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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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正快速而来，长发飘扬，肌肤似雪，五官精致，容貌娇美，一身如火般的红裙将之衬托的更显娇艳，宛如一朵正在怒放的火莲花。
少年“看”着行来的红裙少女，不仅被对方的外貌所吸引，并不是因为对方太过漂亮，而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除自己性别以外的人。
“大小姐！”
除少年外，其余人皆是对红裙少女喊道，一直不愿下身落地的领将此时动作十分利落地从坐骑上跳了下来，恭敬地迎到红裙少女身边，语气谄媚地说道：“哎呦，大小姐，您怎么自己徒步就来了，您的火绒兽呢？早知这样，小人就应该去接您啊。”
“她是城守大人的独女，整个城守府的大小姐，名叫钟意，这位大人……脾气不好。”
少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听其声应该是属于水样巨人的，但让他惊讶的是，水样巨人如此评价城守府大小姐，却没引来任何异样，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这个声音。
这时，水样巨人的声音又是传来，“这是我的传音，除了你其他人都听不到，不要声张。”
少年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大小姐钟意摆着小手，语气烦躁地说道：“今日与人斗兽玩，火绒兽太不中用，被人家打伤了，害得本小姐既输了宝物，又丢了面子，待会儿我就让人把它给宰了，给我父亲下酒。”
领将讪讪一笑，不敢在这件事上帮腔，因为整个玉羊城都知道，这大小姐平日里对火绒兽宝贝的不得了，今天不过是被气到了，才说出这番话，但谁要是真以为她要宰了火绒兽，那这个人就会被大小姐给宰了，于是他只得岔开话题，问道：“那您来外院是想要去城外散散心？”
“不，火绒兽输了之后，本小姐一时气不过，便又与他们打了赌，那就是每人在奴区挑选一名杀奴，看谁的眼光好，挑选的杀奴能得胜，不仅能得到相应的赌宝，还能差对赌输了的人办一件事，这是本小姐的好机会，所以本小姐便想赶紧去奴区挑选杀奴，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了，也省了本小姐的心神，毕竟那种肮脏恶臭的地方，本小姐一点儿也不愿去。”钟意似乎是闻到了羊尾区的臭味，皱着琼鼻，小手不停地扇动着。
领将连忙吹捧道：“是，那种地方哪是您去的啊。对了，小人记得这种杀奴对赌，大小姐好像赢过不少次，这说明大小姐的眼光确实独到，这次也定能旗开得胜，落一落那些公子小姐们的面子。”
钟意似乎对这种话很是受用，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也是本小姐的目的。行了，让他跟本小姐走吧。”
领将立即转身指着少年，喝道：“你，过来，能被大小姐看中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这二人交谈着，水样巨人音将也在一旁给少年传音，而通过音将解释，少年才知道何为杀奴。
杀奴，是一种称呼，一种对死斗士的称呼，他们大多是从羊尾区中挑选出去的人，许以利益，在特定的环境中以死搏杀，供羊身区的上层人观赏赌斗，而这些利益说来可悲，可能是一顿正常的饭食，可能是一些减轻病痛的药物，甚至只是洗个相对舒服的热水澡等等，对正常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却永远没有延续生命或是归还自由的承诺。
但，也正因为羊尾区的人沉浸在绝望中，这些微薄的利益都足以让他们去拼死争取，而那些已经尝到胜利甜头的人，更会变得疯狂，对同为羊尾区的人也毫不留情，所以对羊身区上层人来说，这些人虽然身体弱些，但那股子狠劲与血腥，却是正常死斗士所不具备的，他们更能点燃激情以及上层人骨子里的暴虐情绪。
至于那些失败者，尸首都已经找不到了。
少年听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将生命视为玩物，着实可恨。
只是还没等少年说话，音将却是提前开口，他恭敬地说道：“大小姐，此人确有要事向城守大人禀报，万不能作为您的杀奴赌斗啊。”
“狗东西，你也敢违抗本小姐的命令？”钟意杏目圆瞪，手掌轻抬，掌中出现一根九尺长的火红软鞭，她将之凌空一挥，“啪”地一声，只见一道赤火闪电一闪而逝。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是听到音将惨呼一声，他急忙转头“看”去，音将一只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硕大的火红伤痕，黑烟袅袅，还在向四周蔓延。
四臂巨人力将在一旁双目圆瞪，但是却敢怒不敢言。
音将面目狰狞，可想而知，这一击对他的伤害超乎寻常的大，只见他身上的波纹剧烈波动，一层层地冲刷在伤痕之上，不多时，这伤痕便消失了去。
钟意眸子含煞，狠狠地瞪着音将，冷声道：“看在你为我家多年忠仆的份上，这次是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本小姐就砍了你的狗脑袋。”
说罢，她目光流转到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却是见到少年被布满斑斑血迹的黑色大袍笼罩着，难以看到其真实形貌，却并没有太过在意，曾挑选过多位杀奴的她自是知道，这是从奴区出来之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出区后需要以深色衣物遮体，避免被阳光灼伤。
她用火红软鞭的手柄轻轻点着光洁的下巴，语气略显不满地说道：“个子矮了些，不过你能跟上那两个狗东西的脚步来到这里，说明体力不错，何况本小姐也懒得再去奴区找了，就你了，跟本小姐走吧。”
钟意在最后命令了一声后，便自顾自地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是转过身来，说道：“本小姐可告诉你，你若是赢了那群家伙的杀奴，本小姐给你想不到的好处，可若是输了，惩罚也会是你意想不到的，听明白了吗？”
少年木讷地点了点头，他心中对这位大小姐十分不满，但势比人强，他不敢反抗，音将的遭遇犹在眼前，他悄悄看了一眼音将与力将，后二者神色无奈地低下了头，他只得默默地跟在钟意身后一同向外走去。
少年之所以能够“看到”周围的一切事物，皆因音将的辅助，现在随着二者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少年的视野逐渐缩小，直至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好在的是，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奴区，看不到东西是常态，反而让听力愈发强大，更何况，少年并非真的瞎子，透过绑在双眼上的布带，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光亮。
由于看不见，少年只能通过强于常人的听力，去分辨钟意的去向，始终跟在其身后，没有走失。
一路上，他听得最多的，便是府中侍卫、下人等人，敬呼“大小姐”这三个字，不知走了多久，随着这种呼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嘈杂的人声，以及一个奇特的、不似人声的叫声，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府邸，心中难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府邸大门前砌有七阶石梯，下方则是停立着一头异兽，形似矮马，却生有一只晶莹独角，熠熠生辉，浑身火红毛发长约一尺，有丝丝赤辉在闪动，即神骏又显可爱。
钟意行到异兽边，便有下人立即取来高凳助其登坐异兽之上，那人谄笑道：“大小姐，火绒兽奴才已经喂饱，刚才又为它梳理一遍毛发，它还舒服地直打呼噜呢。”
“嗯，做的不错。”钟意端坐火绒兽背，居高临下，神态淡然地点评了一句。
而这时，少年也刚走到石梯之前，他看不清前方情况如何，只模糊地看到似乎是一处斜坡，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有人过来搀扶一把，甚至不少人在等待他闹笑话呢。
少年小心翼翼向下迈动脚步，可是他错估了路况，一脚踩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倾倒，狠狠地摔在石梯上，而后顺着石梯一直滚到了火绒兽的脚下。
少年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站在火绒兽身边，身上的黑色大袍都在肉眼可见地抖动着，但是他愣是一声痛哼都没发出，就这么硬挺着，这让那些看笑话的人都没笑出来，皆眼神异样地看着他。
钟意原本也是要看笑话的，可见少年没有显出狼狈之态，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与赞赏，认为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小子虽然人矮了些，但却又一股子狠劲儿，不过她可不会表达出来。
只见她神态略显傲娇地吩咐道：“走，去宝阙楼。”
一声令下，自有人来牵引火绒兽，其身后更有一队披坚执锐的侍卫跟随，以保障大小姐的安全。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火绒兽身边，认真倾听动向，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路上，他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声音，有哗啦啦的流水声，让他喉头滚动，想要痛饮以解干涸的嗓子；有清脆越来的风铃声，让他身心愉悦；更有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打铁声、甚至是勾人魂魄的娇呼声，声声入耳，让他不禁心生向往。
这一次行走的时间更长，但少年却没有时间上的概念，他只能通过浑身的大汗，以及酸痛无力的双腿来判断，自己已经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正在走上通往羊首区的大道，那里是奴区人几生几世都向往却又无法前往的地方。
耳边清静了，少年透过绑在双眼上的布带努力向外望去，朦胧间，他似是看到了仙殿宫阙，将头仰成九十度也没看到其顶端，它们仿佛都隐藏在云雾之中，宛如海市蜃楼，虚幻缥缈。
宝阙楼，高六层，占地万平，状如巨塔，金瓦琉璃，亭檐飞榭，其每一层的内容都不尽相同，包罗万象，在人族所生活的每一座城池之中，几乎皆有它的存在。
第一层的面积最大，墨玉铺地，金石为柱，大殿的两侧是一间间门户紧闭的偏殿，门前皆有两尊身高一丈的甲士矗立，玄甲篆刻复杂秘纹，让人望之眼晕。
钟意骑乘火绒兽停在宝阙楼门口，被仆人用高凳接下，她下得地来，冲少年勾了勾手指，便步入宝阙楼中，其身后仆人高喊道：“祝大小姐旗开得胜喽！”
少年紧跟其后，在路过那仆人面前时，只听后者说道：“小子，为大小姐效力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可莫要让大小姐落了面子，不然，可有你好看的了。”
少年身子微微一顿，没有言语，跟在钟意身后走进了宝阙楼。
楼内的人并不算多，将偌大的大殿衬托的极为空旷，墨玉为地，让光线也黯淡了不少，少年悄悄伸手将双眼上的布带轻轻扯开了一角，柔和的光线依旧让他双目有些刺痛，泪水不住地淌落，却并不难以忍受。
他将泪水拭去，开始打量这座大殿，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当然，他自记事起便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奴区，只偶尔听人提起过区外的琐事，没真正见过，但他知道，那些人所说的，绝对没有此时自己所见的这般宏伟辉煌。
他最好奇的就是矗立偏殿门前的高大甲士，玄甲散发冷冰冰的光泽，探寻不到一丝气息，却给人一种岳峙渊渟的感觉。
他随钟意来到一座偏殿门前，甲士近在咫尺，他太想伸手去摸一摸玄黑甲胄了，但是他不敢，只能偷偷地多看几眼。
钟意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异样，当然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她只想着在赢了那群人之后，要让他们做些什么好玩又惊险刺激的事情。
她伸出一只手掌，光华闪没间，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碧绿玉牌出现在其掌心之中，玉牌上纹络与偏殿大门一般无二，又与其它大门大相径庭，其正面镌刻着一个数字，“叁”。
钟意将玉牌高举过顶，纹络流转光华，与偏殿大门相互辉映，伴随一声沉闷的响动，大门缓缓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间更加金碧辉煌的内殿。
少年抬眼望去，首先吸引他的并不是内殿极尽奢华的装饰，而是殿中正在发生的一场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