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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刀马旧部不惜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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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城外义军紧锣密鼓准备攻城之时,城中各处可见黑烟四起,嘈杂的人声随处可闻。

一队上千的人马在城中最繁华的市集处集结,直奔着城门而来,行进中尚有不少百姓加入其中,队伍的规模也在一点点地壮大。

队伍里三教九流之人汇集一处,家境富庶者披袍擐甲,执剑当先。而家境贫寒者虽家中无锐器,亦手拿锄头、木棍之类,满面红光地奔走在队伍之间,连声口呼:“逐残暴恶军,迎义军入城!”

而奔走在队伍打头之人,显然是肩上扛着火铳的焦玉。

当初焦玉煽动城中百姓奋起反抗、迎义军入城之时,城中百姓或许早被拓跋戍压迫久矣,没有了反抗的心气和胆量。又或许他们并不相信焦玉所言,始终犹豫不定,脸上的表情恍惚,仿佛早已心死而麻木不仁。

可随着天光发亮,义军攻城的战鼓声如同阵雨前的雷鸣般滚滚而来,百姓们脸上如黎明前的春笋接受沐浴一般,渐渐焕发出了生机!直至此时,他们方知,焦玉竟是所言非虚!

这一下,如勾动了地火,全城久受欺辱与压迫的百姓们人声鼎沸,在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里,如群鸟倾巢般从高岗城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皆是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逐残暴恶军,迎义军入城!”

焦玉当机立断,引领着百姓朝城门奔去。

临近城墙之下,百姓中有眼尖的一眼便瞅见城墙上守军似乎在哗然生乱。他心中好奇,顺势翻上道边一颗枯木树上,张颈眺望,大声向其他百姓们通报着情况:

“城上守军不知为何乱作一团,且暂未见到义军攻上城墙,城门亦未开启,义军仍未有进城的迹象。”

又有其他人翻上屋顶,瞪大双眼:“守军这面,也未看到兀顿那狗杂碎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弃城而逃了!”

街上有不少百姓点头应和,不屑唾骂:“兀顿无才而谄媚,狐假虎威,见义军攻城,定是无心防卫,弃城而逃了!”

“义军攻城,兀顿这狗贼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义军若是夺下此城定将不会放过他。且他若是弃城,对守军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只不过,让他就这么逃了真是甚憾,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焦玉在队伍前端眺望城墙,确实能看到城墙上众多人影晃动,却因眼力较差,半点也看不清城墙上的情况,听到百姓们的口传,他心里又着急又好奇,如同猫挠的一般,忍不住开口:“莫非城中守将都不在?”

百姓们细细观察一阵,嘟囔起来:“兀顿的副将辛巴虎也在城墙上,有他在,守军们为何生乱,却是看不出来!”

“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焦玉追问。

屋顶上则有人为焦玉搜寻着其他人的身影:“确实能看到一人,嚯!此人不知为何单臂生翼,居然在守军阵中杀个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守军定是应此人而哗然生乱。”

这人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上的百姓们也是面露讶色、议论纷纷:“城上守军近千人,此人竟能以一敌百?真是神奇莫测!”

焦玉听闻此言,心中笃定,此人定是马羽,正想继续追问却又听到屋顶上的百姓补充:

“此人手中提了个血糊糊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

一边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也呆滞了下来,再看其他的百姓,表情竟是如出一辙,也不知他俩这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惊讶至此。

“是何物?究竟是何物?”焦玉急得直跺脚,周围的百姓也连声催促,才见眼里准的百姓惊讶地吞了口唾沫,颤声道:“他……他手上,提了个……人头!”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补充道:“好像是兀顿的人头!”

一众百姓们诡异地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便瞬间炸开了锅:

“兀顿的人头?此话当真!”

“他娘的!还以为这狗杂种弃城而逃了,不料竟是被斩首,真是一桩快事!”

“确实是大快人心!我今日定要拜祭还神,痛饮达旦,好好庆祝一番!”

他们欢天喜地、满面红光,仿佛人生大喜之事也莫过于此。

又有冷静的,朝着树上、屋顶上的百姓询问:“姓兀的狗杂种固然是死了,那他副将呢?这狗娘养的小有些勇力,那人杀兀顿终易,杀他副将恐怕有些困难?”

却见那俩人依旧是满脸呆滞、不敢置信地狂咽着口水,嘴皮子颤抖却又难掩喜悦之情地说道:“辛巴虎……也败了!”

人群不敢相信,亲眼望去,竟果然望见辛巴虎那标志性的、如高塔一般的身影跪倒在地,被马羽干净利落地斩下了首级,其余守军如鸟兽散、狼狈溃逃。

百姓们先是惊讶默然,继而又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相比起义军们只是称赞于马羽的胆勇,久经压迫的他们三三两两地抱作一团,喜极而泣,只觉得多年以来受到的屈辱与欺压,都在此时得以伸张!

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感,一涌到城门之下,望着城头马羽的身影,振臂高呼!

城墙上,马羽一手提着两个头颅,瞪视守军,怒声道:“兀顿、辛巴虎皆已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投降?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守军、义军、百姓们的耳边,守军们惶恐跪倒投降、百姓们的欢呼声越发热烈,义军们同样在城外振臂高呼,三方的声音汇集一块,乌泱泱地听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三者的声音竟渐渐变得一致,最后汇聚成一声:

“鱼肉百姓者,兀狗辛彘!

解民倒悬者,神秘英雄!”

百姓们一边欢呼,一边洪水般冲开城内守兵,他们奋勇打开城门,艾杰夫一马当先策马入城,与百姓们汇成一股,对守军或杀或俘,头盔上的红缨迎风飞扬,英姿勃发。

马羽惊鸿一瞥,心中突然想起一句话:“其疾如风,掠地如火!”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艾仕成义军巧夺此城,正式入主高岗城。

焦玉不知何时脱离了百姓的队伍,站在远处上眺望,摇头失笑:“马羽密杀兀顿、阵斩辛巴虎,于此夺城一战中勇武过人,战功赫赫,也许尚不能以名扬天下,但足以为城中百姓所称道。”

他眺望着马羽,又看看在马上英姿勃发的艾杰夫,心里想:“一场大戏,终究是拉开了帷幕。”

焦玉摸摸自己肩上的铁管子,最后轻笑低喃:“你这‘火铳’,可时能有起到‘火龙’预期的作用?”

说起此事,焦玉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普通的燧石实难堪大用,我需要更精纯的……火药!”

他身边仿佛出现了师傅止止道人的身影:“不急,若是为师能取得那批失窃的‘黑火’材料,一切自有分晓。”焦玉心知此事事关重大,肃然默默应诺,待他再举首时,止止道人已做烟消云散。

城墙上,马羽看着城中忙忙碌碌的景象,百姓们欢呼雀跃得仿佛迎来了救世主,欢笑声传遍城中每一个角落,一派重焕生机的模样,让那积雪已久的城中更是增添了几分炽热的气息。

马羽长舒了一口气,他所为之奋战的,可不正是眼前的这一派景象吗?先前精神亢奋之时他尚且不觉,如今一腔热血冷静下来,只觉得高处不胜寒,微冷的朔风迎面吹过,让他直哆嗦,只觉得疲倦之感油然而生。

他手上的两个头颅早已被愤怒的百姓夺去,串在长长的竹竿上满城游街示众,曾鱼肉百姓、横行乡间的两人,到死了竟是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却也无人怜悯,算得上死有余辜。

马羽的任务已然完成,城中该如何布防、如何安抚百姓,种种琐碎之事已非他所能置喙,他顿觉浑身疲惫,收拾好身上的神翼镖后,在百姓们、义军们既是敬畏,又是仰慕的目光中,悠悠然下了城墙,隐没在人群中。

远远望见高岗山兄弟熟悉的身影在石阶下守候,为首的可不正是陶老四,成武他们。

见到马羽的身影,诸人联袂而来,却是二话不说,便在马羽身前拍肩称赞不已。

高岗山兄弟见到此番景象,皆是面露讶色,议论纷纷:

“城中百姓受官府欺压太久了,难得有人为他们解心头之快,只要是为老百姓办好事的,他们尽当拥护,敬拜他为英雄!”

“且不论身份,马羽兄弟武艺高强、雷霆手段诛杀兀辛二贼,解我们心头之恨,我们也当仁不让敬拜。”

“言之有理!”

高岗山义士纷纷拥抱少年马羽,然后拱手参拜,此举让马羽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急上前要将高岗山兄弟扶起,忙不迭道:“各位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各位是刀马会昔日干将,且又是我之前辈,实是让我难堪!”

陶老四和成武却是笃自摇头大声失笑起来。

片刻,陶老四走上前拍了拍马羽肩膀反倒是沉声道:“你先斩兀顿、后诛辛巴虎,为民除害、还之清朗,实乃高岗城百姓之幸!城中生民歌赞不绝,连呼‘神秘英雄’,我等皆深以为然。”

马羽又是一边搀扶,一边摇头:“我只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做了我分内之事,‘为民除害’,实在愧不敢当!”

高岗山兄弟仍是不愿起身,陶老四低着头长叹,语气中满是追忆:“你父亲尚且在世之时,带领刀马会兄弟屈居于帝国工场内做事,以身试险为义军窃取情报,为义军战略调整提供了很多帮助,深得各路义士首领称赞、闻名于义军当中。”

接着他抬头看向马羽:“惜乎!被小人出卖,你父亲却惨遭毒手,自此之后刀马会便群龙无首,如同无头苍蝇般没有了方向,虽我暂为代任首领,也有为百姓而战之心,却始终能力有限,终日虚度时光,心实难安!”

说着,他的目光渐渐坚定下来:“我等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应允。”

自马羽上山开始,与高岗山兄弟、文刚一众相处了一段日子,饶是马羽如今已成熟不少,但身为后辈,马羽仍是不自觉地略有些慌张,听得陶老四此言,他忙不迭应道:

“快些起来!有何事请尽管说来,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当竭尽全力。”

得到马羽的应话,陶老四先是和其他人眼神交错,见诸人皆是暗自点头,也咬着牙心一横,朗声道:“我等愿共举你为高岗山义军之主,继承马跃首领之遗志,为生民百姓、天下大义而战!”

此言着实出乎马羽的意料,他满脸惊讶,下意识拒绝:“万万不可!我已拜入师父门下,为革新派的一员,又如何做得义军之首领?此事不妥!”

陶老四却面色淡然:“革新派虽与义军走的方式不同,但所为者皆为民生大计,有何不妥?且我此次下山之前,已将此决定与文刚大人商榷,文刚大人并无异议。”

马羽面露讶色,仍是摇头:“即便吾师不反对,但我才能辈分只是众人之尾,实在是难堪大任啊!”

“你此前曾斩断拓跋戍两指,今日又连诛兀辛二人,百姓称赞、守军震怖,可谓是武艺超凡、胆识过人,足以为我高岗山义军之主,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此前从未参与义军之列,也未与诸位有过太多接触,陡然为尔等之主,实在是名不正而言不顺也!”

“你身为前首领之子,昔日我等也就多受你父亲的领导与照料,你才是名义上最合适的刀马会义军之主啊!”

马羽始终摇头,不惜解析和推搪,只觉得口水都快干了,嘴皮子直冒火星子,可眼前的陶老四等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态度颇为坚决。

他无奈轻叹一声,摇头失笑道:“陶四叔,我父去世后,你召集旧部,藏匿高岗山,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风生水起,作为高岗山的首领,你当仁不让,为何硬要将此位相让于我?”

陶老四却是一声苦笑:“我有自知之明,并非是那块料子,我领着诸位弟兄们屯扎高岗山,只不过是狼狈保命、勉强度日罢了,那里比得上首领尚在之时?我始终是觉得愧对于高岗山上的弟兄,如今你若是愿意为我等之主,正好能让我卸下肩头的负担!”

马羽更是无奈,看着其他人皆是面带微,马羽知道今次自己无法下台。

马羽抿嘴沉默下去,满脸犹豫,陶老四反倒是不吐不快,只觉得浑身轻松。

正如之前所说,他早在知晓马羽身份之时,就已经有了让位给马羽的想法,之所以拖沓至今,只不过是一直观察马羽的为人和能力罢了。

然而,如今陶老四与马羽相处一段日子,知道马羽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再加上马羽携胜利之威,光芒掩盖了众弟兄,甚至连他之前交口称赞的艾杰夫,相较之下都有些黯然失色,那这首领之位足可以放心让马羽担当。

看起来似乎陶老四此举颇有些得意的滋味,可实际上无论是他自己又或是马羽,对此都不甚在意。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陶老四等人加入义军阵列,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一步行差踏错,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而若是能择一个良主,且不说保全性命,建功立业又何足道也?

马羽自己也是思虑良多,眼前的高岗山兄弟,虽然人数不多,甚至只是父亲昔日旧人,即便是面临朝廷围追堵截,也不曾像沙胡狗贼一般贪生求荣,都是些值得信任之人。

如今正值乱世,若能得到他们鼎力相助,那不管事自己报仇的私事,又或是革新派的大事,都颇为有用,想来师父未曾反对,也是有着这般考虑。

想到这一层,马羽心中犹豫不决,他和煦地笑着,一一将众人扶起,轻声道:“诸位皆是我父昔日旧人,亦是我之前辈,我自视粗鄙,才学浅薄,如今天下未定,且等我手刃仇人,再来继承父志!”

“可否......?”

虽未没说同意,但言下之意众人早已主意已定,陶老四等人皆是大喜,躬身拱手,朗声道:“未来首领!”

其声激昂,令观者无不热血沸腾,不自觉地拍掌欢呼:“有此少年英雄为义军出力,天下清朗之日,指日可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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