒是毫不介意,  他凤眼微睐,散漫地扫过距离,  打方向盘轻而易举地避过每个障碍物。

四下静谧无声,只余下寥寥几个夜猫子的窗口晕着橙黄的光,  车辙碾过杂物时发出稀疏的响声,惊起路边交尾的野猫。

旧式矮楼鳞次栉比,  挤挤挨挨,  坡面斑驳墙壁被深绿渐变红褐的爬山虎覆盖,卷曲的藤蔓随风轻曳,  已有枯萎地迹象。

钟浅夕到底是没有真的再哄陆离铮的,  他们只是沉默地并排坐着,时不时的吃两口东西,味同嚼蜡。

明月或许有施舍地看向山顶两个少年人,  可肯定得不到任何回望。

那盒卤味谁都没有动,钟浅夕讲,“还是要多泡一会儿味道才会好。”

前盐巷是个巨大的斜坡,  她家住里段,  没到最顶,  停了车还要步行上段台阶才能到平地,再上楼回家。

“你就在这儿停就行了。”温软清甜的女声打破寂静。

陆离铮轻“嗯”停车,把手刹按下,语气不容置喙,  “我送你。”

钟浅夕点头,已经折腾半天送到这里了,谁都不差剩下的几步路。

“先等我下。”陆离铮为她开车门,迎她下车,沙哑讲

他绕去后备箱,捧出盒没拆封的麻薯。

“谢谢。”钟浅夕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陆离铮却猛地收回手没给她。

为了节电,十二点过后巷里的灯会灭掉半数,只留下剩下半数勉强照明用,矇昧月光与昏黄路灯交替扯着他们的影子,离得很近,宛若两只交颈的天鹅。

钟浅夕困惑的抬头,撞进陆离铮噙染戏谑笑意的明眸里,他懒洋洋地讲,“先把微信给我。”

“……”幼稚鬼。

钟浅夕从宽大的外套里摸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递给她。

是只去年10月才发售的iphone6,陆离铮同款不同色,此前的iphone屏幕都要比6小一上圈,极好辨认。

刚出时候并不好买到,钟明特地托了跑船的朋友从国外给买回来的。他与明柳都是苦日子出身的人,深知青春期被看不起的难过,又常年跑船不在陆上,生怕钟浅夕被人欺负,想尽办法给她最好的。

钟浅夕因此成为了第一批有iphone6的群体。

“嘀”提示音响起,指尖轻触,钟浅夕通过了好友申请。

她盯着陆离铮的手机,叹气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给通讯商贡献短信费?你平时都不开imessage的吗?”

“我不喜欢已读提示。”陆离铮挑眉,云淡风轻回。

很合理的解释,任何出“已读/未读”的社交软件都要么滑跪偷偷改掉,要么退市,充分说明了大部分都无法容忍对**的践踏。

陆离铮低头,附到她耳侧,低音炮沉如磐石,“还有啊浅浅,你微信可以通过电话号码搜索的功能没关,我存你号码时候微信就推送过新好友了。”

“……”钟浅夕哽住,涨红了脸,窘态毕露。

陆离铮轻声笑,把麻薯塞到她怀里,捻着女孩子圆润的耳垂揉了下,“回家吧。”

高大葱茏的刺槐树遮挡住光源,石阶陡峭无光,钟浅夕娴熟地打开手机电筒照亮。

有野草顶破台阶的水泥砌面,从罅隙里萌出青绿,生命力蓬勃的令人惊诧。

上来后是个平面,钟浅夕家住最中间的那栋,陆离铮没再送,也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他仰头看着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起,在三楼停下,灭掉。

左侧房间的灯光亮了起来,半分钟后钟浅夕从阳台往下张望,对陆离铮招手,示意自己已经到家了。

一个笃定对方在楼下没走,一个就是站在哪儿等回应。

出离的默契。

钟浅夕倚着护栏目送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直到连车的颜色都看不到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

水晶灯照彻不大的客厅,钟浅夕把餐桌面上摆得东西收起,折叠放到墙边。

手机调好后,踢掉拖鞋,站到正中央,神色凝重,昂首挺胸。

琴音响起,带着如泣如诉的低沉,又转瞬悠扬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1]

钟浅夕绷紧足尖,弯下腰,双手贴着腿部线条缓慢地扬起,皓腕转动。

舞蹈老师的孜孜教导犹在耳侧,“这个动作要稳,重心向前后迅速转身,手半空画弧。”

蔓进来的月色见证着客厅翩跹的少女,腰肢柔软的仿若无骨。

动作虽慢、却能接续上。

额前冒出细密的汗珠,舞姿轻盈。

“一瓢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钟浅夕阖眸回忆着动作细节,努力浮现,仿佛回到了年幼时的舞台。

镁光灯追逐着小女孩跳跃的舞步,簇拥的花圃散发着幽香,万众瞩目。

陆妈妈就坐在观众席间,怀中躺着花束,含笑注视着她。

或许是发育后的躯体怎么都不如小时候那般,最后谢幕的动作始终没办法做到曾经的完美状态。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一曲《送别》曲终,钟浅夕抱膝坐到地板上,与墙面自己的影子对峙,挫败感一波一波的袭来。

她没能在陆妈妈生前多做陪伴,甚至不能完整的,为她重现一次她曾夸过好看的舞蹈。

就在颓靡情绪快要将钟浅夕湮灭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声。

钟浅夕眨眼睛挤干净朦胧的雾气才终于看。

上条还是“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

昵称跟陆离铮本人同样酷哥。

钟浅夕毫不怀疑陆离铮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没人打得过他。

有事说话:[到家了,晚安。]

(づwど)浅:[晚安。]

钟浅夕抽着鼻子从纯黑的头像点进朋友圈。

一屏到底,孤零零的一条“新年快乐”,时间是12年1月1日。

背景倒是难得的有点儿色彩,是她视频里见过的那辆陆离铮开来比赛的黑金跑车。

有事说话:[说起来你这头像是个什么生物?猫?]

钟浅夕的头像是个毛茸茸生物的背影,尖耳朵、尾巴巨大无比,奶白里夹杂了道浅浅的棕色,蹲在雪原中。

(づwど)浅:[图片]

她找到正脸发给陆离铮,认认真真地回复他:[是只狐狸哦,我给它起名叫焦糖奶盖狐,是不是超可爱的?]

陆离铮直接发了条长语音过来,嗓音在外放的加成下更为低哑缠绵,带着蛊惑,“小圆脸毛茸茸,憨态可掬,能找到只跟猫一样的狐狸,真有你的浅浅,你特地照镜子找的?”

“……”钟浅夕被他气得跳脚,原本汹涌上涨的颓然潮水骤然如泄洪般褪得一干二净,她自认为超大声超凶的发语音回他,“你才是小狐狸呢,你全家都是小狐狸。”

陆离铮照单全收,慵懒的回,“呦,浅浅怎么知道我全家都是狐狸的?你就这么着急进我家门啊?”

事实无数次的应征了不要跟混不吝的纨绔打嘴炮,你赢不了。

钟浅夕选择放置play,不肯再理他了。

盥洗台布满水汽,映出少女被热水烘到微微泛粉的玲珑曲线。

清脆的手机提示音夹杂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钟浅夕耳朵微动,迅速冲干净眼前的泡沫,迈了半步,伸长手臂勾到放在架子上的手机。

微信:[您有一条来自于有事说话的消息。]

她蹭干净手,拿指纹解锁。

有事说话:[你浅字前面表情是什么意思?]

(づwど)浅:[我跟季舒白和寻旎用得姐妹款,前缀都是这个格式。]

有事说话:[是吗?]

(づwど)浅:[图片]

钟浅夕直接把置顶的两个名字一起截图发了过去。

稍有不同的是季舒白和寻旎后缀用得都是叠字,一个“白白”;一个“旎旎”。

她拒绝配合使用叠字,只改了前缀。

有事说话:[这样。]

意味不明,不知道陆离铮说得是哪样。

钟浅夕等了约莫一分钟,见他没有再发消息的意思才把手机放回去,手指刚抬起,就又再度握起,小心翼翼地贴着靠近花洒的这边的池台放好。

水声再度响起。

钟浅夕用手背随意的划抹两下,她肌肤薄,眼尾的薄红还没有消散,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肿。

她叹着气抽毛巾覆到湿发上,慢吞吞地擦拭滴水的长发。

空出来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摸到手机划开,发现置顶外最顶的那个昵称已经变了。

变成了令人惊悚的“(づwど)  铮”。

朋友圈有个小红点,钟浅夕颤着指尖点进去,微缩图是个纯黑头像。

凌晨两点二十七分。

(づwど)  铮:[。]

熬夜冠军争夺战参与者徐鸣灏发了首评:[……铮哥你被盗号了吗?盗号了你发条消息就骗我点儿钱,让我冷静一下。]

吸满了水的毛巾沉甸甸的垂在肩头,钟浅夕茫然地盯着屏幕。

还上拉特地刷新了一回,生怕自己看错。

这次多了两条。

迟到小恶魔寻旎顶着同样的前缀回复。

(づwど)旎旎:[我在此澄清一下,与我无关,我这可是叠字呢。]

(づwど)  铮回复灏子:[滚]

行吧,这个语气,也只有陆离铮本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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