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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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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街上的澹台府。满大秦就那一家。

那一家,  但凡有些底细的人家都知道把自家的姑娘送进去有多难。再者说,别说姑娘了,  这么多年来,有些当年被澹台老夫人点拨过,搭过一把手的夫人们想去拜见她,都被拒了。

如今突然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被澹台老夫人看上,谁敢信?若是唐氏在别处说,必然要被人当成做春秋大梦的,再不济也是当她在说笑,可是这般的寿宴上,刚刚的情况,她说谎做什么,说笑做什么?

除去种种不可能,最后的真相让她们难以平静。

其中,  张家夫人还在那里摇头,“你别是骗人吧?澹台老夫人何等的人物,怎么会收你家的姑娘做弟子!”

唐氏见她都失去了仪态,不由得出了口恶气,  反而淡淡的笑着道:“我们家是上不得台面,  但我家的姑娘好,澹台老夫人就喜欢她的性子。”

张夫人气急败坏,  又不好再骂,憋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青青白白。

唐氏就担忧道:“张夫人看着不好,可要去歇息一会?”

便有人来扶着张夫人下去,  屋子里面再次热闹起来,  都在说澹台老夫人的事情,  有些年轻的妇人不知道当年她的名声,年岁大的便说几句解释,但话里话外,没有说澹台老夫人不好的。

这下子,最高兴的莫过于英国公夫人了!瞧瞧她给自己挑的好儿媳,天爷,她可真是个慧眼识珠的人。又觉得自家儿子也有本事,一眼瞧中了个好姑娘。

有几位夫人都想来打听其中细节,都被英国公夫人推却了,挽着文远侯夫人的手,笑着道:“你们日后再详谈,今日是我家老夫人的寿辰,咱们还是先吃席,吃席。”

外面的动静,里面的英国公老夫人自然听见了动静,遣了大丫头去看,回来如此一说,她惊愕道:“——真的么?”

然后便道:“快把那孩子带来给我看看。”

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才能被澹台老夫人看中?英国公老夫人满怀期待。

折邵衣就被带到了她的面前。英国公老夫人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哪里令人惊艳,然后不好意思的夸她:“长得真好。”

想了想,又满怀期待,“琴棋书画,你擅长哪一样?”

折邵衣:“都未曾深学过。”

英国公老夫人:“……哦,哦,都没深学啊?”

她狐疑:“你不用谦虚——”

折邵衣笑着道:“晚辈没有谦虚。”

英国公老夫人就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折邵衣不用想,都知道她的叹息声里是什么意思!她定然在想,如此平平之人,怎么就入了澹台先生的眼?

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老夫人,晚辈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澹台先生挑中了。”

英国公老夫人自觉刚刚失态,但见这姑娘依旧不卑不亢,笑意盈盈,心胸开阔,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她说,“你是个好孩子。”

此时,英国公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撩了帘子进来,笑着道:“母亲,外面可都等着你呢。”

英国公老夫人就站起来,由英国公夫人扶着,想了想,又让折邵衣来扶她。

折邵衣犹豫了一瞬——英国公家还有这么多儿媳孙媳在,她扶着走怕是不妥。但是英国公老夫人却笑着说,“你定然还扶过澹台老夫人吧?”

折邵衣点头。英国公老夫人就道:“那你就扶着我走一回,让我也享受享受她的福气。”

身边的人俱都笑出声,“老祖宗,几十年了,您还是那般喜欢澹台老夫人。”

折邵衣就明白了,英国公老夫人极为推崇澹台先生。

如果说之前被先生选中只是激动,欢喜,那现在于人前现了一回,倒是也感受到了那股被人艳羡的滋味。

她第一回知道,澹台先生在众位夫人心里的地位。

她可真是走大运了!

等扶着英国公老夫人坐定,她顶着众人的目光回到席面上,便见这下子,就连折珍衣也对她不搭不理了。

她好笑,“你做什么怪?”

折珍衣小声道:“你对沈怀楠,不会变心吧?”

折邵衣就明白了。她瞪折珍衣一眼,“你以为我跟他是什么情分?早越过这些权势,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跟他分开。”

折珍衣刚刚就在想,折邵衣这般一出风头,怕是英国公夫人改变主意要她做儿媳妇去,便心里也憋闷,如今听她一说,心里的气倒是烟消云散,笑着道了一句,“也是,就算她看上了你也没用,你不答应,她家还能怎么办?”

折邵衣干脆不理她了!折珍衣就去讨好她,然后道:“你看,你看——盛九公子是不是在看我?”

折邵衣哪里敢看!她叮嘱折珍衣,“你别乱看,别被人说道。”

折珍衣:“哎,我知道的,我就是心里慌。”

她跟唐氏一直在想为什么英国公夫人会选她做儿媳妇,如今想来,答案倒是呼之欲出。如果是盛家九少爷对她有钦慕之情呢?

折珍衣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折萱衣低头吃点心,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姐姐妹妹出风头。好在这时候,前头在东宫里面见过的姑娘跟她说话,她才欢喜了一些,跟着起身,去了她们那一头说话。

秦青凤就坐到了折萱衣的位置上,跟折邵衣道:“我刚刚跟姨母说,我想住英国公家来,不想住东宫了。”

折邵衣询问,“太子妃娘娘同意了吗?”

秦青凤很纠结,“表姐一个人在东宫里面好孤单,太子那么多妃妾气她,还生事,我看着就生气,便想多陪陪她,可是……我好闷啊,那座宫里的气息都是沉闷的,我再住下去,都要死了。”

折邵衣啪的一下打她的手,“不可胡说——那英国公夫人同意了?”

秦青凤摇头,“她说让我再待待,等定了亲之后再出来。”

她看看左右,附耳过去,“她怕威远侯和宁国公家对我不利。”

折邵衣听得惊恐,但也郑重其事的道:“你且听英国公夫人的话吧,天下再好的女子,想要毁灭她们却容易的很,无论是谁,上至世家,下至村妇,只要被说成不守妇道,编纂出三言两语毁人名声,便会人言可畏,人人都能上前唾弃。”

“上回他们冤枉你的事情,你忘记了?若不是那日我们碰巧遇见,就凭着他们一张嘴,都能撕下你三分的皮。最后真相如何,谁也不会在意,只要日后有人攻讦于你,便拿这事情做文章,平白被人说闲话。”

秦青凤也想起来了,腰间的鞭子便恨不得抽出来再在宁五的身上抽几下,即便是鞭尸,这回她也能鞭下去了!她叹息一声,“刚刚姨母不答应,我还不高兴,待会我要去赔礼的。”

于是吃了寿宴,临行之前,她挨到英国公夫人的面前要说悄悄话。英国公老夫人碰巧也在,笑着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英国公老夫人心善,跟自家姨母亲如母女,自然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把刚刚跟折邵衣说的话说了一遍,道:“姨母替我操心,我却不懂事,怕伤了姨母的心,特来请罪。”

英国公夫人瞬间就感伤起来,“啊,折九姑娘说得极是,女子活得极为不易,咱们家已经有滔天的权贵,可是他们使阴招,坏了你的名声,那真是哭也来不及了。”

她拉着秦青凤的手,道:“你自小自由自在的长大,比之男儿郎,也不差什么。你爹娘纵容着你,纵的你脾气大,性子莽撞,这在云州没什么,可在京都却是要被人利用去的。”

“你表姐不敢放你出来,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好歹在宫里,他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秦青凤这才明白,原来姨母和表姐一直担心着宁国公。英国公老夫人也道:“小凤丫头,你不懂一个宁国公嫡子被送去寺庙是什么意思,大人们总是要多考虑的,你啊,就听你姨母和表姐的。”

秦青凤哎了一声,她站起来要走,“我待会还要去文远侯家一趟,邵衣给我准备了一把宝剑,我拿回宫里去。”

英国公夫人便叮嘱了几句,就让她走了,等秦青凤一走,她便对英国公老夫人道:“母亲,你瞧着折家九丫头怎么样?”

英国公老夫人见她一副兴致冲冲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要她做小九的媳妇?”

她有些迟疑,“你可是看中了她是澹台老夫人的弟子?”

英国公夫人摇头,便把东宫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我先前不敢说,还想着您今日见见才好,您点头了,我才敢去跟文远侯家说。”

英国公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既然喜欢,合得来性子,那便按照你的心意去,我还是那句话,这儿媳妇是要跟你在一起住一辈子的,你喜欢,看得顺眼才好。”

“再者说,轮到小九,家世倒是不那么重要了,他喜欢才好。”

又想了想,“待会送完了人,让小九来,你也是,他喜欢归喜欢,你还要问问他为什么喜欢,小孩子懂什么,咱们还要看看脾性合不合,多少情意相投的人走到最后,却形同陌路。”

英国公夫人笑盈盈点头,等到客送完了,她把盛瑾安招到身前来,屋子里就他们三人。

她素来是个爽利的性子,直接问,“母亲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折家九姑娘?”

盛瑾安先是羞愧,然后含羞带怯的点头,“是,儿子觉得她,觉得她极为特别。”

英国公夫人连忙问,“如何特别?”

盛瑾安就不肯多说了!他如何说?是自己偷听秦家表妹跟折九姑娘说话?是自己听见折九姑娘死丈夫的言论觉得她不同于人?

反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日夜想着。

英国公夫人笑道:“少年人情爱就是这般的,你也不用想,我跟你祖母都觉得折九姑娘极好,先把她说给你做媳妇。”

盛瑾安便欢喜至极,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跟母亲怎么说呢!谁知道就有如此惊喜,他欢喜道:“母亲,多谢你。”

他高高兴兴的走了。英国公夫人就盘算着怎么跟文远侯夫人说明白,但今日说已经来不及了,便想了想,让身边的贴身婆子亲自送了些好礼去。

“先让她家知道咱们家的意思。”

京都里的事情,也不用说明白,大家要先来来回回的送礼,送来送去,人熟悉了,事情就成了。

英国公老夫人把自己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出来,专门交代婆子,“这是给折家九姑娘的。”

婆子记下,然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文远侯家了。

而此时,秦青凤也到了折家,进了青宁院,躺在折邵衣的榻上唉声叹气,“京都一点也不好,可是我爹说,我得嫁在京都。”

折邵衣便知晓这不是自己能去深思的,只劝她,“有时候,人生在世,定然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若是实在逃不过,便让自己活得好些,不然整日想着,念着那些不好的,活得便艰难了。”

秦青凤沉默了一瞬,问她,“你其实……在文远侯家活得挺艰难的吧?”

比她还小,却已经懂得了这么多的大道理。

若是被捧在手里长大,按照她的性子,也应如她一般仗剑执鞭,纵马欢行,不会是这般内敛。

折邵衣笑起来,“说不得艰难不艰难,只这么多年过来了,我活得还好。”

但看秦青凤一直盯着她,她便小声道:“你看,我虽然没有父亲疼,母亲爱,但是我姨娘疼我。后来,我又有了沈怀楠,他把我捧在心尖尖上,什么好的都给我,如今,我有了你这般的好友,还有了澹台先生那般的人做先生,我还有脸说不好?那是要遭人骂的。”

秦青凤听了先还感慨折邵衣是个知足的好性子,然后想了想,又去看她,就从她身上左看右看,看出了她眉间眼里那股春意,啊,她还想炫耀!

秦青凤不免顺从的问,“你跟沈怀楠,真那么好啊?”

折邵衣就捂住嘴巴笑,想起了以往。她说,“嗯,很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看过他没有饭吃的时候,他看过我窘迫无依的样子,我们彼此相知,从没有吵过嘴。”

秦青凤便被说得笑起来,双手捧脸,“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遇见这般的人。”

折邵衣摸摸她的头,“把我的运气给一半给你。”

她最近的运气是真好。

秦青凤还要回宫去,说了几句话,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便站起来拿着宝剑走,离别之时颇为不舍,刚刚跟折邵衣说话真是快活。

她还是第一次听小姐妹说青梅竹马。

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要走,折邵衣就送,秦青凤今日带出宫的丫鬟多,都站在院子门口,姚黄见了好生羡慕,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站,手脚规规矩矩,不敢行错一步,见了两个姑娘出来,忙过去迎,正在此时,却听唐妈妈来说,英国公夫人送来了礼。

秦青凤一个快步就过去了,“我姨妈怎么这时候送礼来?”

唐妈妈先还笑,她当然觉得这是要先试探试探自家七姑娘有没有定亲的意思。

今日这礼收下不还礼,那就说明没定亲,要是还了礼,就说明定亲了。于是道:“老奴也不知晓,不过三位姑娘都有,夫人让我来请两位姑娘去。”

秦青凤便不走了,她跟着过去看热闹。路上一边走一边问,“怎么回事啊?”

折邵衣小声道:“怕是你姨母看中了我七姐姐,想说给你九表哥。”

秦青凤先是惊讶,再是高兴,“那咱们以后就是亲戚了。”

折萱衣在一边听见了,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快些走吧,别让母亲和七姐姐等急了。”

秦青凤笑起来,“萱衣,下回我求表姐给你找个好亲事。”

折萱衣被她一说就笑了,颇为不好意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折邵衣接话,“她就是有些酸。”

折萱衣呸了一句,“我酸什么,我才不酸。”

三人走到主院,那婆子见了两个姑娘来,这才掀开了给三位姑娘的礼。

她躬身给几位姑娘行了礼,道:“夫人,我们家老夫人说,她极为喜欢您家的三个姑娘,想着库房里有东西正适合她们,便遣了老奴送来。”

“这支琉璃簪子,是给七姑娘的,这白玉手镯,老夫人说给八姑娘正好。”

唐氏听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没别的,只因前面两样好是好,可实在算不得贵重。

此时,她的心里就有了猜测。当给折邵衣的红宝石头面打开时,她差点晕过去。

那婆子笑着道:“这头面,是我们家老夫人的陪嫁,她今日说看见折九姑娘,就好似看见了自己当年,便让老奴送来。”

唐氏:“……”

她哭笑不得,看看这位管事妈妈,又看看折邵衣的诧异,再看看折珍衣的白脸,一时间,直直的想晕过去。

折萱衣没忍住笑,折珍衣强自撑着,狠狠的剐了她一眼,倒是秦青凤咋舌,哆哆嗦嗦的问,“这是……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折邵衣赶紧拉了拉秦青凤的袖子。秦青凤不好意思笑笑,内心煎熬:天爷,刚听了青梅竹马甜甜蜜蜜的故事,如今却马上就遇见了挫折!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那婆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她连忙问,“可是……可是不能收?”

唐氏诡异的沉默了。这……收不收呢?

说实在话,虽则沈怀楠和折邵衣是大家都知晓都认同的事情,但到底没有正式定下婚约,若是英国公府那边不介意,若是折邵衣愿意……也不是不能收。

这可是英国公府啊,唐氏喃喃了一声,看向折邵衣,却见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说,“母亲,女儿的头面已经够多了,英国公老夫人这套头面实在是珍贵,女儿不敢收。”

婆子一时间恍了神。她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失败。也只听说,折家在给七姑娘议亲,还是那张家,后来就没动静了,怎么,姐姐还没定亲,妹妹就说婆家了?

她站在原地,端着那套闪着华光的红宝石头面,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还好秦青凤在!她立马就跟其中一个丫头道:“你先回宫去,就说我今晚住在英国公府了,明日再回。”

然后拉着婆子走,“不收就不收了吧,我去跟姨母说。”

她风风火火的走了,然后走到半路,又风风火火的回来,拉着邵衣的手道:“你放心,你的故事,我说与她们听。”

天下再没有人能拆散一对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了吧!

折邵衣笑起来,“多谢你了。”

秦青凤又好似踩着风火轮一般走了,留下屋子里面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唐氏拍板,“此事明日再说,谁都不准闹事,我要歇息了!”

精神疲惫,真是精神疲惫,她想好了要随性过日子,却总大事不断。

折邵衣就赶紧带着姚黄走,等回了青宁院,还不准她将这事情告诉周姨娘。姚黄捂着嘴巴保证不说,想着去大厨房领些吃的给姑娘压压惊,但是下一瞬,她却在门口看见了多晴!

她也不敢告诉姑娘,只追出去,只见多晴如鱼一般溜走了。姚黄赶紧问守门的婆子,“多晴来多久了?”

守门的婆子笑了笑,“那小子把咱们府里当家,不是时时来么?”

姚黄这下子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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