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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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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身在西方的发展如何许冬知无从得知,但至少在中国,早至先秦时期就有黥刑的存在。而或许是因为纹身与伤疤一样,可以从某个角度体现残损与力量之美,在许多原始部落都被认为是战士的证明。

但在阿普苏之中,夸张的纹身则有更重要的含义。当有人得到神谕时,他的身上不同部位就会浮现纹身,并且这纹身总是以蛇状或锁链状缠绕着信者,其名为波拉瑞斯的制约。

日记中确实记载过这个。

可许冬知清清楚楚地记得,日记里写到,尼尔斯在他十岁那年失去神谕的同时,他的波拉瑞斯制约也随即消失了。

那现下这个是什么?难道是由于自己的穿越而导致的?

他仔细看着那条刺青。刺青并非是纯黑的一片,而是由极度紧凑的奇异符号排列而成。他试着从中找寻意义,但无论哪个符号他都看不明白。

“主人?”

当许冬知试着斜着看那些字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卡琳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回神,浴盆里的水都已经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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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上的书籍不比日记的内容通俗好懂,许冬知在研读尼尔斯那一柜子的神学书籍时甚感吃力,尤其是这个世界中并没有中英词典。

不,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呢。

他打开一本封面印有地图的书。这本书封面写着“TheWorldMap“,但上面只画着一块大陆和其临近的几座小岛。

大陆的形状近三角形,被粗浅地沿着大江大河以及山区分割。这些分割线也基本上与不同国家的国界线相重合,芬恩克斯所归属的加林国占据着西北方,且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是加林国内发行的书籍,这块大陆绵延的北部地区都被划进了加林国内。

与加林国直接交壤的国家包括大国“颂”和数十个零散密集的小国。地图上没有将这些国家一一标出,只将其统称为后克兰特诸国,据说是在几百年前制霸了大半块大陆的克兰特国消亡之后,其残存的贵族子嗣各自分封建立的小城邦。

许冬知在那些小城邦群中找到了勃朗,是与加林最近的一个小城邦。

“这么算起来,那双胞胎还是混血啊。”

格雷的眼睛是和阿尔弗雷德一样的灰色,十有**遗传自威尔海姆。而卡琳的绿眼睛则应该是遗传自他们的母亲——一个来自异国的女奴隶。

而这对双胞胎在五岁之前生活在威尔海姆.克拉克在在勃朗的房子里。芬恩克斯成为了污秽之地后,才和他们母亲一起被人偷运到了岛上,生活在威尔海姆.克拉克给他们单独划出的领地里。

直到他们的母亲死去,才正式住进了克拉克家的宅邸。

偷运一事显然是违禁的。但对于污秽之地来说,让人进来的罪过跟放跑了人的罪过相比显然不足一提,对于克拉克公爵提出的要求,教会做过顺水人情也合理。

许冬知复又看向了这张地图的边缘。在大陆之外完全是海水,海水在圆的尽头被切断,而整个世界便是这样的一个圆形区域。

这个区域之外的地方被备注了“虚无之地”,也就是不存在的地方。

许冬知记得自己听过的一种历史主张,认为最早抵达美洲的其实是中世纪的维京人。他们自挪威及瑞典出发,先后发现了了冰岛和格林兰岛,并以各群岛作为跳板,比哥伦布早了四百年发现了美洲。但由于他们没能顺利在美洲殖民,

这件事也并未被详细记载下来。

芬恩克斯海同样有海盗出没,许冬知心想,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曾经抵达过尚且未知的大陆,而那里会不会有能回家的线索呢?

眼看着他就要将思维发散到多年前看过的那几部海盗电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卡琳的声音。

“主人,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许冬知应了一声,随即合上了书。

他走下楼梯。门口站在数位仆人和克拉克一家的人。见他过来,正匆忙为主人解开披风带子的仆人们忙让出了一条路,先前被埋没在人群中的几位克拉克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他。

“尼尔斯?”最先出声的是一个金发的英俊男子,他头发的颜色比希尔德的略深一些,但看起来依旧高贵威严。许冬知用膝盖想也能猜出这个人就是尼尔斯的二哥,阿特勒.克拉克。

“见到你真是高兴。”阿特勒自己动手解开了披风,将其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一个女仆,接着足下生风一般的朝着许冬知走来。

许冬知杵在原地,心道如果这位热情洋溢的洋哥们儿是个走法国问候流的人,那他就算顶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绝对要避开对方的”亲密问候“。

阿特勒.克拉克在他面前约半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而后伸手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威尔克先生的事情我听说了……这真是个灾难。”阿特勒轻声说道,“我收到信件之后一直很担心你。”

二十岁的人被跟自己同龄的男人说“担心”感觉还挺阴阳怪气的。但思及尼尔斯本人只有十五岁,而这是尼尔斯最亲近的哥哥,许冬知强忍住被对方一头蓬松的金发弄的鼻子痒想打喷嚏的冲动,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I’mfine。”

“哦,我可怜的尼尔斯,让我看看你——”

后头那位盘着头发的贵妇急切地走了上来。那是位金发碧眼的女士,看起来就像是希尔德的成年版。按照阿尔弗雷德的年龄推算,克拉克夫人——欧若拉.克拉克至少也四十五六了,可她看起来比她的长子还要更加年轻。

来自克拉克夫人的拥抱显然比阿特勒.克拉克的更为令人受用。她偏头亲吻着许冬知的脸颊,不断地念着阿普苏的祷词,而后又捧起了许冬知的脸,用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上下扫视着许冬知:

“多可怕的消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被威尔克先生的不幸打击地一蹶不振。”

克拉克家中每个关心尼尔斯的人似乎都为这个而忧心忡忡。许冬知心道,这位威尔克先生在尼尔斯心中的地位,搞不好比他亲爹威尔海姆还高。

越过欧若拉的肩膀,许冬知看见尚且站在门口的威尔海姆正在跟格雷交代着什么事,而阿特勒脱下的披风最终交到了卡琳的手上。

威尔海姆.克拉克跟许冬知想象的差不多。身型高大壮硕,五官深刻,黑色的短发看起来格外利落,但那双灰色的眼睛却显得分外温和,以至于在与其四目相对的时候,许冬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视线移开。

“倒是让我惊喜。”威尔海姆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发音让许冬知不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你总算不至于像个老鼠样的躲避你父亲的视线了。”

一句话下来许冬知只听懂了老鼠这个词。但这个词可没少在尼尔斯的日记里出现,许冬知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能掐出一个尴尬的假笑,顺势低下了头。

“这可真是句像样的称赞。”欧若拉松开了手,皱眉看向威尔海姆。

威尔海姆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父亲,母亲,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了。”阿尔弗雷德秉承着身为长子的责任站出来调解二人的矛盾,并及时打断了希尔德潜在的煽风点火。

一行人走进餐厅,长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和食物。许冬知落后了他们一步,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后才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慢腾腾地挪出了自己的椅子。

“感谢阿普苏的馈赠,愿波拉瑞斯之约如钻石坚固永恒。”

简短的祷词之后,众人紧随着威尔海姆之后拿起了刀叉。许冬知将叉子捅进了一个番茄之中,不动神色地观察着桌上其他几人。

阿尔弗雷德一直没话找话说地跟威尔海姆交谈,而威尔海姆脸上的温和就快绷不住了;希尔德企图趁人不注意将番茄撇到一边,被阿特勒用眼神制止;欧若拉安静地进食,动作优雅高贵,唯独表情看起来有些许恍惚,像是旅途积累了不少的疲惫。

格雷和卡琳分别站在威尔海姆和阿特勒身后。大部分的贵族家庭之中,每个家族成员都会有自己个人的贴身仆人,但在克拉克家显然并非如此,真正能被称为贴身仆人的只有那对双胞胎。

许冬知无从知晓这是种欺辱还是宽容。贴身仆人在家中的地位仅次于主人,高于所有其他仆人和劳工,干的活最轻松,待遇也是最好的。可被与自己一半血脉相同的兄弟呼来唤去的感觉又是怎样的,这对于他们本人来说是否屈辱,许冬知也无法感同身受。

无论如何,家中的女性成员显然没有接纳这两个象征不忠的血脉。

湖海之神威尔在传说中是个对亡妻坚贞不二的人,为了让那些要求他传承血脉的人死心,让那些试图诱惑他的女人知难而退,他立誓永不见任何女人,之后自剜了双眼,并为自己去了势。这样的传说衍生出了新的教义,威尔神的信徒只能是男人,而且信徒决不能对妻子不忠,他的教堂也不允许任何女性进入,象征他本人的帆船雕塑之前也不允许出现女人的东西。

在威尔神的信仰中,丈夫的不忠可以说是对神明的不敬。但如果每个出轨的男人都需要被制裁,那小小一个芬恩克斯早就被威尔神执掌的海浪淹没。

只在恰当的情况下信仰恰当的神明,这是芬恩克斯岛民自诩的智慧。这座早就被神抛弃的污秽之地上,还用着威尔神之名去约束自己丈夫的女人已经没有多少,哪怕是出身于高贵的赫德家族的欧若拉,最终也闭上了眼,选择了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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