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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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敲响铜锣，吆喝道，“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酒馆老板微微醒来，听到远处传来疲软的锣响与疲惫的吆喝声，迷迷糊糊间又闭上了双眼。
他坐起身，扶着发疼的脑袋，倒吸了两口凉气，他昨晚真的喝得太多了，更夫的吆喝已经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外头已经频频传来伙计们进行工作的骚动。
老板洗漱后来到账台前，小老板正埋头算账目算得入神。老板有点恍惚，小老板平日里总是拧着眉头，算账时脸上总是挂着不耐烦，而老板看不懂小老板现在的表情，他努力回想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他想不起来，只觉得头还在疼，脑子有点晕。
“爹。”小老板从账本下抽出一张纸递给老板，“昨晚……”小老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位客人？那个白毛妖怪？
“路先生留下的吗？”
“嗯。”
“这没能当面道谢可真是没礼貌了。”老板接过纸条细细一看，是一单药方子，又是简单得不起眼的方子，有的药材背后还提醒无法在药材店买到，需要去田间或郊外自己找。
“我有道谢。”
“是嘛，那可太好了。”
“我能问问路先生是什么来路吗？”
老板捏着药方沉默了起来，小老板心想估计问得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他是个怪物，不会死的怪物。这是他自己说。”老板淡淡地说，“我也问过你爷爷同样的问题，起初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爷爷对他那么毕恭毕敬。”
“后来？”
“没有后来，你爷爷只跟我说该如何与他相处，还有他救了你和你娘的命。”老板说，“说来话有点长，你娘怀上你之前镇子闹过一次瘟疫，挨这病不容易死，但是治好后体质很差，很多挨过病的女人怀上了孩子大多会流产，即便撑到临产也可能随时晕过去，很容易大小都保不住。
你娘怀你时就很虚，好几次都差点没撑住，看了大夫吃了药也只有一点点好转，但没有有效的改观，我就想是不是把你给流了，万一到头来孩子没生下来还搭上你娘就得不偿失了，再怎么说以后能治好也说不定。
那年路先生来打酒，我想起你爷爷在我小时候把他说得无所不能，我就想，试试看吧，他说如果治好了就欠他一壶酒，我说要是能治好，欠他一辈子酒都行，他就写了方子，我看药都很简单，我都能把作用猜得出个一二来，都是补气补血的药，还都是便宜货，但是就是特别怪，得要颓香露来送服，当时我也是赌一赌，我可是独苗，当真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本来我也没抱太大希望，结果你娘喝了几天就明显好转了。”
“感情我是被桂花酒泡大的，咱们家的酒还能救命？”小老板对此不能理解，要真能救命，说不定能换着法子赚多点钱。
“我也纳闷啊，方子没毛病，普通得不行，给大夫看，大夫也没说有什么特别的，还说用酒送服不合适。咱家酒什么料子我知道，也没看出来有啥特别的，也就比别人家多点料，那玩意都不值钱，二十枝能买一箩筐呢，很多人都宁愿丢地里烂了也不拿出来卖。”老板揉了揉太阳穴，他还处于宿醉中，把这么多回忆适当地精简让他的脑袋有点难受。
“等等，爹，你说你欠他一辈子酒？”小老板想起昨晚从路尘手里接过了几枚面额是四位数的桂币，顿时满额冷汗。
“嗯，怎么了？只要馆子还没交出去，我就一直欠着这酒，欠他一辈子酒怎么了，没他还没你和你娘呢，你弟你妹更别指望了，就当多套点近乎，以后轮到你们跟他打交道也能方便点。”老板觉得这买卖划算，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值得。
“这不，他那酒壶看起来很小，可装了不少酒，还都是白坛子的，我……我照价收了……”小老板越说越小声，目光时而瞟到其他地方，时而飘到自己老爹发黑的脸上。
“……”老板的脸已经黑得快没法反光了。
“您老人家昨晚和他聊得开心多喝了几杯，也没跟我说这事……伙计也是新来的，也不知道这事……”小老板小心翼翼地解释。
“罢了，路先生没那么小心眼，下次他来了再把钱还给他就是了，他要是不要就算了。”老板心说谁知道那些桂币原本是多少面额，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怪物有时比隔壁的熊孩子还操蛋。
“啊？哦哦哦。”小老板连连点头。
老板心说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这么乖。
“那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今晚会来吗？”小老板问。
“不知道，可能我孙子会喊我爷爷时就来了。”老板说，其实他更想说，孙子成婚那天可能会来，总会在很关键的时候来。
“……我想知道他老人家的年纪。”小老板小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咱家的族谱第一页，第一个名字是咱们的老祖宗，也不知道，回头也别问他年纪，反正问了他会说二十五岁，但脸色肯定会很不好看。”
“爹，你问过？”
“问过，他脸色难看得好像准备要吃了我。”老板耸肩，“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记着了，回头他没忍住，可真会把你给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哎？为什么您这么肯定。”小老板看老头子不是在开玩笑，心里有点怵，自个家到底是摊上了个大腿，还是摊上了一个危险的怪物。
“我见过，那年你去风原城还没几年呢，馆子里有人闹事，闹到他身上去了，脑瓜子都给他砸出血了，他也没在乎，自个拉着人换个位置继续听人讲故事，闹事的人没罢休，就说他是婊子养的玩意，然后闹事的人被吃了。”老板很肯定地点头，“嗯，吃了，就剩骨头，干干净净，一点肉渣都没剩下，那场面，给我把裤子都尿湿了，人还活着呢，就这么被吃了。”
小老板心想这老妖怪的脾气还挺怪，给人骑头上了都不生气，被“问候”了长辈反而就大动肝火了。
老板又说，“回头我会好好给你说说，尤其是忌语，否则哪天惹毛了他，子孙后代可就不像我们这样能从他那儿捞大好处了。”
“爹，你还挺有心机。”小老板眉毛轻挑。
“说好听点叫互利互赢，说难听点就叫相互榨取各自的价值。”
“好在咱们的价值不是肉，而是酒。”小老板嘿嘿一笑。
“干活干活，我得醒醒酒，头都炸了。”老板揉着太阳穴往自个房里钻，越想越不对劲，这孩子到底吃错了什么东西，突然跟自己关系好得离谱，这不仅能聊上了，还会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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