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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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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打鱼的你个不靠谱的!!!”

冷冷夜色,皓月当空。

月色之下,几个身影在野外急急而奔。

这几人正是祁苑苏允棋一行人,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打鱼人说出的计划倒也简单,就是他打探出了守城卫交班的时辰,他们借着空隙翻墙逃离,城墙不低,但有黎离和祁苑两个轻功顶好的人在,依次把另外几人带了上去,不料在最后下城墙的时候被守城卫发现了。如此鬼鬼祟祟的行为自然引来了城中守卫的追捕。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我果然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他们居然骑马追来了!真是不讲武德!”

“天呐!要追上来了!”

“我的上古天仙娘娘啊!我苏允棋少年天才、英明一世,近日就要栽在这里了吗?!”

“你们倒是再跑快点啊!!!”

“……”

“闭嘴!”黎离冷声道。

打鱼人忍无可忍,咬牙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少扯嘴皮!敢情你趴在葛老大身上不用喘气!有本事你也下来给老子跑。”

听见这话,趴在葛老大背上的苏允棋噤声了。全场就他没武功,又加上之前的伤还没好全,葛老大担心他才背着他,要是让他自己跑,铁定分分钟就被追上了。

就在这时,黎离突然减速停下来了。

众人也纷纷停下。“怎么了?”

黎离转身看向即将追上的追兵,声音依旧冰冷:“此事因我而起,我留下拦住他们,你们先走。”

“你一个人可以吗?”祁苑问道。

“可以,最差不过舍弃……”说道这里,黎离看着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木偶,眼中带着不舍与坚决。

葛老大放下苏允棋,走到黎离身边:“舍弃什么?有我葛老大在,你什么都不用舍弃!”

葛老大又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几个老弱小的,留下也是麻烦,快给我走远点!”

祁苑解下背在背上葛老大的刀,上前递给他,道:“那好,我们先走了。”

说完不给苏允棋说话的时间,直接拎起他甩到背上就跑。

打鱼人倒是在离去前说了句:“我们在钛州城等你们。”

留下来的两人,各老大一甩大刀,抗在肩上,兴奋而又无畏地看着不远处的追兵。

而黎离,周身气息一变,一股阴暗强大的气劲蹿升,他手中的木偶仿佛有了生命,几下跳到黎离肩上,头部直直地望向追兵的方向。

“接下来,跟他们打一架吧!”

……

留下来的葛老大和黎离后续如何,祁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又遇上麻烦了。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要过此路,得留下过路钱!”

看着几十步路前的十几号人,祁苑三人不得已又停下了脚步。

自与另外两人分路后,这已经是他们遭遇的第五次打劫了……

“阿苑,上……”苏允棋有气无力地发号施令。

祁苑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冲上去三下两除五给人全打趴下。

打鱼人紧跟着上前将劫匪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

经历了多次被打劫,三人已经自成默契,赶了很久路已经焉儿嗒嗒的苏允棋负责呐喊助威,即使不用灵力依旧武功不凡的祁苑负责打架,仅有轻功能看的打鱼人负责搜刮钱财,最后钱财三七分,打鱼人三,祁苑七。

“简直没完没了了!”苏允棋放弃自我般仰面躺在草地上,“我们从边城到雷州也没这么多山匪啊……”

打鱼人坐到旁边,随手掐了根草咬在嘴里:“人家山匪是恶,又不是傻,边城跟雷州的这条道上过路的,要么是穷得快死的没油水可捞,要么是打仗的军队,他们不敢硬抢。”

“没有人管吗?”祁苑问。

“呵!你指谁?”打鱼人一声冷哼。

“阿苑呐~你还是太年轻。”苏允棋故作老气状,“当今永立国外表强盛,实者败絮其中,贤人归山,奸臣当朝,官匪相勾结已经是最明显的败相了。你可知你在五里镇为何那么轻易就被算计?”

祁苑倒是没有去细想过这个问题,五里镇地方不大,镇上却有两家客栈。他当时直接去了显眼的一家,老板和小二都很热情,他就是吃了小二送过来的食物才昏迷的,醒来就在安乐寨。

稍作联系,要么就是客栈被安乐寨威胁,要么就是客栈的人被替换,还有一种可能,那本就是安乐寨在经营。但不管是何种情况,五里镇的镇长竟能坐视这种行为发生?

“你的意思是五里镇早就与安乐寨相勾结了?”

“没错,不过与其说是五里镇和安乐寨勾结,不如说他们都属于边城的管辖,他们都是要向边城交‘供奉’的。五里镇不去管安乐寨的所作所为,必要时还会给他们提供方便,安乐寨不动五里镇的人,专抢过路人,当然,官家的人他们不敢动,不然边城的城主会有麻烦。”

“边城的城主……是不是投靠北原了?”祁苑忽然问道。

“诶?你怎么知道的?”苏允棋惊讶得坐起来。

“有一次晚上我看见城主偷偷摸摸跟人谈话,听见他们说什么太子只带来了五千人,绝对挡不住军师精心排布的兵阵,来的那人还说攻下永立后绝不会亏待他。对了,似乎还提到了城主是北原的人。”

“原来如此。想来是北原发现城主的血脉然后用某些东西拉拢了他,这也就说得通他为什么最近才叛变,毕竟那老头虽然不是什么好官,但起码还是爱国的。”苏允棋顺手掐了屁股边的一根尾巴草,叼在嘴里,他望着远方,那是边城的方向。

“嗯。”

祁苑点了下头,对苏允棋的看法表示赞同。他见苏允棋和打鱼人都叼了根草在嘴里嚼,也效仿着掐了一根把茎放嘴里,稍稍嚼了一下,嗯,没什么味道。

从嘴里取下拿在手中,又看看那两人一副陶醉过头、就像品了人间美味的样子。

祁苑满脸迷惑。

就见到那两人看着他突然笑了,还笑得特别开心。

祁苑觉得更迷惑了。

……

钛州位于永立国的南边,

进了钛州城,祁苑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城中景象,竟突然有些迷茫无措了。接下来,他要怎么去找那个人呢?

正愣神间,苏允棋忽然拉过他的手,很直接的向着一个方向去了。

而打鱼人也没有多问什么,自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苏允棋拉着祁苑穿过了几条街,直到走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停在一个有些冷清的院府前。上面两个大字——祁府。

祁苑看着那两个字,感觉身上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但心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

就是这里了,那个人……大约就在这里面吧……

苏允棋依旧不言语,只是轻轻推了推祁苑,示意他进去。

祁苑虽然疑惑苏允棋怎么知道他要找的地方,但他想要见到那个的冲动使得他现在不想去追问,他现在只想走进去,见到那个人……

鬼使神差的,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祁苑穿过前院,选择了后院其中一个小院。

院子的一角靠着一棵枯树,枯树下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倚靠着树干闭目安神,手中拿着一支雕好的梅花簪。

祁苑在门口踌躇着,只顾着在原地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脚步迟迟没有迈进去。

那是与他真正的亲人,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应该是坦然与他相认,但是……为何他现在竟有些犹豫。

他又是否能叫出口——父亲。

天微凉,风清扬,破旧的小院,枯寂的老树,树下的失魂人,院口的归家人。

祁苑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却不曾想过这种。叹了口气,他还是脚步向前一跨,迈步走进去。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祁苑缓缓走到树下,他静静看着男子,男子看起来很年轻,明明快入不惑之年了,岁月却好似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有那额前的几缕银色才能提醒着他已不再年轻。

“我回来了。”

祁苑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树下的男子晃约听见了,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复又阖上了好一会儿,睫毛颤动着,才又半睁开。

祁苑逆着光,大约是光太刺眼了,男子抬手挡住眼睛,倒是没看清祁苑的样子,“你怎么才回来。”

祁苑一愣,才轻轻地说:“抱歉,是我回来晚了,让您等了这么久。”

男子听此一顿,忽的放下手,眼睛眯起打量祁苑:“你是谁?”

“祁苑。”

“祁苑……”男子喃喃复述这个名字,像是在回味什么,他轻笑一声,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你的名字能代表什么吗?”

“我的身份,我的血脉,我的家。”

“你没有家。”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听见这句话,男子愣了好久,笑得苦涩又心酸,“呵呵呵……家……”

祁苑安静地看着,他不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这句话让这个男人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他想,他应该安慰一下他。

“你……不要难过。”

明明是生涩僵硬的安慰,可落在男子耳中,仍是在他沉寂许久的心底击起一阵涟漪。

他对祁苑道:“你等我片刻。”

祁苑应了一声,就见他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祁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那人出来,便自己坐到刚刚那人休息的地方,如那人一样倚靠着树干。

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是一种伤感的情绪,夹杂着美好、愧意、悲愤、仇恨,还有希翼……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闭目小憩时,意识陷入渺渺茫茫玄之境界,他似乎看见了……

红梅盛放的树下,一个绝代风华的男子,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他们执手相拥,一切都那么美好……

“醒了。”

梦镜被一道冰凉的声音惊扰,祁苑睁眼,才发现他竟不自觉睡过去了,唤醒他的正是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父亲大人。

他的父亲大人梳洗打扮了一番,褪去了白色素衫,换上了红色的圆领袍,腰间系上镶有碧色玉石的履带,悬上一块白玉佩,原本松散的头发也被精致的白玉发冠整齐束起,留下两根朱色发带垂在脑后。

整个人容光焕发,玉树临风。

父亲大人,你打扮这么正式是要去求亲吗?

他对祁苑道:“你跟我来。”

出了小院,往大门相反的方向是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而脚下的路却平坦得紧,像是常有人走,导致路上的草生不起来。

前方的路歪歪曲曲,看不见尽头,祁苑随着唯一的至亲,一步一行。

……

“夫人,我又来了……你今日可莫要嫌我烦,看看我今日带谁来了?”

“可能认出来?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苑呐!”

“如何,虽不及我当年万分之一风采,但也是风度翩翩,遗世独立。”

“当年那和尚没有食言,我们的儿子被他养得极好。”

“你看,他的脸型像我,鼻子像我,嘴巴像我,不过这眉眼倒是更像你,跟你一样的温柔……也正是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夫人呐,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久了不见,生分了,见到你夫君连声爹都不叫……”

“……爹亲。”这两个字祁苑喊得艰难,声音都有些沙哑。

秋凉的风携着枯叶走过,在祁苑身上停留了一瞬,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扯动他垂在两侧的衣袖。

几步远的枯树下,他那精心打扮的父亲大人正单膝跪在地上,像是跟自家夫人聊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归家的儿子,他节骨分明的手轻轻爱抚着身前的墓碑,石制的墓碑整洁平滑,像是经常被人保养的美玉。

风起时,祁苑看见了父亲大人垂在肩后的发丝被吹乱,糊在了满是泪水的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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