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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即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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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蒂斯内,占据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电脑疯狂运转,所有人紧锣密鼓地忙碌,森中明青面前是立花泉所在之处附近的所有建模,每个动态的行人都被做成分解的数据,而更多的数据流还在通过立花泉发来的信号源源不断地传入电脑。

科研组的ares有点撑不住了,他接近80小时没有睡眠,再良好的身体素质也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喉咙几乎是肿的——他声音嘶哑地问森中明青:“能确定追踪终端已经放在安室透身上了吗?”

“能确定,那个狐狸面具是反舌鸟亲手给他戴的,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保存一段时间。”森中揉了揉眼睛,“安室透恢复记忆,但是并不着急,说明他的任务完成的还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断定他一定会去小樽实验室。”

黑衣组织的小樽实验室,成立时间超过八十年,曾产出过初代atpx和相当数量的改良药物,在宫野志保横空出世前,那里一直是黑衣组织药物研发的心脏所在。

这些年来,亚特兰蒂斯在小樽投入的机动组成员超过百人,但是没有一个能探出小樽实验室的真正地址,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皇天马捡到了昏迷的安室透。

他们在黑衣组织内部已经很久没有眼线,和诸伏景光的合作也是互相试探并不顺利,但正因为在小樽投入众多,所以第一时间就知道安室透来到这里,很可能是因为实验室,毕竟这附近实在没什么值得惊动一个代号成员的风吹草动。

立花泉被收缴手机,但并不代表她和亚特兰蒂斯失联。

海下的建筑灯火通明,天才与惊世骇俗的科技成果疯狂运转,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

揭开面纱吧,小樽实验室。

立花泉和皇天马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别墅里很明显就能看出少了一个人的气息,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没了,立花泉知道这栋房子里应该是一点安室透的基因都提取不到——怪难为他的,这才几小时。

她悠哉悠哉地瘫在沙发上喝橙汁,看小孩子们情绪低落,笑出了声。

这未免显得太冷嘲热讽,幸瞪视她:“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你不难过还要嘲笑别人难过吗?”

“我没有嘲笑你们,”立花泉放下水杯,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道别了。”

幸一时失语,天马悄悄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可是zero先生并没有和我们道别。”

“最好的道别就是没有道别,”立花泉十指交叉,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回答,“如果哪天我要走,那也只会是一个很普通的凌晨,我穿上外套戴上兜帽,从玄关正常无声地走出去,然后消失在你们的生命里。”

椋向来感性,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三好一成急忙安慰着椋打圆场:“监督只是说如果!如果啦!监督肯定舍不得我们的!”

立花泉接着自说自话:“我很羡慕你们,因为你们的未来光明磊落,zero也是,他从来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

她站了起来,走向冰箱——安室透的复健训练效用颇佳,卸去伪装后,她稍微慢些、忍着剧痛,已经能看起来和普通人相似□□分了。

冰箱里有安室透做好的三明治,面包片里只夹了鸡蛋和午餐肉,立花泉把它放在微波炉里“叮”了三十秒,尝一口——不加生菜也没有多好吃。

她拿着那个明明全盘按照她的喜好,却完全不对她胃口的三明治,视线低垂:“而我能遇见你们,本身已经是奇迹了。”

盗窃人生,偷来面目,嘲鸫模仿夜莺的歌喉。

小男生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立花泉看似冷漠,但此刻的她和已经离开的zero微妙地重合,仿佛共情一体。

三角忽然出现,往立花泉手里塞了一个三角形的香囊:“监督其实也是难过的,只是不够坦率而已。”

他澄澈的眼睛看着立花泉,弯弯如月,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监督,笑一笑吧。”

立花泉看着手心的小香包,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立花泉的人生啊,真好,好到让她妒忌。

她索性伸了个懒腰,向房间走去,只给他们丢下一句:“有什么想送给zero的可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会看到的。明天一早我们回满开。”

“好诶!”

离地九千米的高空,立花泉昏昏欲睡。

皇天马带着墨镜,和幸一起睡得东倒西歪,压皱了后者的裙子,椋、三角和一成原本凑在一起看电视节目,此刻也睡成了一团。

而已经人去楼空的别墅里。

那些东西就放在正厅的茶几上,仿佛在悄无声息地等候他,他一件一件小心翻看:天马送他的潮牌墨镜;幸连夜编制的手套;椋一直向他推荐的漫画;一成跑了十几家店买到的绝版唱片,三角和当地大妈学了一晚上的手工香囊。

以及立花泉留给他的,一枚避光保存的小胶囊,瓶子上贴的标签是立花泉的字迹,上面写着“后悔药”。

古灵精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世上毕竟从来没有后悔药。

回到满开,等着她的是看起来hp只剩1的真澄和废宅模式茅崎至——最近圆桌骑士开新版本,茅崎至特意申请了带薪假直播开荒。

怎么说呢,非常的网瘾青年。

她马不停蹄地把鹿岛雄三喊来当教练,果然夏组每个演员都又挨了一通臭骂,但好在他们心脏强大,小樽海边那一闹没法不强大。

而除了三角已经高中毕业无拘无束以外,其他每个人都在疯狂补作业,立花泉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天马的成绩原来不好。

嗯,传说中的笨蛋美人。

皆木缀一边当厨子一边当家教,终于在某个清晨爬不起床,于是立花泉想起茅崎至的名校文凭——满开宿舍确实没有吃白饭的,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要付出代价。

茅崎至在立花泉沙包大的拳头下哽咽着告别了他的电脑。

此外还有希特隆自告奋勇地说要教高中生们学英语,被立花泉一脚踹到讲台下一起恶补。

兵荒马乱,绝地求生。

七天后,满开宿舍里理智正常的也就剩下几个人,立花泉不得不每天早上开车轮番送他们上学上班。

至于驾照,被立花泉自己主动忽略了。

按照上课时间,先送高中生,再送初中生,最后是茅崎至,她打着哈欠把琉璃川幸和向坂椋送下车,副驾驶的茅崎至半死不活地抱着冰美式说了句“好好学习”。

她揉了揉脸,也下车去便利店买了罐冰咖啡,远远地看见幸和椋被他们同班的男生拦住嘲笑:“诶?琉璃川你还在当女装大佬吗?你最近是不是都在女仆咖啡屋打工啊?”

立花泉一手捏扁了易拉罐,向他们的方向走过去,被下车醒神的茅崎至拦住。

茅崎至困得要命,他从背后靠着立花泉,头埋在她肩上,头发扎到立花泉侧脸,被立花泉嫌弃地拍了拍。

他含混地说:“这种学校里的事情要让他们自己解决,成年人过早介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立花泉不置可否,指节握拳按出响声,被茅崎至伸手包住。

打游戏的技术就能体现出茅崎至的手很大手指也修长,他松松地抓着立花泉,好声好气地劝她:“消消气消消气,不吃早餐就生气对胃不好。”

立花泉刚张嘴想说什么,远处的琉璃川已经做出回应了——他居然朝那两个男生笑了笑,漂亮的裙子和柔和的笑容让本来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男女莫辨。

“不是女装咖啡,是戏剧。”轻柔的嗓音说出排练过一千次的山鲁佐德的台词:“今夜也为你讲述吧,翻开一页页,数以千计的故事之一——”

久经磨练的神态让他无比接近神话中昳丽沙漠里的神女,向前迫近的任意一步都是美丽的威压,对立的男生脸忽然“腾”一下红了,有生之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暧昧与危险。

而幸接着说:“——就是这样的戏剧,满开剧团,一定要来哦。”

男生已经红成了虾子,抓着同伴地手支支吾吾地跑了,椋在原地呆了一秒,忽然转身抱住幸。

椋让幸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果然,幸好帅啊。”

幸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在学别的剧团的粉丝福利而已。”

“嗯,不过真是好帅。”椋小小地握了握拳,“好帅的。”

“那种时候能堂堂正正的,我很憧憬幸的帅气。”

幸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的,幼稚的不是穿幼稚的衣服、看漫画或者打游戏,而是没有担当、轻易承诺、逃避责任、知错不改。

那我为何还会流泪呢?

椋把他流泪的眼睛靠在自己肩膀上:“幸君,已经很强大了。”

成长大约都是这样吧。

“我就说吧,”茅崎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经历阵痛,也就不经历成长,仅此而已。”

立花泉喝掉黑咖啡:“你也是吗?”

茅崎至失笑:“监督,我可是在安慰你,你怎么能这么挑我伤疤呢。”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立花泉开出一段距离,直到茅崎至公司楼下,才慢慢地说:“这种阵痛,我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是另一种。”

所以就好像,我被人揠苗助长,活生生地拉长骨骼……立花泉困惑地想。

“不要胡思乱想,你最近是不是经历了什么,经常共情过度甚至移情。”茅崎至解开安全带,忽然整个人都探过来,实实在在地把立花泉抱住,“困惑就去询问,去看心理医生,去请教你的父母,而不是凭空消耗自己。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不需要全知全能。”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生硬地转开话题:“我好困。”

茅崎至从包里翻了翻,抽出一张vip卡:“附近有酒店,太困了就去睡觉,中午我带你去吃饭。”

他对着立花泉笑了笑,通常运转情况下的五官俊美的晃眼,当然他若不晃眼也不会一露头就被立花泉骗去满开。

但还是好看得,过头了。

立花泉从他手里抽走那张卡:“知道了。”

茅崎至又笑:“路上小心。”

他下了车,心情颇好,神清气爽地进入公司,走入电梯,有同部门的同事和他打招呼:“茅崎今天看起来心情相当好啊,刚刚车里那个是谁?看起来很亲密诶。”

茅崎至的笑容干净又爽朗:“是女朋友。”

“女朋友?”隔壁部门的卯木前辈温和地问他,“之前从没听说过茅崎君有女朋友,看来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吧。”

晚上立花泉和茅崎至一起回宿舍,她在酒店睡了一天,骨头都酥了。茅崎至疲惫得要命,大约是听到他脱单的消息,周围同事攻击力全都升了好几个level。

立花泉自知理亏,打包了塞满后座的披萨意面苹果派,犹豫地从门口探出一个头。

满开宿舍气氛焦灼,幸烦躁地走来走去,三好一成和皆木缀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狂挠头发,希特隆都面露愁色。

立花泉察觉不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天马呢?”

“天马他,”幸崩溃地抓住立花泉的手,“天马的爸爸说他因为要加入满开剧团,没有和父母商量就推掉了所有电影电视剧,所以……所以他爸爸把他带走了!”

立花泉皱了皱眉:“不,我记得我和他父亲通过话——”

“十有**是天马串通经纪人来骗你,”茅崎至放下食物,提起一点袖子,仔细询问幸:“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带走的?发生了暴力冲突吗?”

“今天下去的事情,有冲突,但是没有打架,”椋也过来拉着立花泉的手,六神无主,“监督,这该怎么办啊?”

立花泉的脑子转得飞快,皇天马所属的事务所实际是他父亲的工作室,而机动组同事长谷川悠一正是同一工作室的当红模特,他应该能从皇天马的父亲那里入手。

然而拨号键还没按下,门响了。

皇天马摇摇晃晃的,不声不响地,又踏入了满开的大门。

立花泉察觉不对,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他,却被单薄的少年人忽然间死死地抓住。

天马抓着她的手不停颤抖,立花泉伸手,慢慢拨开他被汗水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左侧脸又红又肿,嘴角也已经裂开,眼下有很明显的淤青。

挨打了。

立花泉挡住所有人看向皇天马的视线,忽然语气颇凶地让所有人回自己的房间,而她拉着皇天马坐到自己房间的椅子上,从床底拖出来一个能装人的医药箱。

演员的脸不能毁,立花泉小心翼翼地给皇天马处理伤口,眼神专注认真,她给自己处理伤口都没有的认真。

皇天马的眼睛红得要滴血了,偏偏还咬着下唇不准眼泪掉下来,立花泉捧着这张鼻青脸肿的漂亮脸庞,犹豫再三,取来一截纱布遮住他的眼睛。

“现在没人能看见了,哭吧。”

皇天马伸手抓住立花泉的手腕,无声无息哭得颤抖,原来这个烈日骄阳一样的少年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立花泉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悄悄给医疗组发短信,问有没有短效退淤的药物。

这一夜注定很长很长。

原本一成已经做好了网页宣传,因为天马父亲的缘故不得不取消有关于天马的全部部分,而根据天马的经纪人井川先生和长谷川悠一传来的消息,天马的父亲认为满开剧团有诱导未成年人嫌疑,已经在着手准备起诉。

所有的情绪发泄都要等在解决问题之后,第二天立花泉带着天马前往事务所寻找问题解决方案。

因为长谷川悠一悄悄的提点,立花泉不至于被拒之门外,但偌大的事务所把视而不见发挥到了极致,立花泉连椅子都没有,硬生生站了一个小时,双腿又麻又痛,不得已躲去卫生间打了封闭。

天马脸上的红晕说不出是难过还是生气,他想拉立花泉离开,但立花泉不掺感情、冷静理智地告诉他:“如果这次没有解决问题,下次也是一样,你还要站上我的舞台,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她当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好在亚特兰蒂斯教育方向很好,每个人在第一时间都会下意识地寻找解决方法而非宣泄情绪,目前而言解决方法的突破口显然在天马的父亲。

长谷川悠一穿着一套白西装从秀场上急急忙忙下来,顶着一头带闪的发胶,骚包得要命。他原本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给人飞桃花眼的人,性格“好”得不得了,在见到立花泉微微变白的脸色后瞬间拉下脸,问行政部的工作人员:“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和天马的?”

天马看见他,很是惊喜,他有些期期艾艾地叫了声“悠一哥”,然后很犹豫地问他能不能帮监督找把椅子——他父亲肯定是交代过了,天马亲自去找椅子都被拒绝,何况是立花泉,这种太明显的不欢迎让天马又羞又愧,垂头丧气。

立花泉知道长谷川悠一和天马关系不错,所以天马现在尚且会以为悠一生气是因为他,不会往立花泉的方向想。立花泉面无表情地看着长谷川,微微摇了摇头。

长谷川闭着眼睛忍了忍脾气,然后面色不虞地去要椅子——事务所的台柱子都被拒绝,看来天马的父亲下的命令非常重。

“来的路上问过了,社长现在是在公司的,”他装作不认识立花泉的样子,对她生疏客气地笑了笑,然后拉着天马的手,“我们直接上去找他。”

有人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拦着,保安和保镖混在一起,但长谷川隶属于亚特兰蒂斯机动组,又是等闲人不敢动手的摇金树,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人仰马翻的道路,一路把立花泉和皇天马带上通往社长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他趁着天马紧张无法注意,悄悄在立花泉肩上拍了拍,立花泉捏了一下他的手指,这是她小时候就会的小动作,在他们两个合作训练时经常用到,意思是“接下来交给我”。

长谷川垂着眼睛看她的腿,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来到办公室,社长果然愤怒的不得了。

他与天马有八分相似,因为本身也是电影明星所以保养得相当不错,看起来简直像天马的哥哥,不过一开口就暴露出他是那种相当蛮横专治的大家长。

他甚至放话要取消长谷川的代言合同,从此雪藏他。

长谷川毫不在意:“行,刚好我回去辅佐接班人继承家业。”

社长被气得倒吸气,而接班人·立花泉悄悄揪了长谷川一下,让他不要在激怒社长。

立花泉发挥监督该有的作用,她有条有理地试图说服社长:天马想要在曾经出错过的舞台上来沉淀自己,这是好事;而舞台剧与电视剧不同,天马的练习和学习能让他受益终身;再兼之无论如何这是天马自己的选择,他的意愿需要被尊重。

但社长反驳的理由只有一个——天马确实为舞台剧推掉了所有邀约,他的事业这些日子以来毫无进益,没有一点点成绩,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交涉无果,驴唇不对马嘴。

长谷川悠一斜站着,看样子是因为姿势不端沾着立花泉,但其实是在悄悄支撑她,同时正大光明地玩手机——给森中发短信。

立花泉忍耐到极致,飞快地瞟了一眼长谷川悠一的手机屏幕,一把把正在和父亲吵架、情绪激动的天马拉回自己身边。

“您要什么成绩?珠宝品牌sesilia全球代言人够吗?我记得就连尊夫人曾经也只能做该品牌的亚洲推广大使而已。”立花泉出于礼貌,尽力笑了笑:“现在是下午三点,今晚七点前我会带天马拍好宣传照,八点全球官宣代言人。”

社长拍案而起:“你开什么玩笑!”

立花泉笑容消失,她挡在天马面前,冷冷地说:“您是想要耽误天马的事业发展吗?在您找到能和sesilia相提并论的代言前,不要来耽误天马的时间。”

她拉着天马转身离开办公室,长谷川赶紧收起手机跟了上去,走之前还不忘刺激一下社长:“社长,我去蹭个镜头,毕竟那可是sesilia。”

皇天马被立花泉茫然地拉着,长谷川悠一颇为殷勤地开来一辆荧光粉玛莎拉蒂——这是他自己的车,亲自上手贴的车衣,有些时候机动组的猛男就是这么恶趣味,非常热衷于伤害其他人的视网膜。

长谷川知道现在天马情绪低落脑子转不动,于是笑嘻嘻地和立花泉搭话:“你好,监督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立花泉无语了一下,说道:“立花泉。”

长谷川揶揄她:“哦~你现在叫立花泉呀。”

立花泉无视他,联系sesilia的负责人——没错,这个发源于意大利的贵族珠宝品牌其实隶属于亚特兰蒂斯,是金融部的产物,用于合法敛财。

立花泉曾经送给世良真纯的耳环,捆绑古市左京的项链,其实都出自这个品牌的研发室。她和红子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富养”长大的,这些天价珠宝只要打个招呼就能去保险库里随意取用。

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sesilia的现任负责人是个金发的欧亚混血女性,年轻漂亮且为人放浪。她这个时候刚刚从按摩师的床上爬起来,手边是昨天那个蝴蝶纹身调酒师塞给她的电话纸片,打着哈欠按亮手机——

皇天马?那个悠一工作室的小孩吗?偶像剧男主角和sesilia的品牌形象不是很符合来着。

再一看发信人,h037。

h代表hard,灾厄,这个字母通常是机动组人员的前缀,37是编号,0代表现任反舌鸟。

她兴高采烈地给h037打电话:“宝贝!我这个备胎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吗!”

立花泉:“是的宝贝,半小时后摄影棚里不见不散。”

皇天马:“?”

其实所有的事情沾上亚特兰蒂斯后都会变得很魔幻,事实上sesilia不是这一代亚特兰蒂斯的产物,是好几代前天才们的创造,流传到今天,已经在违法合法相辅相成的作用下发扬光大,引金融部无数mba尽秃头。

好在亚特兰蒂斯别的不说,智力非常可观,据说森中明青学历等身,这才能把这样一群天才疯子一线之隔的乱舞群魔镇压住。

皇天马对这些一概不知,他茫然地坐上自家台柱子的豪车,茫然地来到摄影棚,茫然地和sesilia的负责人握手。

负责人顺手掐了掐他的脸,用一种小但是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虽然资历形象与sesilia不符合,但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嘛。”

立花泉正和长谷川悠一研究解约协议,头也没抬:“你就当超前投资。”

“也太超前了吧,他才十五岁诶。”负责人在二人上方探头,这次她是真的小声咬立花泉耳朵,“宣他会损失到森中亲自打电话骂我耶。”

“悠一的合同里写了不能脱离事务所单独接活,”立花泉想了想,“没事,直接拍吧,让悠一把逼格抬上去,他的违约金走我账。”

长谷川悠一叹气:“签的时候没在意,这玩意真和卖身契一样。”

三人一起叹气足足一分钟,天马试图在这一分钟里理清思绪,然后玻璃门再度旋转,这次摄影师造型师灯光师与珠宝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他在人群中慌乱地抱住无助的自己。

负责人:“诶,看着好可怜欸。”

立花泉:“这有什么可怜,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天天看墙上森中给我挂的倒计时,算我还有几天去琴酒手下挨打。”

“那这个确实比不了耶。”

和亚特兰蒂斯沾边的人生就是突出一个刺激,天马拍完照片还被立花泉带回满开赶晚饭,脸上的妆都没卸,手上还戴着一枚芬达石钻戒,是负责人送给他的纪念品。

晚饭是希特隆捏的奇怪饭团,唯一点亮做饭技能的皆木缀还没有缓过来,正在躺尸。

幸担心了一天,见到天马光鲜靓丽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天马的脑子仍旧过载,直到手机设置的八点闹钟响起,他鲤鱼打挺而起点开手机——

sesila:“gemelli”

配图是他与长谷川悠一共拍的一张相片,这玩意极速出图所以不太出彩,但长谷川是亚特兰蒂斯炒作出对标莎朗·温亚德的模特,sesilia是高奢红血,两厢对撞,那怕他已经经历了还是觉得太过魔幻。

这发展居然是真的?

夏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馅饼震惊了,一成对奢侈品了解更多一些,他揉了揉眼睛:“天马?你要进军国际了吗?”

“他要恶补这几天落下的排练和数学。”立花泉戴上蓝牙耳机,准备接受森中明青狂风暴雨般的斥责,“数学让茅崎教,下次考不到及格就等着挨打吧你。”

皇天马委委屈屈的:“哦”。

明星怎么了,明星也得学数学,也得为三角函数和立体几何秃头。

皇天马的父亲被货真价实的天降机遇砸晕了两天,接踵而至递向工作室的采访等邀约让他简直喘不过气,甚至没有处理长谷川悠一的解约意向。

当然,镀了钻石的摇钱树,谁解约谁傻子。

事件之后三好一成打算重新把天马的照片放上官网,然而这时他才想起来,天马作为专业人士,他拿出的照片和其他人的照片并不在同一画风,立花泉挨了好几天骂,精神恍惚,只好他自己联系了一个之前在学校摄影社认识的同学:伏见臣。

伏见臣来满开宿舍的那一天,满开宿舍正式,消耗完了所有会做饭的劳动力。

皆木缀躺尸,茅崎至躺尸,连希特隆都躺尸,三好一成看着冰箱无处下手,正遇上伏见臣敲门。

三好一成眼泪狂飙:“臣臣救我!”

伏见臣:“?”

立花泉看见伏见臣的第一反应是摸抢。

这话不夸张,伏见臣是个一米九满身肌肉的猛男,侧脸还有一道从颌骨抹下去的狭长疤痕,但性格与外表截然相反。他见立花泉进入警惕,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连连道歉,还赔偿了一个自己做的小蛋挞。

厨房里三口锅同时工作,宿舍里十几个人半小时后终于吃上热饭,各自眼泪纵横,伏见臣还温和地给孩子们准备热牛奶:“要多吃一点才能补充营养啊。”

幸擦擦虚假的眼泪:“虽然很感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老妈子味。”

“太过分了幸,”立花泉一口咬掉蛋挞,斥责他,转头向伏见臣:“臣妈喜欢戏剧吗?想加入剧团吗?要不要投入满开剧团的怀抱?”

臣妈:“……”

这个一米九猛男没有生气,他只是慢了半拍才低下头:“戏剧啊……我想一想,谢谢监督。”

“不谢,”立花泉握紧他的手,像狂热地抓住自己的长期饭票,热泪盈眶,“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

天马的名字放上满开官网的那一刻起,出于明星效应,所有场次的票都一秒售罄。

几天后,夏组面相媒体,首次舞台彩排。

立花泉邀请天马的父亲前来观看,但是没有给他安排座位,只让他和自己一起在幕布后看了几眼,甚至没有告知天马他来过。

两人的气势大不相同,立花泉付出了足够资源才换来尊重,她并非想用这种尊重来落井下石,只是想确定她所付出能换得天马安心留在满开。

最终让步的是天马的父亲。

其实那场彩排非常糟糕,天马在聚光灯打起的那一刻起就仿佛被锁链捆住,眼神发直,手脚不自在,几次忘词,好在被幸和椋补救。

他的紧张渐渐地,感染了所有人。

台下嘘声一片,天马的父亲皱着眉头:“今天来了很多媒体来拍摄他的舞台首秀,这样的作品,他会收到铺天盖地的差评,他的演绎事业……我去联系媒体和营销公司。”

立花泉抱臂,冷静地扫视舞台:“若论营销团队,我能联系到比你专业一千倍,但用这种手段去战胜失败,没有意义。”

“舞台不是天马的起点,也不会是终点,他甚至可以把这里当成试错的地方,以后这样能有人为他兜底的机会,可不多。”立花泉转身,领着天马的父亲从后门离开:“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在这里学不会承担重量,以后就很难再学会了。”

天马的父亲沉默良久,立花泉作为剧团监督,拿出的资源太大太诱惑,可她和天马几乎只是萍水相逢。

“我能问一问,您这么帮助天马的理由吗?”

“你想多了,我不是在帮助天马。”立花泉笑了笑,“我只是为自己出气而已。”

彩排结束,立花泉定好外卖,大家吃饭时不发一言,饭后坐在沙发上复盘,也没有人先开口。

网络恶评如约而至,三好一成打开手机,第一条推送就是:“粗糙的亮相,荧幕王子登上舞台是否为时过早?”

他捂着手机不让其他人看,却被幸一把抢过去,念了出来,气氛一时间僵硬到极点。

天马僵硬地梗着脖子,说:“我出去一下。”

幸叫住他:“喂?你不会要放弃吧!”

一成笑着打圆场:“不要急呀,明天才是正式演出嘛。”

立花泉捧着薄荷水:“去吧,做你想做的。”

皇天马回头看了一眼立花泉,离开了。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立花泉身上,立花泉叹了口气:“都看我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幸沉默了一下,转身回房间重新修改戏服,椋也回去在写满笔记的剧本上写下感受与改变方向,一成联系熟悉的媒体,询问能不能有二次采访来扭转风评。

立花泉和sesilia的负责人打了通电话,让她扛住森中的压力。

负责人泪眼汪汪:“还能不能行啊,这玩意真亏得底掉儿啊。”

立花泉:“能行,实在不行让他退出舞台回去拍电影。”

负责人:“你这也太毒了。”

立花泉叹了口气:“承担不起王冠的重量就要及时止损,他才十五岁,以后还有很多要死要活过不起的坎,没必要在这里就把自己毁掉。”

“说的也是,”负责人感叹,“以后还有伤仲永和各种新闻等着他,不是娱乐新闻就是社会新闻,要是这点王冠都戴不起,确实适合离开舞台。”

“……”立花泉忽然说,“及时止损,当时我为什么没学会呢?”

负责人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然而实在无言以对,只好打圆场:“说不定是命运自有安排嘛。”

立花泉笑了笑,没再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立花泉悠哉悠哉地从宿舍来到剧场,里面的灯果然亮着,天马独自站在舞台上,大汗淋漓,一遍一遍地排练失误的台词。

立花泉没有打断他,她坐在台下,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视线凝固在聚光灯下的俊朗少年身上。

直到天马自己有些扛不住,停下来问立花泉:“监督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失败啊。”

他低下头,亮晶晶的汗水在灯光下砸到舞台上,苦笑:“我本来以为,小时候学校的那一次已经是人生最惨了,没想到还会重蹈覆辙。”

“要我说实话吗?”立花泉想了想,“是有点失败,因为你是皇天马,是荧幕上的最佳演员,这里没有人在演技上比你强。”

她又笑了笑:“但你才十五岁,有舞台恐惧症,有难以遏制的恐惧,所以失败是失败,失败的原因在你,但不能怪你。”

“硬要说的话,失败的原因应该在我,我明知道这些,还是选择让你站上舞台,”立花泉站起来,站到离舞台更近的地方,抬头仰视他,“因为这是我的舞台,所以你怎么犯错我都不会让幕布下落;只要没过千秋乐你就还是主角;只要满开剧团还在你就还有下一次演出。但相应的,那些媒体的恶评、那些粉丝的失望,你要自己去承担。”

“我给你舞台,但还有没有人愿意看你,要靠你自己来争取。”

立花泉笑:“觉得我很凶吗?直接把压力扣在你头上。”

天马游离这目光不敢看她:“没,没有。”

“但你也不需要太紧张,”立花泉撑着舞台地板,干净利索地翻上来,“戏剧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舞台上有队友,舞台外有灯光、音乐、还有监督,你的失误,可以由我们任何人来弥补。

“所以一次失误不会完蛋,一次忘词不会完蛋,一场演出失败也不会完蛋。”她笑着捏了捏皇天马的脸,“监督还在呢,别害怕。”

皇天马楞楞地看着她,耳朵通红,木木地说“嗯”。

过了一会儿,又低着头抿唇小心翼翼地笑。

“嗯”。

他看向在舞台上玩造景的立花泉,鼓起勇气问:“监督,我能抱你一下吗?”

立花泉还没有回答,剧场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夏组其他演员嘻嘻哈哈地跳进来,三好一成故作严肃:“不可以哦天天!偷跑是很没品的行为!”

椋满脸通红:“天马和监督原来是那种关系吗?我对撞破别人的好事这件事有点……啊,不过是这种角色设定也许还挺赚的……”

幸死鱼眼:“你在说什么啊。”

三角飞扑上来:“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第二天,首演开场前。

立花泉刷着手机:“昨天的差评成大热话题了。”

椋忧心忡忡:“传得很开啊。”

一成安慰道:“因为只有记者看了最终彩排,所以才特别显眼而已。”

天马又开始直着眼睛发愣,被幸一拳捣在腰子上:“少给我露出那副废柴演员的表情!”

三角递给天马一枚三角尺:“我的幸运物!借给天马!”

皇天马深吸一口气。

一成笑着揽过他和幸:“好啦好啦,我们围个圆阵吧,许愿天马能正常发挥!”

一群半大孩子笑着把手搭在皇天马胸膛前,大喊加油,立花泉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以后应该会一直记得此时此刻,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的人,各奔去多远的前程,都永远怀念这一秒。

皇天马越过忙碌的人群,与她视线相接。

那双黑色的眼睛比聚光灯还要亮,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往舞台上走,也往她身边走。

这腔赤忱,这腔满是信任的赤忱。

“幼稚的不是穿幼稚的衣服、看漫画或者打游戏,而是没有担当、轻易承诺、逃避责任、知错不改。”

“这一刻,我忽然想立刻长大。”

首演仍然有失误,但就像立花泉说的,椋的随机应变填补上他忘词的空白,转圜的灯光避开他崩乱的表情,这场戏剧里,每一个人都在支撑他。

灯光打下来,忽然就没那么怕了。

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天马悄悄地看向立花泉所在的位置。

立花泉作为监督,不在舞台上,也不在观众席,她藏在幕布之后深深的阴影里,笑着朝他招手。

那一刻。

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千秋乐之时口碑终于逆转,网络上的好评多了起来,皇天马重新和优秀演员关联,而立花泉在千秋乐的订票名单里,看见了皇天马父母的名字。

她没有告诉天马,那一瞬间的错愕她决定让皇天马自己克服,舞台上太多意外,这不过是一小种可能。

随后,她看到另一个订票的名字。

对方其实可以用别的假名,但是他没有,大约因为千秋乐是最后一场,错过这场,就再也没机会了。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略过了那个名字。

说惊讶,其实也没太惊讶。

演出从开始到最后,立花泉偶尔看向那个位置,果然,没有人来过。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大石落地,这部剧能演出至少有对方一份功劳,他们确实立场不同彼此对立,可说到底,对方也没有罪大恶极。

无声告别是最好的告别。

立花泉低头,定好晚上庆功的餐厅,没再去想这件事。

而满开剧场外。

安室透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满开剧团的招牌,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传单——那群小男孩和他们遇见时一样,鲜活又朝气蓬勃。

他看过所有媒体的采访,作为满开剧团的监督,立花泉就像隐形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镜头能拍到她的衣角。

不意外,他也说不清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执着。

最后一眼,他把传单折叠扔进垃圾桶,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天马他们说和我很像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安室透瞳孔紧缩,他回头,看见希特隆坐在死胡同尽头的集装箱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认得这个人,萨弗拉的即将继位的皇太子,若对对方动手势必会引起外交问题。

可对方显然也没什么动手的想法,他跳下集装箱,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别担心,我只是好奇,想来看一眼而已。”

高鼻深目的俊朗年轻人忽然低下头笑:“毕竟能让监督共情得心烦意乱,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一样——你是第一个嘛。”

希特隆没有等他回答,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拿着立花泉给的清单去超市里采购,只留下安室透在原地。

他深呼吸一口气。

立花泉,或者说反舌鸟——

庆功宴其实没吃上,演员从舞台上下来后着实兴奋地闹了一番,但就在立花泉低头给悠一发消息的五分钟内,忽然全部没了声音。

七扭八歪地,都睡着了。

确实很累,他们又都在长身体的年纪,绷着神经的时候能几天几夜不睡觉,放松下来在哪里都能一秒睡着。

立花泉笑着拍了拍他们的头,将餐厅推迟到明天,关上休息室的灯,坐在梳妆台旁,和悠一、sesilia负责人拉了个群聊天。

平心而论,此刻最放松的其实是sesilia负责人,她甚至去牛郎店里开了座香槟塔,并盛情邀请立花泉。

立花泉义正言辞的婉拒了,被长谷川悠一一语道破:“她那明星、钻石dk和精英上班族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去看你这油头粉面的。”

负责人假装叹气:“别说,满开的确实比我在这点的质量高很多。”

立花泉笑骂:“没几个成年,要坐牢的。”

负责人豪气干云:“我们几个要坐牢,差这几年?”

悠一:“倒也是。”

与此同时,天鹅绒町警视厅。

从东京警视厅下放到天鹅绒町警视厅,他的脾气这几年来毫无收敛,对□□过分执着,逢年过节要去扫两个人的坟。

萩原研二和椹田一朗。

当年葬礼的时候他见到了两位同窗的姐妹,萩原千速他尚且熟悉,还能与对方互相安慰,但椹田一朗的妹妹孤身前来,面无表情身形单薄。

她看起来年龄太小了,在抱着椹田一朗的遗像时尤其脆弱,又不声不响,以至于松田阵平怀疑她可能出现了心理问题。

葬礼是很庄重的场合,但那年冬天实在太冷,大雪纷飞,细数起来只有他和萩原千速穿着单薄的黑西装,而一朗的妹妹只穿着黑衬衫,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不太规范,也不合时宜的着装,好像她不是来参加葬礼,只是漫不经心地匆匆路过,没有眼泪,神色木然。

这种木然让人更觉得难过。

他走过去,为椹田一朗的妹妹撑了一会伞:“一朗以前经常提起,他有两个妹妹,一个读高校,一个读国中。”

椹田的妹妹僵硬地转了转脖子:“他是怎么说我们的?”

松田阵平想了想:“说你们两个漂亮聪明,有一个尤其大胆,背着监护人连夜刷完自助贩售机里的所有饮料,第二天被监护人没收了id卡。”

她扯着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然而笑不出来,只好说:“那件事他也是帮我运饮料的帮凶。”

“他说他两个妹妹学习成绩都很好,以后都会考上东大,到那时他请我们喝酒。”

妹妹眨了眨眼睛:“嗯,会上东大。”

松田阵平的心稍微放了一点:“你们的监护人呢?今天只有你来吗?”

妹妹低着头:“监护人太忙了,还有一个妹妹在外地上学。”

松田阵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些假话宽慰她:“一朗看见你能这么独立,应该也放心了吧。”

“他?”妹妹抬起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没有放心,他在哭。”

松田阵平一惊,强行压着表情:“他在哭?有人告诉你的吗?”

“不是,”妹妹想了想措辞,“我不小心撞见了。”

幻视加幻听,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心理问题不容小觑。

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身后有人在叫他,他只好把伞还给妹妹,匆匆忙忙地给她留了个电话,说:“有什么问题联系我——不,没问题也要联系我,记得我,别忘记了。我是你哥哥的同窗同事,我叫松田阵平。”

妹妹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他:“谢谢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想要速战速决,转身往叫他的人那里跑,跑到一半似有所感,猛然回头,望向椹田的妹妹刚刚还在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穿黑衬衫、抱着遗像,打着伞的女孩凭空消失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格外关注女高中生自/杀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再改到年龄大一些的女性,很多次他主动请缨去辨认腐烂到模糊的尸体,怕最后报上来的名字同姓椹田。

来到天鹅绒町已经半年,又是一个簌簌落雪的冬天,他和同事在街边的拉面店解决晚饭,忽然看见打着伞,只穿着一件黑衬衫的女性路过。

他二话不说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某个商场的天台,妹妹怀里还抱着一朗的遗像,一朗的眼睛看向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

妹妹的位置离天台边缘太近了,他怕刺激到妹妹,只好和她保持一小段距离,徒劳地解释:“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松田阵平,是你哥哥的同窗和同事。”

妹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试图上前:“你遇见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你先过来,好吗?”

妹妹还是没有说话,眼睛下垂,扑朔的眼泪悬在睫毛上,渐渐凝固成冰棱。

他抓紧时机,猛然上前,可是妹妹的反应却比他更快,他之间已经能感受到冰凉的衣料,然后衣料从他手中滑走,仅有一臂之差。

妹妹当着他的面,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骨骼碾落的声音一并传来,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然后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睁开眼睛。

是噩梦。

他经常做这样的噩梦,过去几年,一朗的妹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好像葬礼上那个麻木的女孩只是他的幻觉。

他拉开窗帘,阳光刺眼,现在不是冬天是夏天的尾巴,今天是他来到天鹅绒町的第二天。

他抓了抓头发,洗漱穿衣,去警视厅报道。

公寓离警视厅不远,然而还是路过了数个剧场,毕竟这里是有名的戏剧圣地。

他百无聊赖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各大剧场精致的橱窗。就像梦里一样,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现在街头拐角的切基诺里,低头看向手机地图。

一朗的妹妹!

他向那辆切基诺疯跑过去,与此同时立花泉机警地抬起头:“咋回事?怎么感觉有警察来抓我了?一大早就开始查驾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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