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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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秦念野红肿着一双眼睛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急了，待了一个晚上，坐的腰有些疼，秦念野将手里那张被自己□□的不像样的鉴定结果，撕成了碎片，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
手上也没带伞，秦念野想了半天，还是一脚踏进了雨幕中。
街上没什么人了，秦念野迷茫的走着。
程思益就是这时候给她打的电话，秦念野看着名字，微微皱了皱眉，走进了一处屋檐下躲着。
开口嘶哑，程思益没察觉，笑着问，“你在哪呢？”
“嗯？”
程思益不假思索道，“没什么，我刚才春熙路这边，刚才看这个人走过去，背影好像你，就是没带伞。”
秦念野愣了愣，没告诉他那就是她，“这么大的雨没带伞，那岂不是淋透了。”
听她语气不像是她，程思益放下了心，秦念野自然地问他，“你回来了？”
“嗯，有个小假期。”
秦念野默不作声地点头，见对方没回答，才想起来对方看不到，“那挺好，有时间叫上权樱他们出来玩。”
“我倒是想，不过就两天的假，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那就只能下次了。”
程思益微微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听你兴致不高啊。”
咬了咬唇，秦念野轻笑了声，“没事，被老师骂了，要我重新画。”
“这么惨啊。”程思益不疑有他，“哎，很快我们全国联赛，你要不要来看。”
秦念野叹气，“恐怕不行。”
“为什么？”
“忙啊，跟你一样，每天练线稿，头疼的要死。”
程思益笑笑，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秦念野望着雨幕，忽然觉得有些累，“程思益。”
“嗯？”
有些事情，她不是没有察觉，程思益表现得不明显，不代表秦念野察觉不到，他这么跟她絮叨些日常，无非是察觉了她情绪不好，想要让她高兴点，可现在的秦念野太累了。
“你喜欢我啊。”
“……”
很长时间的静默，秦念野也没挂电话，伸出手去接雨水。
已经透心凉了，溅到手上的雨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感觉，如果这时候有人发现她，一定会察觉到她脸色苍白。
“可你喜欢周玙。”
良久，程思益低落地回了句。
蓦地笑了下，秦念野问，语气中满是自嘲，“那你还喜欢？”
“我倒是也想控制。”有些话戳破了会尴尬，但程思益显然不是那种人。
程思益顿了顿继续道，“秦念野，如果你不是跟周玙青梅竹马，我一定不会输他。”
话中的笃定，让秦念野愣了半晌。
话挑明了，程思益也想多说点，“你跟周玙的亲密关系，是从小一起长大带来的，我比不了。”
“如果我和周玙同时站在起跑线上，赢的人会是我。”
可能是淋了雨，秦念野头脑有些懵，连自己问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这么肯定？”
“就是肯定。”带着赌气的意思，秦念野不知怎么被逗笑了。
“你喜欢他，是因为他一直陪着你，因为你们俩家的关系，他一直照顾你，我不知道周玙对你是怎样的感情，但我确定你对他是日久生情。”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上学的时候，很多次即将误入歧途的时候，都是周玙拉了你一把，他更像你青春迷茫期指路的人一样，你的家庭缺憾，让你没有能正常的度过青春期，周玙弥补了这一方面。”
说着说着，程思益释然的笑了下，“可就是这方面，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所以我们只能是朋友，我也没想过越界。”
秦念野静静听着，最后程思益有些抱怨，“你说你挑明了干嘛，以后见了面多尴尬。”
勾了勾唇，“嗯，不会。”
“哎，你今天心情这么差？”
秦念野应了声，“有点。”
“啧。”电话那头的程思益抓了抓脑袋，“那我现在要是去找你，你说有没有可能，趁机趁虚而入，把周玙踢了？”
“说不定哦。”
“这样啊，”程思益像是在思考，“来，把你现在的位置发我，小爷我试试。”
秦念野笑出了声，对面总算是松了口气，“你打个电话，又不是没人安慰你。”
想起遥远的周玙，秦念野摇了摇头，“不了，还有事，以后聊。”
“行，以后见，拜拜。”
收了手机，秦念野强装的笑瞬间消失，只要她想，没人能够感受到她情绪的不对劲。程思益的话让秦念野想到了一个让她想起了件事，她成长路上缺席的不是只有沈知意。
她承认，确定了自己和秦远风关系的那一瞬间，她是轻松的，可现在她又想起了幼时被秦远风无数次丢下的痛。
电话又响了一遭，秦念野沉默了会，在铃声断之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对面的秦远风暴跳如雷，“你又跑去哪了！！”
“为什么又不去上学，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吗？！”
“周玙不在，你又去哪鬼混去了！”
这样的话，秦念野听了很多遍，可今天听着格外的疼，“秦远风。”
“你真觉得我是你女儿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念野冷漠道，“我昨天知道了一个让我没想到的事，你跟沈知意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原来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你说什么呢？”
秦念野没理会，“沈知意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你知道吗？”
“闭嘴，没事就赶紧给我滚回来！”
秦远风捏着眉心，看着外边的大雨，担忧又多了几分，台风马上登陆，他不知道秦念野是不是在户外。
“我昨天去做了份dna鉴定。”
秦远风手一顿，脸上挂着秦念野从没见过的不敢置信，可惜她没看到。
“你想知道结果吗？”
“你现在在哪！”
秦念野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嘛，我当时想的是，只要鉴定结果出来，证明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就原谅你。”
秦远风心被刺得疼了下。
“原谅你把我关进房间不闻不问，原谅你放任我放浪形骸你不管不顾，原谅你这些年把我当作个联姻工具绑着周家，只要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觉得那些都是我该受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眼前的模糊，秦念野已经分不清是不是雨水了，“可为什么我是你的女儿。”
秦远风听到了秦念野低哑的哭声，他恍然间想，自己上一次见到她哭，好像还是那次把她关进房间的那次，从那之后，秦念野从来没再他眼前哭过。
从那么大的女孩，长到现在即将成人，怎么可能没哭过，只是他从来没去管，也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你和沈知意之间的痛苦我也要受，既然这样你们当初何必要我。”
“秦远风，”被叫到的人心慌了的厉害，拿起另一个手机急忙给秘书发消息去找人。
“念念。”当务之急，是先安抚秦念野的情绪。
“别这么叫我！”秦念野嘶吼，“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要这么叫我，凭什么我要是你的女儿，凭什么我从生下来就定下要跟周玙结婚，凭什么你和沈知意都想拿我谋利益！”
“秦远风！”秦念野忽然间什么都不想要了，“我死了你和沈知意所有的想法都能双双落空了！”
“秦念野！你别做傻事！”秦远风冲出家门时听到这句话，差点撑不住，颤抖着想要叫住秦念野。
“对。”秦念野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碎碎念，“对啊，我干脆死了好了。”
“这样就不用再夹在你们中间，跟周家没有婚约，你一定难受，沈知意没办法跟自己的相好谋利益，也一定难受。你俩都要难受才好。”
越是崩溃，秦念野越是冷静，开始寻找这里面的逻辑，觉得越想越有道理。
随即不顾秦远风的叫嚷，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还是跟周玙的婚约，都是在带着镣铐磨着血肉硬生生往前走，既然那么疼，不走就是了。
就算是她好喜欢好喜欢周玙，又能怎么办呢？
她身边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配不上周玙，要不是有周家老爷子那道婚约，她不会是被周家认可的儿媳妇。
他的同学说自己上赶着，除了会给周玙增加负担，拖后腿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班主任专门来告诫她两回，说这个年纪春心萌动是很正常的，但周玙和她不一样，周玙是要考顶级大学的，时间不能这么浪费在她身上。
他的母亲看她更是不顺眼，从小到大，曾经多次旁敲侧击的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不对等，周玙合该有更好的对象，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周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又固执，用一道婚约束缚了周玙的一生。
其实，秦念野比谁都清楚她和周玙之间的差距，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是把她当作周玙的附属品来看待，从来没有人关注过秦念野本身怎么想。
周玙是这道婚约的牺牲品，秦念野就不是了吗？
为什么一直都在否定她存在的意义，所有人都在否定秦念野存在的意义！
她父亲想用她绑定周家，两家的合作关系继续下去，不仅如此，她这道商业联姻的背后，还带着她父亲想要证明他和沈知意曾经爱情不是虚妄，他们曾经的商业联姻也能生出爱情的私心，那个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秦远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婚姻是因为没有爱情才失败的。
所以从小到大，秦远风只有她和周玙一起出现的时候，才会给她点作为父亲的慈爱。
她那个一直惦念的母亲，原以为是不得已才放弃了她的抚养权，这两年回到她身边，送她去学画画，也不是发现了她心里的愿望，想要多陪在自己身边。而是因为自己那怀着满腔思念画给她的画，让人觉得她有点天赋，被顾亭大师看中，有几分收徒的想法，她成了连接她现如今丈夫和顾亭之间联系的工具，也成为了她报复和拉扯秦家的工具。
而如今，所有人把矛头对准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在她们看来，是她喜欢周玙，所以紧紧抓着不放。
秦念野走在无人烟的街上，脚下打滑，摔倒在地上，胳膊肘着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因为是下坡，往下蹭了一段。坐在湿透了的地砖上，丝毫不顾及自己已经有大片擦伤，流出了大量鲜血的胳膊。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右胳膊有点疼，她缓缓抬胳膊，发现有些困难，这才看了一眼，终于有了点概念，自己这只胳膊，好像是摔断了。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心底肆意疯长，断了好，永远都这么断了最好。
胳膊断了，就不能画画了，沈知意再也没办法把她当作工具，去讨好顾亭。
那最终击溃她一身脊骨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明明已经有了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想法，却还是想在之前断了一切与父母之间的联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下的这样大，让她的视线模糊到分不清顺着下坡流下去的雨水，是不是掺着自己的血。
什么父爱母爱，什么想要多陪陪她，什么弥足珍贵的感情，都是假的！
秦念野从地面上爬起，走到一旁的围墙边上，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左胳膊撑了撑，围墙里面的这户人家应该是挺有情趣的，养了大丛的蔷薇，枝丫越过围墙，垂在秦念野眼前，她眼睁睁地看着就垂在自己眼前的那朵，在豆大雨滴的击打之下，不堪重负，坠到了地上。被雨水浸透，就连这么大的风都不能让她再飘一会。
掩眸缓了会，指尖泄出的湿意带着温度，跟刺骨冰凉的雨水形成反差，终于让秦念野意识到，从她冲进雨幕之中，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在掉眼泪。
也好，起码能证明这时候她还是有心的，鲜活的。
吸了吸鼻子，秦念野撑着围墙，一步一步的走，走得极缓慢，没走一步，心中的决绝就多了一分。
淋了这场雨，受了这次伤，以后就谁都不必在乎好了。
走了67步，秦念野忽然停下。
67……
离周玙的生日，好像就剩下67天了……
她原本想到时候给周玙画一幅肖像画的……
给他画一幅肖像画当生日礼物的……
他生日的时候，如果她不在的话，他会不会不开心啊。
秦念野忽然又不想往前走了……
手臂疼的越来越厉害，秦念野脸色早已苍白，还是强忍着，没再往前踏一步。
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心乱如麻了多久。
如果说回望那一个雨夜，秦念野唯一后悔的大概就是那时候在劈里啪啦的雨声之中，拿出了被自己静音的手机。
周玙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展露他有多么优秀，但总有人想让她看见。
没去看秦远风疯了一般打进来的电话，秦念野只是看着穆田发过来的消息，雨滴坠在屏幕上，有些看不清，秦念野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转了转身子，靠在了墙上，借着凸出来的一块石头稍微挡了挡，左手拿着手机，在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上蹭了蹭，虽还有不少的水迹，但起码看得清了。
穆田：【图片】
穆田：【周玙拿奖了，只要高三再参加比赛的时候入围决赛，保送的名额就是他的了。】
穆田：【我说过的，如果你不去烦他，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安心学习，他一定会更好。】
秦念野点开了那张图片，那应该是学校想要张贴到光荣榜上的图片，周玙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胸前放着颁奖的奖状，站在视野中心，那么亮，秦念野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她没回消息，下一秒她将自己满是水渍的手机留在了原地，目光失掉了最后的那点光彩，重新恢复之前的姿势，继续撑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动。
而被她留在地面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响，铃声消失在这片雨声中，屏幕不间断的闪亮，却再没有人愿意点开任何一条消息查看。
可闪烁还是没停，直到雨水彻底将手机浸透，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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