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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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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脸上流露出快意,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

“先是夏王,他为了保全自己,让自己的姐姐代替自己去赵国为质。后面还为了自己把她嫁给那个禽兽。”我看见白璧整个人像是死去一般的坐在那里,因为面无血色,显得抬起来的眉目分外的黑。

我和紫硫都沉默了,那人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管代渊叫做禽兽么?他娶了她,却十几年间内宠不断,妖童艳女,毫无廉耻,当众宣淫,你母亲起初不是没有劝过他,后面却被他冷淡,四年间不踏入朝阳殿一步,后面。。。我只知道大致是一个雨夜,在那一夜后面,就有了你。”他终究还是应着自己的教养,没有说的更加的露骨伤人,“不要和我说她是愿意的,就算你生下来,一直到你四岁夏国大破代国,她都没有再让代王踏入自己的寝殿一步。”

我看见白璧缓缓闭上自己的眼。但是他的睫毛依旧被泪水沾湿,铺在他眼上。

“够了,你不要说了。”紫硫幽幽的开口,他说,“这是他父亲的错,和他以及我那自小病弱的小妹并没有关系。”那人又向紫硫处走去,“你以为你父亲就很干净么?”

他开口道,“那是他亲姐姐,他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逼死了她。。。”

紫硫说,“我这条命,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千错万错,都由我一人承担,你莫伤了他二人性命。”

“你倒是爽利。”那人用剑尖挑着他的脸,紫硫却倔强的不肯抬头,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剑尖滴到他的前襟上。

那人愣了许久,道,“夏国选嗣,也是要仪表端正的吧?你就不怕伤了自己的脸,留了疤痕,失了嗣位么?”

“今日之事皆因我起,本就当由我一人承担。”紫硫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肯开口。那人却是笑了,“你们真的是有骨气的,只是当年你们的父亲要是能有你们一半的骨气与对骨肉亲情的顾忌,她又怎么会去死?”

我不由自主地咯咯冷笑。一时间那边三人都看向我,那人问我,“你笑什么?”

我问他,“你以为什么是骨肉亲情?”我抬起头问他,胳膊酸疼到无法举起,我却知道并无大碍。

“当年他们三个,姐弟三人,大的不过九岁,小的不过将将三岁还生来体弱,与我们三人又有什么不同?我两位兄长能为我不顾性命,她作为长姐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去他国为质?何况她生来就早慧,八岁的时候就能怒斥自己生父,让她去又有什么不好?当时众国多年征战国力衰弱,唯他赵国一家独大,他赵国叫各国送质子入赵,连夏国宗主国魏国都不得不将太子送去,夏国又有什么法子?朝臣嘴里说的好听,什么三位不论是女公子还是公子都是夏国嗣子,却不过早早的就将最小的三公子当作弃子,想将那一直体弱多病的小公子送去为质,那么小又有病的孩子当质子送去了,又还能活几天?他若是死了,又该送谁为质?左右她是早慧又机灵,何况姐弟中她排行最大,她不去,难道要那两个小的去么?小的去了,哪又有在那种环境下不被赵国从小教成一个奴才的!说来说去,去也不是,被发现了赵国攻打夏国是必然,然而不去的话。。。”我喘了口气“你眼中的骨肉亲情,难道就是教他们三人抱着一起亡国么?”他走近来看着我。

我继续接着说“你自己想想看,你眼前的敌人之子,长相,对幼弟的怜爱,甚至是擅长剑术,哪里不像你的故人?你自己想想看,你的故人这辈子唯一的骨血,不管他的父亲究竟是谁,你真的能狠心对他下手?你究竟是个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你以为他母亲当年从城墙上跳下来,真的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父亲殉情?说句不好听的话,换我,再怎么喜欢一个男人,我也不会给他殉情!他死他的,与我何干?不过是我大皇兄当年在那些乱臣贼子手里,她不跳那些人不安心罢了!不过是她要是不跳下去,她此生不仅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还会被人用言语将自己描述的污秽不堪的教给自己的孩子!”我说了一连串,不由得又坐在地上喘息。

他站在那里,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半闭上眼,“你们这些人,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瞒着所有人?你以为我父亲,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姐姐在代国受尽冷遇与耻辱之后还能怎么办?你们,你们这些男人,哪里知道女人是怎么想的?觉得我们柔弱,觉得我们冷硬,都是你们的觉得,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们是什么样的想法,你们只有你们觉得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永远觉得女人的命运由男人掌握,他们这些人,永远以为女人是不可能像男人一样为国而死。

他低下身子,蹲在我面前,手指劈开我的发,捉住我的耳垂,我闻到他身上那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感受到他手指上的粗糙硬茧碰到我身上最软的一块肉。我的身子不由得发起抖来,剧烈的颤抖,牙齿互相磕碰着,却被我咬牙止住。

我非常地害怕,我的身体,我的精神,本能的抗拒他的触碰,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知道我想要尖叫想要打开他的手。

但是我连手都抬不起。

恐惧感从心底里冒出来,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面色苍白,但我真正心如死灰。

白璧和紫硫两个人都叫起来,“别碰她!”

他问我,“殿下,你害怕么?你一定很害怕吧?前面一瞬间还要杀了你的人,现在正触碰着你,你猜不出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可是殿下你也不是小孩,你知道他可能会做些什么,”他从我的耳朵上取下我的耳环,“可是你什么也做不到。”

我没有镜子,也知道现下自己的脸色会有多么的苍白。

“殿下,你是个女人,你告诉我,你害怕吗?你告诉我,那个时候的她害怕吗?”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像是想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一般。

我强忍着,露出一个比哭估计好看不到哪里的笑,我说,“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我说害怕的时候你会放开我,如果我说我恐惧的时候你会停下你的手,那害怕到底还有些用处。”他止住了手。

我慢慢的道,“我能做的,不过是咬紧牙关,死都不肯示弱,我能做的,不过是不让自己认输,但我能决定的终究只有我自己的行为,我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你的想法,是不是?”

又咬着牙和他道,“当年她十岁入赵,想必也是不安,然而放眼看去,四公子当中,除了魏国太子最为年长,起初的那三人,谁不是十岁上下就为质?她害怕,别人就不害怕了?”

他上手把我另外一只耳环也解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绸制成的小包,我看那绸布已经旧了,虽没有破损,但那红色里泛着黄,到底显得肮脏陈旧。

而他从里面取出两枚耳环,是一对扭丝黄金配红宝石的耳环。他轻轻地将那付耳环替我戴上,并不凉,还带着他的体温,耳环上面的金流苏颤巍巍的在我的颈线处摇晃。

他叹着气,和我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付耳环的时候,就想着这付耳环这般华丽张扬,配她该是多么的好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得了它,却从来没有送出去过。如今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殿下你替她戴着可好?”

紫硫不知怎么恢复了力气,一剑对着他劈来,他不得不闪开。

他的手一离开我的身体我就觉得轻松了许多,但是身子的颤抖却是止不住地,耳环上长长的流苏不停的在我的耳上颤动。流苏的坠子在空气中迅速的变凉,一点一点冰冷着击打我的脖子,让我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了自己,让我把自己整个人都抱住,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他,不敢也不愿意把眼睛闭上。

我说,“她已经死了。”语气里全是惊惧,惊吓中说出的句子几近破碎。

我知道我害怕,我知道我不该害怕。

可是我做不到。

他站起身子来看我一眼,和我说,“我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不喜欢我,但是我发现我喜欢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收拾起自己的剑,飘飘荡荡的走了出去,

他走到一半反转头问紫硫,“你什么时候知道解药在茶里的?”

“我们两人都不能动而你与青璃却可以。毒只能下在薰香里,解药只能在茶里,我们两个都没有喝茶,而青璃不可能有解药。”

紫硫站在我面前,剑尖不曾颤动分毫。

我吃力的站起来,感觉自己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都以为茶水里会有毒,结果却是在薰香里。

他又接着说,“若不是三殿下体弱,怕是今日这场胜负会像当年我与她那样的鏖战吧。你们夏氏,果然是天生就会使剑,哪怕是殿下这样根本就不能习武的身体,却也能光靠意志在我手下走上十几个来回。”

天生会使剑?不不不,没有那种事情。

我摇摇头,“不过是耳濡目染。”

但是没有回答。我抱住自己的双膝,直看到那人走开也不能移动自己手指分毫。

不知又过了多久,紫硫踉跄的过来一把将我拥入怀里,他低低的对我道,“对不起。”

我摇摇头,听见耳上流苏的细碎声响一直未停,自己试了试却发现抬不起手来,于是我和他说,“替我摘了这付耳环,”又带着一点笑意,“你下手轻些,别弄疼了我。”

他答应着,却掉了几滴泪在我脖子里,那眼泪,起初是滚烫的,不过一瞬间又冷了下去。

他手依旧有些不听使唤,却竭力压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试图将那两枚耳环取下来。这当然是不行的,或多或少扯疼了我。

但我心里对那付耳环由衷的厌恶,一瞬也不愿意它在我身上多待。

他不停的说,“青璃,对不起。”“对不起。”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有现在的局面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若不是我今天任性到连凛她们也不带出来,哪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沉默着,却还是说出了口,“青璃,你一直在发抖。”

是么?我举起自己的双手,发现酸痛的双手在我自己的面前一刻不停的颤抖。

“青璃,”他把我搂进怀里,“阿兄在这里。”他不停的拍抚着我的背,和我说,“阿兄在这里,你不要怕。”

白璧也颤颤巍巍的过来,我抓住他的手问他,“可有哪里伤着了?”他面无血色的站在那里,连嘴唇都是泛白的,我忙挣开紫硫,上去问他,“可有哪里伤着了?”

他摇摇头,却低下头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把下巴搁在我的发顶上。

我说,“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

双手却是酸疼的举不起来,连轻轻拍抚他的后背都做不到。

我把自己在他的怀里蜷缩起来,我说,“别告诉母后他们。”

若是说出去了,我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一步了吧。那么大的皇宫,会变得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的可怕。

他们两说,“嗯。”

这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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