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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维勒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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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陆离的梦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拯救世界这种题材的梦境已经不再是他的心头好,现在的他应该是更倾向于带有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而界限感并不强的状态的梦境,当然如果不是那种会强迫自身情绪起起伏伏的是最好的梦境,但是他既渴望分不出真与假,又渴望自己沉浸于平和的心境之中,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望着透明的玻璃,玻璃后面透进来的日光并不会刺到他的眼睛,这样洁净的一块玻璃上,他发现了一条裂缝,突然裂缝后面车水马龙被无限地缩小,然后裂缝中渗出了血,他赶忙上前用双手捂住了裂缝,可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之间奔涌而出,就像坏掉了的水龙头向四处呲水,呲了他满脸,满身,他大叫一声向后仰去,整个人摔在地上。

“陆先生?陆先生?”将他搀扶起来的人一遍又一遍叫着他,他缓过神来看到了身边平躺着的椅子正被一个胸口上戴有警徽的人扶起。

椅子上方是装有窗纱的平开窗——两扇都是打开的,窗台上摆放着两盆常春藤。他谢绝了想要搀扶他的人,自己碰到身旁的桌子,两手把到桌沿,将自己带了起来;桌子上有一杯水,绕过这杯水,还有一把破旧的美工刀,见此他的目光迅速转移,正好正对上对面坐着的另一个胸口位置戴有警徽的人,那人神情严肃,缓缓开口:“你有需要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医生,陆橘。”

“不,不需要。”陆橘将目光收回后集中在自己面前的水杯上,左手向身后伸去又缩了回来,右手将身旁椅子往后拖了一点距离,才坐了上去,身体后靠,双手搭在腿上。

坐在他对面的警察继续对他说道:“那么我们继续。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为什么私自闯入田普的家里?”

陆橘的双肩这时微微耸起,目光看向了那一把安静躺在桌面的美工刀,只是那一秒,他又收回了目光,回答道:“入户家访。”

警察将美工刀稍稍推向了陆橘,它划过桌面的声音微乎其微,但对陆橘来说尖锐刺耳,“需要带上这个进行家访吗?”

警察的声音很平静,对此陆橘感到口干舌燥,他左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没有喝,只是抱在了自己腹中,最后呼吸频率还是彻底乱了,他双眼忽然间布满血丝,一眨不眨的一双眼睛一前一后涌出了泪水,“不,不需要。”他以为他说出了声,其实他没有。

水杯里的倒影呈现出了一个院子,院子不大也就4平方米,都是荒草和枯萎的植物。一个女人正蹲在院子里,她戴着手套,一只手拿着塑料袋,一只手拔着依然有韧劲的枯草,枯草连根被拔出,女人也闷声栽倒在地。

在她哀声叹气时余光看到围栏外边冷不丁站着一个人,女人立刻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穿灰色衬衫的年轻男人,男人面色蜡黄,眼圈极深,手里拿着透明文件袋。女人冷哼一声,站起身,“你不要再来了!这场官司我是不会输的!”她转身向敞开的家门走去,听到身后男子翻越栏杆的声音,连忙加快速度冲进家里,留下一地的泥巴鞋印,就在她关上门的瞬间,男子用左胳膊挡住了门,手上还持着一把露出刀尖的美工刀。

女人瞳孔放大,厉声喊道:“我要报警了!”

男子只是死死盯着女人,二人互相作用力于这个华丽的防盗门。女人猛然向男子倾倒塑料袋里的杂草与碎纸片,男子趁此进一步使劲撞开了女人,闯进了女人家里。被蛮力撞倒在地的女人嚎叫了一声,她眼看着男子进门还顺手关了门,门咔擦一响,上锁成功,她面色立即灰如荒土,又见男子阴沉着脸向自己走来,她立即大喊大叫:“你觉得扬寄德死得冤,那我孩子呢!我孩子死得就不冤吗!她全身上下有一块肌肤完整的吗!她生病后的三年有一刻钟是舒服的吗!”

男子全身发抖,他左手起了青筋,走出鞋廊后他停了下来,低声说道:“签署手术同意书之前我们已经明确告知了你们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也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承担风险的。”

这时女人已经挪移到茶几旁,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男子见此一个箭步上去,透明文件袋被丢在一旁,他空出的右手打掉了那部手机,女人对此向后退缩到沙发旁,歇斯底里道:“我交了钱的!几百万的钱我都砸进去了!你们就应该给我把人治活!”

男子右手扶在茶几上,半跪在地上,他大口深呼吸,随后转头对女人怒吼道:“是田杏自己选择了死亡!”

女人听此,只是呆呆地望着男子,半响,才难以置信地摇起头,“你们是串通好的,一个个说辞都是一样的!”两行眼泪夺出眼眶,她着急地抬起双手上脸擦拭,满脸的泥泞与泪水并不相融,“她答应我好好接受治疗的……她答应我的!”她的哭声在客厅里来回游荡,原本被安排得充实的空间在这时显得空旷。

男子原是紧皱的眉头竟变得平缓了,只是那一刹那,他又恢复冰冷面孔,举起左手指向自己身后——鞋廊那块撒了一地的夹杂在横七竖八的杂草中的碎纸片,“你以为撕毁了田杏的日记,就能逃避现实了吗?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面对男子的质问,女人只是一味地哭号。男子见状,转身走回鞋廊,他蹲下身,在杂草间翻腾,然后拼接碎纸。随着一步步耐心地拼接,男子不只是看到了田杏的死亡证明书,竟还发现了离婚协议书,而多次出现的最为显目的还是“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工整又青涩的字迹。沉浸于此的男子并未听到女人的报警,随着大门被强制打开,外界的阳光钻出门缝直射男子的眼睛,男子也并不觉得刺眼。

一个警察上前踢掉了男子手上的美术刀,另一个警察给男子上了手铐。男子跟随警察走出大门,外面阳光明媚。

男子走到了警车旁边,车门刚被打开,“陆橘!”男子不暇思索闻声看去,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此人正是陆橘的老师扬寄德,她好像迎着和煦的风走来,“打起精神,30分钟后有一台加急手术。”她走过陆橘身旁时,轻拍了一下陆橘的肩,“永远向前看,勇敢向前走。”

听此,陆橘挺起胸膛,跟上前去。他们顺着走廊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左旁走廊突然传来嘈杂声,右旁墙根上挂着的亮着的绿色安全出口应急灯呼吸似的闪着光,所有声音里陆橘只清晰地记得有个人问了一句:“谁是扬寄德?”再后来所有的声音陆橘都听不到了。

其实那把美术刀并不锋利,它甚至破旧不堪,那个女人却用它轻松刺进了扬寄德的腹部,周围所有人就像被石子砸出的涟漪,散开后再没有人上前阻止;女人一共刺了两刀,在她最后把美术刀抽出来时,陆橘冲上前用身体撞开了女人,也撞掉了她手中的美术刀,陆橘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而失去了美术刀的女人被围观的人按压在地上,直到迟迟赶来的保安将她在众目睽睽下带走;陆橘翻身起来手脚并用爬到扬寄德的身旁,他双手交叉着按压扬寄德腹部的伤口,可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之间奔涌而出。泪水模糊了眼前画面,只有盛开在白衣上的红花格外刺眼;扬寄德的手轻抚上陆橘的手,掉落的泪水触碰到冰冷的手背,只是泪水与血并不相融。

田普最后按照她所说的那样赢下了和陆橘打的官司,但是她仍然选择了去自首,且自行承担了扬寄德孩子的百分之五十抚养费;警局最后以陆橘并没有对田普实施实质性伤害,而放走了陆橘,但仍然将陆橘列入了轻度关注列表;陆橘最后去了其他医院工作,只是不再参与手术。

陆橘为数不多一直保持联系的朋友近期联系了他,说是自己经营的餐馆开起了连锁店,必须请陆橘吃饭。吃饭当天晚上陆橘带着红包去了,桌上的人,有陆橘认识的,也有新认识的,最后大家乱哄哄闹着要去玩当时较为流行的剧本杀。陆橘将红包塞给朋友后本想悄悄溜走,却还是被朋友硬拽着去了。那是一家奇特的店,装潢样式古色古香,工作人员都打扮得各有千秋;一个腰间挂有玉佩的汉服小哥挡住了陆橘一行人,说随机剧本马上开始,但是目前只缺一人,陆橘朋友搡了陆橘一把,陆橘则被小哥带进了挂有流苏帘帐的房间;在陆橘进入字世前,小哥递给了陆橘一个塑料玩具针,但是陆橘仍然感到不知所措,直到他被九宫格内那硕大的方块撞晕。

他既渴望分不出真与假,又渴望自己沉浸于平和的心境之中,显然是可能的。身于现在这种带有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而界限感并不强的状态的所谓字世中,陆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尽管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他原来的生活轨道,但至少现在的他并不在意。躲在榆树上,嘴里嚼着榆钱儿,探出了短暂经过树下的麦克的身份,陆橘找到了自己的队友,再看向更远处的奥蒂娜——也是自己的队友,忽然间听到了清晰的翻书声,他立刻跳下树,大声喊道:“请你们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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