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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见曼尧备受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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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尧二字,自马羽离开菊泽村被拐卖到探马赤军中,期间,已有很长时间未曾有人提起了,如今骤然听闻,仍是忍不住的心中悸动。

“曼尧已经毕业,从长白书院中离开了,你若是想寻她,也许需得去她家大院里,只不过……”焦玉说到最后,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颇为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马羽说,可实在又不知该不该说。

马羽心中虽然奇怪,却只以为焦玉仍是想要说服自己不要报仇,且找到混入将军府的办法才是眼下当务之急,也就没有细问,一直到深夜,马羽迟迟没有合过眼。

焦玉却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马羽看着焦玉,不辞而别,自顾地朝着曼尧家大院而去。

临行前,他却是长叹一声,低喃道:

“也罢,爱恨情仇,本就是人之常性,情字这关,是为何物,我总要经历,才能知晓……!”

且不说今次前来找寻曼尧究竟是何意,或是甚是思念。

清晨时分,马羽决然快步赶去曼尧家大院。

遥记得昔日他们尚都年幼之时,焦玉在长白书院读书,每当马羽跟随母亲赶集时便偷个溜空找焦玉,他每次都会从书院后院的大槐树上攀爬而入,都会躲过学院阍侍的注意。虽然每次去贪玩的时间都很短暂,还得随时担惊受怕会被惩罚,但童年的时光依旧是很快乐。

如今,当初那棵尚且青葱,在树下还能看到斑驳光影的大槐树,如今却都已是亭亭如盖,在树影之下已不见半点微光,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

“时光如流!”

而马羽与曼尧真正相识相知,也是在这长白书院中,那时马羽和焦玉在这树下相聚,却不慎被书院中的夫子给撞破,二人都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是曼尧连消带打、转移了夫子的注意力,为二人找借口开脱,这才免于责罚。

曼尧不仅长相甜美秀丽,且身为拓跋将军的侄女,却没有半点富家小姐的娇蛮脾气,反倒是生性温婉如水,交谈间总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她从不拿权作势,即便身份高贵,可面对出身乡野的马羽时,也从不低看于他。

而马羽昔时尚不知何为高低贵贱,在曼尧面前既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溜须拍马献殷勤,也不会惧其身世呐呐言,只以平常姿态待她,也让曼尧觉得他颇有异于常人,对他另眼相看,渐渐地二人也就熟络起来,甚至于一来二去间,彼此互生情愫。

曼尧并不住他家大院内,但身为富贵人家的千金,在城内有一处豪华家宅,往来之人都是高冠华服,从无白丁。

今日,曼尧先是与其他富家小姐们在丝绸行当挑了不少上好的缎子,又去胭脂店里拣了些少见的稀罕货,最后又在天香楼里吃了一些风味小吃,这才顺着微风,满载而归。

“踢踢踏踏”的车辙马蹄声阵阵,曼尧一手支着脸颊,看着车窗外出神,她现在的生活悠闲且自在,这是很多百姓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但真正会让曼尧感到开心的,却还是之前在长白书院的那段日子。

如今每每思忆过去,总会想起在书院的时光和在那棵大槐树下,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名叫马羽的男孩。

“相爱从不分高低贵贱,在爱情面前,我非拓跋将军之侄,你也不是贫寒乡野之民,我是曼尧、你是马羽,仅此而已!如今你我尚且年幼,待到婚嫁之年,我定要许你为妻!”

“一言为定,等到那时,我马羽便是倾尽家财,也要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想起这童言无忌般的约定,

曼尧的脸颊染上红霞,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继而又不知想起什么,曼尧收敛起笑容,幽幽一叹,陷入深深的沉思。

当初二人都是少不更事,会许下荒唐戏言也不足为其。而如,今曼尧已是像其他女子一样加笄成人,也明白了自己和马羽间的地位差距,几乎要比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还要大。因此即便曼尧再如何追思那段青涩的懵懂初恋,那时荒唐的承诺,终究却只是儿时的戏言。

“大小姐,到了。”

驾车老侍从的轻声呼唤打断了曼尧的追思,她轻声“嗯”了一句,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府中走去,她身为堂堂大小姐,车上那些绫罗绸缎、胭脂香粉自然是不需要她去操心的。

即便是天色阴沉,府门前来往的客人依旧熙熙攘攘、非富即贵,见到曼尧都会微笑打个招呼,曼尧早就习以为常,一概微笑回应。

突然,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曼尧脚步一顿,先是自嘲地笑了笑,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而熟悉的脚步却令她视线不由自主地移了过去,便见那道身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墙下的阴影处,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看着自己。

曼尧怔怔地与他对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兀自掩住嘴唇,避免惊呼出声来。

接着她一路小跑而至,在其身前五六步距离外站住,声音打颤,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马……马羽!是你吗?”

“是我,曼尧。”

那道身影一声微笑,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绚丽的霞光一点点照清楚他的面容,他右脸带着疤痕,看上去比起少年时少了一些青涩,多了些成熟,可那熟悉的笑颜,却与记忆中的容貌渐渐重合,此人不是思念的马羽又能是谁?

马羽看着眼前的曼尧,如今的她正值韶华,比起幼时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得不可方物,虽然眼眶泛红、眼角带泪,反倒是更增添了一分楚楚动人、人见犹怜的气质。

马羽此行本是为了寻求混入将军府的方法,可当他见到曼尧的那一刻,原本心中燃烧不殆的复仇之火,此时仿佛偃旗息鼓了一般,唯留下满心重逢之喜,心底一片柔软:

“你我两年未见,可还安好?”

曼尧下意识点了点头,既惊又喜地问道:

“马羽?!你竟尚在人世?”

菊泽村惨案,她亦知晓,当得知他家人下落不明,与马羽就此天人永隔的那一刻,她如同遭到雷击,撕心裂肺一般痛苦到不能自已,每每想起来都会哀思难忘,却没想到马羽竟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马羽点了点头,见此地人多眼杂,没有立刻作答,只是侧过身子,询问道:

“可有闲时?与我一起走走?”

曼尧本有些犹豫,但重逢的喜悦尚萦绕在心头,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与马羽并肩走出大街。

二人一个衣着破烂寒酸,一个却锦衣玉带,鲜明的差距引得路人频频瞩目,马羽却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只是将之前告知焦玉的那套说辞再说了一遍,曼尧闻言面露哀伤:

“逝者已逝,还望节哀。你的父母虽然不幸离世,但却保住了你的性命,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甚是欣慰的。”

她挑眉打量马羽一阵,见他如今的气质成熟稳重了不少,身上满是风尘,显然是经历了不少磨难,再加上脸颊上的一道伤疤,让他看起来已然不复当初那般青春俊朗的模样,曼尧心中又是一痛,低声道:

“逃出菊泽村之后,你一定经历了不少苦吧?”

马羽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身边佳人淡淡的清香时不时钻入鼻中,让他心中安宁,可也不只是多年未见彼此生疏,他总能感觉曼尧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不复以前那般亲密。

而曼尧心里同样纷乱万千,若是马羽真的已经身死,那她自是免不了时有哀思,但也仅此而已。偏偏马羽如今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能感受到马羽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半点变质,可这却更加让她不知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马羽,只得低着头沉默无言。

心思纷杂地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城郊。

突然,耳边传来阵阵风吹树叶的声音,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却见二人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长白书院的后墙外,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从书院内伸出枝干,迎风招展。

看到大槐树,二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时那个荒唐的约定,马羽嘴角勾起笑意,曼尧则是脸上浮起一抹飞霞。

见到身边佳人这副娇憨的模样,马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转身面向曼尧,沉声问道:

“你与我那时的树下之约,如今可还记起?”

曼尧没料到马羽竟会如此直接,先是一惊,继而又抿着嘴沉默下去。

良久之后,只听曼尧轻声一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抬起头先是留恋一般地看了一眼大槐树,继而又看向马羽,轻轻摇了摇头:

“你当知晓,那……只不过是童言无忌,很久之前的事了。”

即便是盛夏酷暑之时,马羽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他声音有些挫口,但并没沮丧地追问:

“你我当时所言,皆出自真心,怎么就童言无忌了?我欲娶你为妻之心,即使山海相隔、时光荏苒,也未有改变!”

可曼尧却是泫然欲泣,低声不语:

“你我分别多时,如今已是非同路之人,且你是逃罪之身,应该保留性命,好好活着,才不会牵连到你?”

可马羽闻言,并不是如此理解话意,他身形微微一颤,如遭雷击,他突兀地想起昔日曼尧那颐指气使、用鼻孔看人的家仆,和他那嚣张跋扈的言语:

“我家大小姐可是贵族千金!拓跋将军的亲侄女!想要娶她的豪门公子哥们能从城南排队到城北!你一个低贱的乡野人!也不好好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妄图染指我家大小姐?呸!”

又想起母亲仍在世时,略略知道马羽与曼尧关系匪浅,那一句句语重心长的提醒他:

“曼尧出身金贵,与我家贵贱有别、门不当户不对,她虽钟情于你,但他的家人定然是无半点可会同意你们二人的交往,你若是以朋友待她,那便也罢了,若是对她存了其他的念想,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注意,免得将来受伤。”

原本马羽尚且觉得即便有再多闲言碎语,但彼此心心相属,就已足够,却没想到两年未见,昔日那个曼尧,却已然变了模样。

马羽只觉得一颗心碎成渣滓,苦涩而伤痛的感觉席卷全身,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见马羽久久未有回话,曼尧眼眶发红,心中同样酸涩,久别重逢,她实在不想说这些话来伤害马羽,可是正如她所说,二人本来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他应该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与其一直纠缠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只当是长痛不如短痛了。

她低声说道:

“过些天我还得为叔叔贺寿,需得提前做些准备,就在此别过吧……”

叔叔?拓跋戍?马羽闻言瞳孔一缩,被他遗忘在心底的复仇之火,如今再度卷土重来,悲愤与心痛都化作柴薪更添火势,熊熊的复仇之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鼻息粗重地深呼吸几口,掩住眼中的赤红,装作一副洒脱释然的模样,轻笑道:

“是......是我打扰到你了,确也如此,是我唐突。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否带我进入将军府去?让我见识见识真正的贵族是何风采?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呢?”

带马羽进入将军府?曼尧不知马羽为何会有如此请求,却也没有多想,反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会马羽的话,才略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叔叔寿宴,只是邀请高官贵族,会有士兵守卫核实身份方才准入,寻常人只怕很难参与其中。”

马羽并不满意,还想再问,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曼尧?我在你家中寻你不到,听你的家仆说你来了此地,天色不作美,风雨欲来,我担心你没带伞,在外淋雨,还是早些回家。”

听到这说话声,曼尧的脸色变得有些慌张,马羽也不知为何,只得好奇地顺着她身后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锦衣玉带、雍容华贵的年青男子向着曼尧缓行而来。

年青男子手拿玉骨折扇、腰间佩玉、眉眼含笑、风度翩翩,与曼尧恰似一对金童玉女,甚是般配,只穿着粗衣麻布的马羽在他面前显然是相形见绌,这是个陌生面孔。

马羽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他是何等身份,但只看他的衣装气质,也知他定然是身份斐然,非马羽可比。

年青男子虽满脸笑意,可看向马羽的眼神却是充满着藐视与不屑,他先前去寻曼尧,竟听说曼尧跟个男子谈笑着离开了。

这曼尧可是他们父母约定的未婚妻,居然和一个低贱男子孤男寡女来此私会,要是传出去了,自己的脸面该往哪里放?于是他装作毫不知情地看向马羽,问道:

“不知这位是?”

曼尧见状赶忙出声解释:

“萧阳公子!这位是我儿时的好友,与我已是多年未见,如今久别重逢,甚是欣喜,特与他叙叙旧。”

萧阳闻言心中冷哼:曼尧的儿时好友,我怎么从未听她说过她在乡间还有儿时好友的?等等,我曾听她那个家仆说过,曼尧曾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情同意合,莫非就是这小子?

他细细打量马羽一番,见他穿着破破烂烂,是个典型的泥腿子,脸上的一道疤痕看上去凶神恶煞,没有半点气质可言,心中颇为轻蔑,暗自啐道:

“就凭你也想与曼尧结为情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故作一副微笑的模样,一把合起手中的折扇,颇为客气地朝马羽拱了拱手:“却不知原来曼尧还有乡野之间的儿时好友,真是体恤下民啊!萧某有失远迎,还险些冒犯了,真是失礼,不知足下高姓大名啊?”

他的仪态看上去很是客气,可话里话外绵里藏针,不仅身边的曼尧听个明明白白,饶是马羽再迟钝,也能听得出来。

马羽皱了皱眉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利用曼尧混入将军府一事,眼下也没了结果,他当即就要和曼尧告别离去。

只见萧阳压根就没有真心实意问他名讳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介绍自己道:

“小生名为萧阳,乃是北镇王麾下大将萧炎的嫡长子,也是曼尧的未婚夫,前些日子曼尧的父亲将其许配于我,并定于明年春后大婚,你既然是曼尧的好友,倒是也可以前来参加我与曼尧的婚礼!”

身边曼尧的娇躯顿时僵住,一张俏脸也变得苍白,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萧阳所言句句属实,她确实已被父亲许配给了萧阳,她本不欲让马羽知晓这些,不过既然已打定主意要与马羽快刀斩乱麻,曼尧最终也没有解释,-只是幽幽一叹,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萧阳口中的“未婚夫”、“明年春后大婚”云云一入耳,马羽瞬间僵住原地,嘴皮也没了血色,心里越发疼得厉害,让他无法呼吸,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个音节。

宣示了对曼尧的主权,萧阳得意万分,他蔑视马羽一眼,心中冷嘲:一个低贱下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痴人说梦!他伸手朝曼尧轻轻招了招:

“曼尧,家中晚饭已准备妥当,你父亲还想让我陪他喝几杯,你我还是不要拖沓,早日归家吧?”

曼尧微微应了一声“嗯!”,复又看了马羽一眼,见其低着头不说话,心中又是一叹,只低声和他告别,转身远去。

萧阳也不再装作谦谦公子的模样,十分嫌弃地用折扇遮住口鼻,仿佛在嫌马羽体臭:

“你一介乡野村夫,日后最好不要再来勾搭曼尧,免得污了她的名声,你和她身份相差悬殊,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再抱有幻想了!”说罢,他连正眼都没看马羽一眼,坠在曼尧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曼......曼尧!”

马羽目眦欲裂,悲愤交杂,牙根都咬出了血印,很想追上去狠狠将萧阳踩在脚下羞辱一番,已解心头之恨,但如此一来,曼尧会作何想法尚未可知,自己定会被全城搜捕,那刺杀拓跋戍之事那便会暴露。

为了心中的复仇大计,他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否先忍耐下来......?

马羽仰头看向天边,只觉得滚滚乌云,似乎变得越发的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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