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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洋菜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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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阿夏头还有些晕,仰趴在床上,除了头昏以外她觉得嘴里怪怪的,  有酒味外还有点涩口。

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衫,  一股子酒味。

她想起昨夜,  一时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手垂在两旁,而后她伸手盖住自己的脸。都不敢再去想那些画面,只觉得满屋子里都是甜腻味。

脸上烧得慌,  她赤着脚走上前把屋子里那几扇窗全都打开,  试图让冷风带走昨夜的荒唐。

阿夏吹着冷风,  只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  有些没脸见人。凝视着外头的明月河,  她又觉得,  还好这些事情没人知道。

所以跟自己说了不少话,才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后她装作镇定自若地去翻找东西,大早上去洗了个头发,  试图让自己脑袋清醒一点,  才拿巾子擦着头发坐回到床上,  她还是忍不住脸红。

连方母都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还以为她生病了,阿夏连连否认,只说是自己昨夜没有睡好,  才会这样子。

午后就被方母赶回去歇着了,  让她夜里早点睡,  少做个夜猫子,她连连点头。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一日,到晚间时,阿夏家里头的碗筷才刚收拾完,盛浔就上门来了,手里端着一小盆粽子。

他见面就笑,挨个问好,“方叔方姨,这是我娘自个儿包的粽子,说是让我拿点过来给大家尝一尝。”

方父瞧他还是不顺眼的样子,不过碍于面子,倒也没说什么,倒是方母很热情地接过,还一个劲的说让他不要客气。

方母乐呵呵的,她也知道这些小儿女心思,所以收下盛浔送过来的粽子,又道:“你们出去玩会儿吧,今日有划龙州市,瞧瞧热闹也好,不过你们可要早点回来。”

阿夏在一旁没应声,只是看见他就想起昨夜的情景,低头看着脚尖,耳朵却红了些。

出了门之后,两个人神情都不太自然,盛浔也没有在里面强撑的那般沉稳,目光不知道对上哪里才好,只能一直看着对面的墙,他们连偶尔对视上都急急忙忙移开眼神。

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阿夏呼出一口气,揉揉自己的脸,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今晚找我出来干吗?”

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想看她吧。

盛浔下意识偏过头,见她丝毫没提起昨日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作何感想。只能猜测着颇有点小心地回,“今夜还有划龙舟市我带你过去瞧瞧。”

“那就去呗。”

阿夏回答的很坦然,也没有那么扭捏,主要是总不能老想这一件事情。

听到这回答他松口气,有些害怕她跟那时一样,又觉得羞赧跑走。所以悄悄地往旁边移,然后趁阿夏不注意,握住她的手掌。

阿夏初时有点想挣脱他的手,没挣开就老老实实地被他牵着了,两个人交握的手被袖子给掩盖了。

不过两人今晚上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与其说是蜂蜜的甜,倒不如是刚熟成的橘子,青皮橘肉黄,吃时微酸而后又有着淡淡的甜。

就这样手牵着手,不说话逛到了停靠在岸口的船上,一看见船,阿夏松开他的手赶紧进去,悄悄呼出一口气,拿出帕子擦一擦自己手上出的汗。

她今晚真的有点紧张,明明之前都不会这样的,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只能把目光放到窗外。

端午虽然过去了,可镇上的划龙舟市却还正兴,明月河里随处可见悬着旗子的龙舟,河里被人扔了好几只水鸭下来。那些穿短打粗布的汉子从船头跳下来,水花四溅,左右手摆动往前游,为着争夺鸭子,岸上看客叫好。

画舫上的歌娘抚着琵琶,唱着婉转的曲调,那舫上垂下的红绸浸在水里,与水中浮动的月色交缠在一起,泛着丹红。

有小船从远处的河道飘来,立在船头的人敲锣打鼓,声音力透河底。鼓锣一响起,大家就知道是烟囱洞来了,都是些在布坊做活计的,手里头划的浆似要飞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叫烟囱洞也说不明白,很早之前就这样讲,便一代代流传了下来,镇上人家也没有闲心去管,跟着一起叫。

明月河水道算不得太宽阔,聚在这里船只也不多,要是想凑热闹,一准得去山塘那里瞧。画舫如鱼鳞,龙舟竞渡,灯火有数万盏,要把天给照亮,连桥洞上都浮着光影。

可谓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阿夏从小窗中往外瞧去,山塘俨然被渡上一层金光,河里泊小船,那些小贩都有副好嗓子,清亮,吆喝一声接一声。

“端午的粽子,尼姑庵的符——”

“钗头谁要,有葫芦、茧虎、仙佛、婵、虫鱼百兽嘞。”

“糟鸡,糟鸭,糟鹅掌呦”

“莲子,正鲜的莲子,枇杷樱桃杏子菱角——”

她听着这热闹,盛浔掀了帘子探进身问,“边上有个卖洋菜膏的,要不要喝一杯?”

“要,”阿夏应得很快,这时她已然没了羞赧,见着热闹又有的吃,她很干脆地把其他的心思都抛在脑后,不愿再提起。跟在盛浔后头出去,心底却在感慨,果然年年夏日都少不了这东西。

陇水镇靠海,洋菜这玩意很多,有些人也爱称呼它为琼脂,石花菜。年年到了秋初时,大伙就去海上捡,挑些好的来,洗刷晒干,一把把颜色晒得不算太好看。

那晒干后的洋菜细碎发黄,闻着还有股腥味,直接吃怕是根本难以入嘴,但做成的洋菜膏却是夏日必不可少的。做法也颇为简便,只需将晒干的洋菜放到锅中煮沸,去除它身上附着的海腥味,再拿冷水冲洗遍。

放凉后直接放到罐子里w52ggdco,倒上滚烫的热水盖上盖闷一晚,不要让气给跑出来,隔日一早拿细沙布过滤残渣,晾凉后就凝固成淡黄的一团。

卖洋菜膏的阿婆通常都是倒进专门的竹节,底小,口径大,再倒扣起来,即使这番折腾,成型的洋菜膏也不会脱落,而是紧紧吸附在碗底。

阿婆惯常会先将洋菜膏捣碎,再往里头倒糖水,这糖水里还掺杂了薄荷,除此之外还有必不可少的桂花蜜,搅好后吃不出什么腥味的。

盛浔只要了一杯,递给阿夏的时候,她就眨巴着眼睛问,“你不喝?”

“我不喝。”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阿夏也就没管他,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勺,洋菜膏很滑,拌好料后自带一股香,入嘴一抿就话,清凉爽口,不算特别甜。尤其在酷暑难耐时,喝一杯冰后的洋菜膏,呼气时都自带着凉意。

阿夏才吃了没几勺,盛浔的脑袋就凑过来,她往后挪了一下,抬头看他,“你要吃?”

他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从勺子上喝了一口。阿夏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他的德性,刚才还说不吃,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本来是该羞涩的,可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见不惯盛浔老是仗着脸皮厚作弄她。想了想反而又从竹节中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还笑着道:“喝吧,你这样子就跟我以前喂汤圆吃东西时一样。”

隐晦地说他就是盛大猫,不然谁昨晚装作软弱无力,对,除了狗以外,阿夏又给他冠上了猫的称号,反正现在盛浔在她心里不算是个好人。

盛浔喝完那勺子,被打趣也很坦然,之前像狗,现在好歹像猫,也不难让人接受,要是日后说他像其他什么动物,估计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成了,”阿夏借着船舱里的烛火瞧了他一眼,笑道:“这罐反正是你买的,合该有你的一份。”

所以两个人对坐在船舱里,你一勺我一勺将洋菜膏给吃完,最后竹节和勺子也用清水洗干净还给阿婆。

此时山塘正是热闹的时候,玩杂耍的头顶着碗一连从十余辆小船的船头跳过。后头紧随就是翻跟头的,从老远的地方后空翻,稳稳落地,惊起众人叫好声一片。

阿夏最喜欢凑热闹,也从船舱探出头欢呼叫好,直到那些汉子相继落水,把上半身衣衫褪去大半,刨水玩。

本来她坐得远,看又看不清楚,还傻乐着拍手叫好,盛浔从后头抱住她,大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把抱起将她按到船舱里坐好。

“干嘛?”

阿夏瞪他一眼,老是动手动脚的,伸手想拂开他的手,让他好好坐稳,别老是扒着她。

“有伤风化。”

盛浔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他眼力好,瞧到那些人这般的样子,只觉得属实是民风过于放得开了。

阿夏被他这小心眼子给逗笑了,趴在盛浔肩膀上笑得喘不上气,“你这心眼比针尖还要小吧,他们都在水里,又怎么能看得见?你没瞧到那岸上的小娘子们都没回避吗。”

“我说得是实话。”

“嗯嗯,实话,”阿夏话里的余笑都还没散去,越发在心里觉得盛浔的心眼属实是不够大

“你要是真想看,到时候回去给你看我的。”

盛浔这句话脱口而出,原本还在笑的阿夏,笑声立马截然而止,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然后她马上低下头,揉着自己手里的衣衫,不敢抬头看盛浔一眼,连船舱里都弥漫着异样的氛围。

而盛浔一瞬间脸色通红,这还真不是他的本意,不过是一时情急,才这样说了出来。他吞吞吐吐地道:“我的意思是看我家,那个新修的水池,后院有个小水池,我爹之前安了,我想带你去看看。”

虽然他立马找补了,不过这话够生硬的,给阿夏整得目光都没有落脚处,两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没有抬头。

最后河上市集没有逛完,就撑着船返回,阿夏准备回去,盛浔拉住她,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即离。

他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件事,不然阿夏只怕是真的脚底抹油想走。而是说:“晚些我想把我们议亲这件事说给三青几个。”

总不可能一直瞒着大家,要是事后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两个人都得被大家笑话。

“那就说吧,”阿夏其实想通之后,还是挺坦然的,毕竟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只不过到时候要面对来自他们的调侃,她就有些头疼。

“我晚点会跟晓椿和山桃说的,你回去吧,”阿夏推推他,“现下天还算早,巷子里人也多,我可以自己回去。”

盛浔没有拦着她,而是站在船头看阿夏的身影渐渐远去,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两个人之后倒也没有因为今日的事情而如何,只不过盛浔家里要去买海船,他这段时日也忙得脚不沾地。

只能夜里划着船过来,在窗前跟阿夏说会儿话,又急匆匆地回去。

一晃也就到了芒种,这日一到,则表明仲夏将至。

镇上又进入了农忙时节,有些人家种的是晚稻,正好到可以下田插秧的时候,每日天不亮就顶着雾气拿上秧苗去插秧。

后山的小麦也熟成了,一大片金黄的谷穗弯下腰,只待人收割。阿夏家里的地算不得太多,只有三四亩的小麦,不过就算这般,每日也累得够呛,一大家子忙得腰都直不起来,晒得脸色通红。

一堆堆捆扎好的小麦装到板车上,运到空地的大木桶旁,要把这些小麦打在桶壁,留下谷子,之后再过筛脱壳。

虽说今年小麦收成好,可也磨得人没个喘气,等谷子全都筛好后,要晒上几日才好入仓。整个镇上都忙着晒谷,小巷上但凡能被光照到的地方,就能见到谷粒。

大家这是在跟天抢时辰,怕等会儿一入梅,别说晒干谷粒了,别把屋里搞得潮闷生霉就算是大幸。

所以这些时日,只要自家忙活完了,就会帮着别家去割麦子。遇到天阴时,几家一起出动帮着把晒在外头的麦子都给抢收进去。

如此才算是熬过夏收,方父这段时日干得最多,脸都叫晒蜕了一层皮。

方母给他抹完药膏,又去把之前藏在罐子里的乌梅拿出来,仔细挑拣到扔到白瓷碗中,她边挑边道:“这几日忙得狠了,歇几日,谁找你帮厨都别去,免得累出好歹来。”

“我都给推了,”方父碰着那破皮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他直抽气,“这割麦子可比下厨累多了,秋收也不好过。不知爹娘那头收的怎么样了?”

“我哥嫂子都回去帮着收了,”方母倒水冲洗泡发好的乌梅,捞起一把沥干水,“年年都是这般,他们再忙夏收总不好让老人家自己收,就是累人,晚点我托人捎些东西去。”

“多捎点去。”

话尽后,方母拿出从药堂买的甘草和陈皮,还有些许山楂和乌枣,一块泡了洗净,装进纱袋中。

从炉子上拎起铫子,往锅里注入热水,熬酸梅汤就是要正沸的水才好,冷水煮出来没那个味,还应了旁的那个称呼,熟水梅汤。

小火慢熬出锅,熬好的酸梅汤黑亮,盛出一碗碗放凉。方母又去抱了一小桶碎冰来,仲夏一到,街头巷尾就有不少挑着冰的贩冰人。

只不过他们这冰不能吃,加了硝石在里头,用来冰镇倒是不错,卖的也便宜,一碗碗挨个放到里头给镇着,等会儿大家回来就能喝上一碗。

方觉今日散学回来倒是不晚,把书给放到一边,手提着东西进屋来了,找盘子给它装好。

“你这是买了什么?”

方母手上忙活,还特意转过头瞟了一眼。

“买了只糟鸡,回来路上看见有人挑着担在卖,想着最近爹和太公胃口都不算好,就买了一只,”方觉将剁好的糟鸡摆在盘子里,又道:“还买了些卤味,这样晚上凑合吃一顿,也就不用烧了。”

“也是,这几日都累着了,之后再好好补补。”

方母的话音刚落,外头太公还没有踏进门来,就喊道:“瞧我出门买了只什么,糟鸡这味我可馋了许久,算是给我碰着了。”

他进门定睛一看,忍不住抚着胡子笑,“看来我们倒是赶巧了,今晚吃两只也成。”

他说完后,几人都笑了起来,今晚属实是不用再烧些啥了。等太婆接生回来,阿夏连忙把这事说给她听,逗得她也笑道:“你太公办事就这德性。”

说笑完大家才夹起糟鸡来,镇里做糟鸡手艺不错的大有人在,这酒糟要是做的不好,闻着香,吃到嘴里十足地倒胃口。

不过会做的人,选鸡都不会选老鸡,只要当年鸡,不老不嫩,腌得时候就正好,不会出水也不会太肥腻。

用的酒糟倒不是当年糟,而是隔年糟,风味更加醇厚,白煮鸡再次入锅煮后,腌制几个时辰就能开始糟,一层酒糟一层鸡,放上好几日才好。

这样刚拿出来的鸡,酒味浓重,吃起来有点咸,咸中又带着鲜,鸡肉又嫩,糟香入味。不止太公爱吃,阿夏也吃得停不住嘴,这是难得她吃不少后还不会醉的东西。

只吃糟鸡是挺咸的,她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酸梅汤,不算特别酸,有点淡淡的烟熏味,不过再喝时就甜味给压住了,冰的正好能消外头的暑气。

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一家人剥着毛豆,时不时说点家常话,两猫一狗围着桌子绕圈,直到月光窗墙,化为一点烛光,声响才歇下去。

翌日,雨点打在檐壁上,从瓦背滑落,全都洒在明月河里,这是芒种后第一场梅雨。

阿夏推开窗户,外头霖雨绵绵,青烟四起,远处渔船划来,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不急不缓地往家中赶去。

她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窗边静坐听雨,这样的雨缠缠绵绵,不似夏日时的大暴雨,最适合静心,也只有刚下雨才能听。

对面的大人还搬了小罐来接雨,接来的雨他们称作梅水,滤过后好拿来烹茶煮茗。

这场雨一下,连日的暑气散了许多,不过黄梅雨要落不少时日,潮得屋里都有不少水汽。晒在廊檐下的衣衫都晒不干,即使晒干了都有股霉臭味,要是哪里过于潮,指定得生霉点子。

虽说天是不热了,可闷得慌,连日的雨让人都不想踏出门去,一瞧见这雨就闹心。

方母倒是能苦中作乐,把阿夏喊来,递给她一叠糊好的彩纸,又拿了把剪子,笑着道:“这天属实是潮得慌,我们剪个扫晴娘,还记不记得怎么剪。”

“还记着呢,”阿夏握起剪子,在红纸上东剪一刀,西裁一段,出来个手执扫帚往天扫的妇人。

“你这头上莲花可忘了剪,”方母点点那头发,又帮她拿过来,小剪了一番才算完事。

剪完的扫晴娘挂在屋檐底,叫风吹上一日,不停地晃动着,那扫把就往天上扫去。

说来也稀奇,明明扫晴娘不过是大家见着连日多雨,怕浇坏了谷物,才想出来的方子,想叫这扫晴娘把雨给扫出去。

但年年各家挂了扫晴娘后,隔日雨势就渐小,雾蒙蒙的一片也散了些,捱到第三日时,天才彻底放晴,总算是出了梅雨季。

叫日头晒上一日,转天那潮味就散了不少,各家各户都忙着拆洗衣裳,又是换下被褥来晒。以至于河岸口,院子里都晾晒着衣衫,花花绿绿一大片。

这时扫晴娘用不到了,便得买些黄纸来将她一起烧掉,万没有随意扔弃的道理。

等彻底不潮了以后,阿夏闷了这十来日也算是尽够了,出门去找山桃和晓椿,玩闹到半下午还带着她们过来吃了顿饭。

当然是为着夜里睡在这里,等天黑了些,阿夏将她们带到自己在楼下睡的小屋。

这屋子原先就是拿她想出拉箱,烧陶瓷的钱赚的,完全按她自己的想法来。屋子里没有屏风,进屋就是挂起的帘子,全屋铺满软垫,椅子做得又矮又软,整个人都能窝进去,跟镇上人家的很不一样。

还有床也特别得矮,四周虽说安了架子,可没有床顶,只有挂起的纱罩,挡些蚊子。

屋里用的色大多都很活泼,翠绿的笔筒,涂刷成白的桌,绣出来的帘子上头都是趴着的橘猫,或是卧着的小犬,还有卷毛绵羊。

连柜子里堆积的各种小物都是五颜六色,绝不拘束于一种色彩。

山桃每每进来都忍不住咋舌,她拿起一个陶瓷罐,细看上头的红点斑纹,“你这心思倒是精巧。”

“我可喜欢你这个屋子了,”晓椿坐在厚实的软椅上,手搭着椅边,惬意地道。

“所以我这不是重新收拾好后,就让你们过来住一晚吗?”

阿夏从门外端着酸梅汤走进来,放在雕花矮桌上,又跑过去把杏脯、猪油糕还有些卤货摆在上面,才撩起衣衫盘腿坐下来。

姐妹三个坐在地上,围着张矮桌,对面的那扇小窗大敞着,蒙了层细纱布,也不碍着风吹进来。

晓椿吃着卤鸭舌,侧过头好奇地问她,“你说叫我们两个过来有事情要说,是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阿夏就含糊其辞,她说:“吃完再说,吃完再说。”

反正她知道,要是真说了的话,两个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一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偷瞄两人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丫头指定心里有鬼,”山桃瞧出了她的神情不自然,本来不好奇,就是随口一问的,却被她勾得起了心思。

把自己的手擦擦干净,伸长手环住阿夏的脖子,压低声音状似恶狠狠地道:“快点说,是不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是早点交代,还能饶你一命。”

本来她就是随便吓唬的,不过没想着阿夏没回嘴,这倒是把她给搞得迷惑起来,因为真的挺稀奇。连晓椿也不吃了,这不是表明事出反常必妖啊,原本还会犟嘴的,如今却直接默认了。

阿夏被她们两个人看的心慌,避开二人的视线。垂着头,手指搅着衣衫,还是有些许不好意思,她小声地说:“我们还是别在这里说,我怕等会儿你们把桌子都给掀了。”

“成,依你,我倒是要听听这能让我把桌子都掀了是什么大事,哪有那般夸张。”

山桃说完,和晓椿一左一右架起她,坐到旁边的软椅上,两个人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让阿夏下意识咽咽口水,“那你们要保证知晓后,别太惊讶,还有,也不能打我。”

“成成,”晓椿满口答应,“我保证不惊。”

她觉得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太过惊讶。

就算这样保证了,阿夏也知道她们一定会捶自己,忍不住挨住后面的椅背,心一横,把到喉咙口的话给说了出来,“我跟盛浔议亲了。”

“啊——”

“哦,啊,”

喊啊的是晓椿,别看她年纪在三个里头最大,可家里礼数多,管得严,平日男子接触得不算多,加之又未曾定亲,自然觉得很惊讶。

她自己恪守着规矩,自然看什么都是合乎礼数的,对于盛浔和阿夏的相处,从来没有想歪过。

如今乍听闻此事,才会觉得有那般让人惊讶,以至于一时脑子都转不过弯来,嘴里喃喃自语。

山桃倒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虽说她是有些惊讶在里头的,不过倒是能很快沉得住下。即使她的岁数跟阿夏差不多,但她这对眼睛看得可不少。

“我可是一早就瞧出来了的,盛浔哥对阿夏和对我们那是一样的吗?”

山桃听见阿夏说完的那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涌起了许多画面,无一例外是盛浔如何照顾阿夏的。好比私底下出钱,让大家忙活起来,给阿夏过生,用心程度早就超出了哥哥妹妹的程度。

至于她为什么不说,还不是想看看阿夏何时开窍,没想到盛浔下手挺快的,阿夏定亲真的会比她们两个还早。

一想到这个她就悲愤,环住阿夏的脖颈,她哀怨地道:“你说你年纪这般小,这么快议亲做什么啊。我娘要是晓得了,她得逼着我一日看二十张画像,她会更丧心病狂,现下就连山南师傅的儿子都想着给我牵媒拉线。”

晓椿和阿夏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等她说完了以后,两人才盘问起阿夏来。

“咳咳,老实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勾搭,不不,相看上的。”

晓椿状似十分严肃地盯着她,怎么也想不出两个人的苗头在哪,属实让人惊讶。

这都能称得上她在陇水镇听过最新奇的事情了。

“这你让我怎么说。”

“晓椿,瞧你问的什么问题,”山桃摇头晃脑的,她趴在阿夏的椅凳前,一脸好奇地问,“那你跟我们说说,盛浔哥在你面前也这般正经吗?”

听到这个话,阿夏差点没笑出声,又有点脸红。不过这话她也不好说出口,就吐出三字,“还行吧。”

“切,信你的鬼话,晓椿,你瞧她一点也不老实。”

山桃嘿嘿一笑,上手挠阿夏的腰侧,她这人最禁不得痒,笑得左扭右扭,眼泪都快出来了。

“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

阿夏擦掉眼角渗出的眼泪,才坐起来跟她们找了几件事情说,其他的她嘴严着呢,主要还是她难以启齿。

不过饶是这般,还是让山桃和晓椿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真是看不出来。”

三人在屋子里闹了许久,把该打听得都打听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换上临睡前的衣衫。

一起躺在床上,左右各侧过身子来,晓椿摸摸阿夏的头发,由衷地替她高兴。

而山桃则仰躺着看床顶,她这时也不嬉皮笑脸了,而是说:“那到时候,你的霞帔一定要让我来绣。还有盛浔要是敢欺负你,我肯定领着山南去给你讨公道。”

“成,那我这后半辈子的稳妥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阿夏将头埋在她的胳膊上,调笑道。

“那没问题,全都包在你山桃姐身上了。”

这大言不惭的话听着两人直发笑,索性也睡不着,三人闲聊起来。

漆黑的夜,外头时有风声,混杂着蛙叫蝉鸣,屋内时有软语,阿夏好似又回到很久以前,三姐妹大夏夜的不肯回家,抱在一起躺在外头的草席子上看星星的画面。

她的梦里都是山桃在前面跑,而晓椿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不过大家都像雨后竹笋一般,雨一捧,风一打,忽地长大了。

这里三姐妹岁月静好,盛浔那边可就没这么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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