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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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道题，找人来讲，乔岱妩。”
……
“乔。岱。妩。”
英语老师张舒几乎是咬牙说道。
同桌猛踹桌腿叫醒了趴在桌上睡着的乔岱妩，“醒醒，老师提问。”
小伍懵然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看到地上有两团纸，侧首回望，花椒坐在几排开外，焦急盯着自己，她赶紧捧起卷子惊慌看向张老师。
“把第三题讲一下。”张舒老师语气阴冷。
她连忙念道，“xiaohongworkedhardlastyear,嗯，选c,‘however’shestilldidn’tgethighgrades’小红去年努力学习，但还是没取得好成绩。”
还好这题巨简单，不知张舒是否能放自己一马。不过同桌怎么把脸埋在书桌里了？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难道这么简单的题她也说错了？
小伍赶快定了定神，用目光又默读了一遍。
“呵哈……”张舒老师不怒反笑，讽刺道“我们都讲到完形填空了，你一场大梦才做到单选？”
乔小伍脸刹时变得死白，低下头耳朵通红。
看来是“积怨已久”，英语老师早就想找机会修理她了，张舒把手中的卷子拍放讲台上，不打算就此揭过。
花椒在后排，咧嘴捏了捏鼻梁，心里为小伍祈祷：信女愿午休吃素，只求姐妹渡次难关。
此时不说话不行了，小伍垂着头道歉，“老师，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张舒老师说道，“这个礼拜抓你第二次了！你不要成绩，我们全班还要平均分！”
小伍急急解释，“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昨晚写作业熬夜了，今天实在没顶住，以后我真的注意。”
张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熬夜？高三谁不熬夜？”
“全班，没熬夜的举手！”她环顾四周，一屋子学生吓得安静如鸡，正好佐证了她的说法，她继续道，“凭什么你就不行？就因为你要睡美容觉？”
小伍被训得羞愧难当，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了，早点躺平让她发泄完，就早点能坐下，还是别张嘴了。
英语老师不依不饶，指着前座英语课代表说“张萌这次147，只扣分在作文。人家全会，都在听讲。你凭什么睡？”
“再说你老友，刘美娇，天天在一起，人家考了138，你呢？怎么好意思！”
这时提花椒，多少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但对方气势太盛，小伍不敢造次，只好继续低头挨训。
张舒不解气，决定再放一句狠话就继续讲题，于是讥道，“就你这样，别说考清北，首都你都考不进。看到时人家还看不看得上你，坐下！”
听着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用林沐风来挖苦自己，她心里委屈极了，实在没忍住嘟囔着，“老师，我没想考清北，他也说了我不用非考首都。”
说完一屁股坐下了。
全班哗然。
小丫头还跟她还嘴，张舒怒极，拿起卷子眼睛在镜片后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看女孩竟敢坐下，顿时觉得没处撒气，她使劲拍了拍讲台，指着前排几个女生，指桑骂槐地呼喝，“看到没？人家不用学习了！没那样的脸蛋，可别瞎学！”
“小小年纪不学好。靠男人不如自立，懂不懂？！”
随后不依不饶地阴阳道“还真把自己当琼瑶戏里的菟丝花了，不知羞耻！”
对方咬着牙挤出最后四个大字，乔小伍适才的不服气一下被震掉大半，只瞪看着英语老师，一字比一字重地将羞辱砸在她脸上，她无法相信对方身为人师，竟会如此辱骂学生，这完全超出了她的底线。
“啪——”后排花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小伍只是困了睡着了，至于这么伤害她吗？”花椒质疑道。
“把嘴闭上！都给我坐下！！”
“都皮子痒，想被找家长了对吧！”张舒面红耳赤地大吼，几乎是惊声尖叫的声线。
全班同学都吓得为之一振，俱低下头，生怕自己被连坐。
花椒被如此高的分贝震慑得双肩一抖，颤巍巍落座。看着小伍僵直的背影，眼眶发酸，她替小伍觉得委屈，只恨自己没用。
下课铃响，小伍却连一丝挪动脚步的**也无。
她低头看着试卷，上面红字赫然标着“122”。周围人来人往，气氛却比平时寂静了不少。
花椒蹭着脚步向前，偷偷用长臂揽住她肩膀，小伍这才转过去靠着她滚落一行泪水，一声也没敢吭出来。
自此以后几个礼拜，乔小伍发奋熬夜，除了完成作业，还要再多两小时做英语错题和练习写作。想用实力证明她不是菟丝花。
这天凌晨三点，写完作业还有一堆习题没做，她不免心下烦乱不堪，困得直磕头，想睡觉，又很艰难地想硬挺，身心互相撕扯着。
直到爷爷起夜，看到楼上灯亮，扶着把手挞挞上楼，在小伍门口看到她撑着头，伏于案前，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一抬头看钟表时间，爷爷大骇，哑着嗓音问道，“乔小伍。几点了，还不睡？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为了学习不要命了？快快快，上床睡觉去！”
多年以来，小伍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和他们生活作息同频。
爷爷常跟小伍强调早睡早起的重要性，“十二经脉要在何时才能好生休息，天人要合一”，她从小便是听这些长大的。
高二的强度已很难顶，到了高三，熬夜使她身体格外吃不消。
听到爷爷的催促，她想发脾气，又不想爷爷伤心，情绪骤然像山洪一样势不可挡地爆发，她捂脸大哭起来。
爷爷看到孙女的反常，有些吃惊，快步进屋走到她面前问道，“小伍啊，怎么了？是不是学习上遇到困难了。事是死的人是活的，跟爷爷说怎么了，我给你想办法。
“再这么哭下去，把你奶奶惊醒，她该担心得睡不着了。”爷爷提醒道。
小伍强止住哭泣，抽嗒嗒地跟爷爷说了前因后果，还说马上要期中考试，害怕又考不好，证明不了自己，因为这事也几天没好好跟林沐风说话了。
爷爷听懂了事情原委，他们当然知晓她和林沐风的关系，两个年轻人互相仰慕，互相激励，没什么不好，他们这个年纪时，别说恋爱，结婚生子的都有。
所以不仅不反对，奶奶还常在放假时把林沐风邀请到家里玩。毕竟与其反对，让孩子躲着自己，不如支持，甚至让孩子们在他们眼前相处。
爷爷给啜泣的孙女背后顺气，不疾不徐地开导，“小伍啊，这个不是沐风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老师的错。你这么机灵，这次怎么犯傻了。”
小伍向来最尊重爷爷奶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默默靠着爷爷听他讲话。
“人家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拼死证明自己不是？她是警察还是她是法院哪？不能把她的话当放p？”一向文雅的爷爷都忍不住说了粗话。
“高三这么累，你有做不到的，实属正常，尽力而为就行。爷爷奶奶不给你压力，沐风也没逼你像他那样吧？你还难为自己做什么？”
“小伍你记住，人这辈子理好情志，身体才能坚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因为别人几句闲言碎语，把自己逼死。”
“现在快点，躺下睡觉，有谁再说你，爷爷来给你撑腰。”
“谁不知羞耻，什么老师的嘴巴这么污糟。”爷爷越想越生气，苍老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小伍在倾听中逐渐平复下来，抽泣声减弱，“爷爷，我知道她说得不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推推自己。”
“能提升几分成绩固然好，但别钻牛角尖觉得成绩就是一切。该睡觉时还是得睡觉。”爷爷把小伍安顿回床上，让她躺下自行按揉理气的穴位。
为她关灯，也下楼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伍上学去了，爷爷给大伯打了个电话。
“礼唐阿，给我派车，去小伍学校。”
中午爷爷穿戴整齐，头戴一顶绅士小礼帽到学校找到小伍班主任说了情况，因为英语老师张舒，把学生时间抓得过紧，其他科老师都颇有微辞。
班任了解张舒的性格，觉得他也没法跟她沟通，就直接把爷爷带到英语办公室亲自与之协商。
“你好张老师，我是乔岱妩的爷爷。”
“昨晚听我孙女说了，您在班级里点名批评她，说她不知羞耻。不知她做错何事？”
看清对方来意，张舒脸色不悦，又因为爷爷的年纪和资历不敢发作，只高傲把月考成绩单往爷爷面前一扣说，“您自己看看孙女的好成绩吧。”
爷爷坐下低头览了一眼，故作“我不知你所言何意”状问，“请问这个122分，和不知羞耻有什么关系？”
张老师轻哼道，“我们实验中学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全班英语平均分接近130分，年级第一。乔岱妩严重拉了我们班后腿。她小小年纪早恋，上课睡觉，我那么说是为了激励她，让她知耻而后勇。”
“嗯……”爷爷低声沉吟了一声，稍作思量后反驳，“张老师，你这个说法我不同意。”
“比平均分低是能力不充足，但和礼义廉耻无关。激励学生要讲究方式方法，但辱骂、给学生扣帽子的行为不可取。”
“至于早恋，两个年轻人相隔两地、互相倾慕，是人之常情，我们作家长的都认可了，您以此为借口当众打压孩子，会给孩子造成阴影。”
张舒想要回嘴，爷爷横眉怒目，单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此次前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告知您，我孙女以后在课堂上如有任何不妥，请您直接来找我们家长，不要戕害孩子的内心。一，不可口头辱骂，二，不要体罚学生。”
“否则让我知道，再有不恰当的比喻，例如‘靠男人’，‘不知羞耻’的帽子扣在我孙女头上，我们做家长的，一定会找到校长那里去。”
“若校长不管，我们就告到教育ju，他们管不了，那我们就让报纸新闻，让普罗大众来评判你张老师的行为是否可取。告辞！”
骄傲能言的金牌教师一句话也没插进去，就这么吃了瘪。
……
小伍午休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班任伊老师是语文老师，平时和学生的相处“恩威并施”—适当鼓励外加合理监督。是个讲道理的人。
小伍能感受到老师真心对她好，所以进办公室前也不忐忑，
伊老师安抚了她几句，说张老师所言是重了些，让她不要往心里去，全科综合发展，以高考为重。
小伍有些摸不着头脑，班任低声对她说了今天爷爷来学校的大致始末。
晚上十点多放学回家，看到奶奶在给自己热饭，爷爷穿着睡衣手持放大镜看报纸，小伍撒娇抱住爷爷的肩膀。
“怎么了，那老师又难为你了？”爷爷摘下眼镜，回拍了拍小孙女的手问道。
她摇了摇头。
当天傍晚的英语课，张舒进教室就把小伍叫了起来，冷睨她说，“乔岱妩，老师之前对你的教育是为了激励你。如果你不知好歹，我也没办法。隔代人教育理念落后，以后你的成绩自己好自为之吧。请坐。”
小伍自己可以受气，偏偏听不了任何人说爷爷奶奶不好。
她这次终于有底气，挺直脊背，直视老师的眼睛，声音微颤但清脆明晰，“张老师，我爷爷是我见过最讲道理的人。他说得很对，我可以努力，但却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证明您‘激励’我是菟丝花，不知羞耻那些话是错的。”
“了解自己比证明自己重要，高考我会努力，谢谢老师。”
……
期中考试，班里英语平均成绩128分，小伍考了130，在实验中学里算是非常中等，张老师念成绩时语气有些不屑，但丝毫不影响小伍的好心情。
张舒已经冷处理她一个月了，她反倒耳根清净。
不久，省里举办模拟考试，大家都当真正的高考实践了一次。因为出题难度太大，得到的成绩都不理想，全年级首战军心大挫。
年级主任心里暗骂出题老师不考虑高考实际情况胡乱炫技，但他脑子灵活，让手底下出过清北尖子生的老师们，趁寒假叫几个优秀毕业生回来讲讲经验，鼓励高三备考生。
林沐风放假回来，收到邀请当时就接受了，正好找机会去学校找小伍。
之前这丫头在电话里听着不太开心，他去问花椒怎么回事。后来没等安慰她，小姑娘就好了。
终于，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他可不想女朋友因为这点事被影响。
高三生周六也要来学校，这天年级给大家安排了动员会，会上邀请了一些往届优秀师兄师姐介绍经验。
林男神就是其中一员，当然也是许多女同学此次重点关注对象。
生活都这么苦了，干嘛不看帅哥养养眼？
动员会结束后，林沐风去找曾经的语文老师。
“你小子还知道来看我！”伊老师锤了他一拳，两人只年纪相差一轮，对方又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毕业后自然像兄弟一样相处。
“伊老师……很久不见，的确想您了。不过也有事求您帮忙。”
“谁跟你好久不见？上学期不就在校门口见到你把我学生拐跑了？就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伊老师双手叉腰揶揄他。
“老师，乔岱妩说她今天带饭了，午休要在教室吃，我能不能……”林沐风也没客气。
“打住啊，不行！你这扰乱军心，在学校里影响不好。”伊老师早猜到他居心不良。
“老师，您思想不健康了。我只是去您班教室吃个饭，又不做别的。”
伊老师把试卷卷起来，轻抽眼前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子。
“你还敢做别的？”
得意门生不疾不徐增加筹码，“下次请我介绍经验，我还来。”他补充道，“您看明年她就毕业了，以后我回学校也难……”
“去去去，半小时内，吃完就走。”伊老师作势要把他踹出去，“你个没良心的。”
亲学生就是亲学生，林沐风笑着跟老师道谢。
……
中午午休，小伍把饭盒摆到桌上，心神不宁地吃着。
阿木来了，她一早起来洗了头发，满怀期待来了学校。
终于在讲座礼堂见到心上人。
男生站在台边。上身穿着合身的藏蓝色衬衫，搭配内里纯白短袖，衬得整个人清清爽爽。下身只着简单牛仔裤，腿部颀长。
窄框眼镜挡不住眉目俊朗，他总是这幅清逸稳重，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光自己看到了，前几排女生也拽着衣角互相提醒向台边看。
虽说她第一眼相中的也是这幅样貌，但小伍还是忍不住腹诽他搞这么帅干嘛。
某人的阿木正回头想找她对视，在外班同学看过来前，小伍迅速低下头。
“张老师事件”过后，消息传到外面，难免会有人在班外议论她，她就算不在乎，但还是觉得高三危急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因此拒绝了林沐风中午一起吃饭的提议。明天休息，可以让阿木来家里陪她学习。
正出神想着，忽觉班里一阵骚动。
小伍瞥过门口，吓了一跳。
林沐风正拎着奶茶和午饭，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