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只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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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音未落，乘风剑离人手，云出息伸手撑住缓缓退后的乘风。
他能感受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股压力，这不是那天夜里谈笑风生的还潮塘。
那天晚上云出息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力，就像是突然去了一位故人家里做客，主人在处罚偷盗的，碰巧被这位客人撞见，客人说话有点分量，主人给了他一个面子放了偷盗的人。
他们之后还能一起聊点国家大事，一起说点关于国主的故事，那从来都不是压力。可现在在他眼前的好像随时就会爆炸，只是缺一个引子。
众人纷纷围拥上来，云出息看着那个有些年迈的男人沉默无言。
“将军。”乘风出声提醒云出息。
“寒清山有些事情不是你能阻止的。”他朝乘风点头示意。
一只离火箭在龙塘不知名的小街缓缓燃起，火光钉刻在暮夜无知的天空，照耀着整片街道。
“没来晚吧。”他静静的站在张荑的身边，一如多年以前在她身边一样。
离火光焰还未消散，丝丝火星尚还扬在天空。“这次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师父可从没迟到过。”离火的光焰堪堪泯灭，张除夕心间的怒火涌上头来。
张荑注意到了寒清山手腕的玉环，轻抿嘴唇。
“教你的还没忘吧。”
“都在刀上呢。”霜影在他手上微微颤动，寒清山目色温柔的注视着霜影，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
“今天就当结业礼了，不合格的话就不要说是我徒弟，你的师父是在这整片大陆都有名字的白云间主，你的师兄也是龙塘国主这样的人物。”他说这些往事时风轻云淡，眼前的困局在多年的经历中仿佛不值一提。
他们的谈话落入云出息的耳朵，握刀的手在长刀上留下摩擦的汗渍。
“不必留下活口了。今天若是留了他们一命，明天就是我们的死期。”云出息突然想起那天皇甫玄奇所说的话。那是他最近一次看见寒清山，那天他从还潮塘拿走了一件东西，云出息一直没有在意，那能令白云间主亲自动手的东西原来便是从那张家人手上夺来的霜影刀鞘。
霜影刀他早便领教过，虽说是好刀，却也并未给他带来过大的困难。在高手之间，好的兵器往往是取胜的关键。
可张初年还是输给了他，他没有胜之不武。
他们带来的二三十人在这不算宽阔的街道排展开来，刀剑瓮鸣声声阵阵。
“要上了。”寒清山手中突兀的现出一把轻刀，刀的制式有些剑的模样。
“师父没看你用过啊。”张除夕好奇起来。
寒清山看他大难临头却还是如此镇静轻展眉颜，刚才的愤怒也再也不见。“以前防身用的，人老了仇家也就少了，这些年便不怎么用了。”
“你姐姐她？”寒清山看着手无寸铁的张荑分外担忧。
“你们不用管我，不会有事的。”现在这种情况，张荑也再也管不了和寒清山之间的矛盾。
可人若是死了，那些始终解释不了的误会也便不是误会了。
“那要不师父去拖住云出息？我带姐姐走！”张除夕知道自己还不是云出息的对手，霜影落地那刻他眼中尽是灰色，他不怕死，他只是恨自己还不够强，恨自己不能保住张荑。
可寒清山突然的到来，给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注视着张荑。“这次定带你离开。”生生之火在他心中燃起。
“原来还有机会告别。”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那个女孩说道。
“想的是那个道理，我把他那个手下也拖住，剩下就只能看你的了。”寒清山脚尖微动。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寒清山，云出息轻转长刀，叹了口气，提刀而上。
张除夕此刻霜影挥舞，左手牵着张荑，右手舞着霜影，不大的街道终究不适合以多打少，他们只能一圈一圈涌上，这对张除夕来说再好不过了。
长刀和轻刀碰撞在一起，寒清山虽然年迈，可一层一层的刀劲丝毫不弱于云出息，招式却还胜云出息一筹。
“原来你来还潮塘是为了他。这就是你拒绝国主的理由？”
“可以算是，为可以算不是。不过，你若是就这点东西，今天怕是会无功而返了。”寒清山此时无比凝重，他没有一点戏谑，他已经不是年轻时候了，可云出息却正当巅峰。
云出息是见识过寒清山巅峰时的刀法的，他刚入世俗，寒清山便已然巅峰，那时白云刀寒清山是他乃至他们一辈练刀人的榜样。
他无数次梦想着能打败寒清山，打败那个无所不敌的白云刀，如今他就这样站在你的对面，握着刀对你说“今天我就要带他们走，看谁能拦得住我。”
“那你来试试。”他尽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这句。云出息长风刀一抖，闪开了寒清山。一把长剑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中。
“这是我这些年的东西，你也来指点指点我吧。”云出息此刻宛如一头离笼的狮子，散发着永不磨灭的战意。
“以前他还跟着我学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他之间的不同，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教你，是因为出身？其实不是的，我也不是圣人，只是活的比你们长，见过的东西比你们多，像你这样的狮子是老师教不出来的，狮子只有自己在草原中不停的奔跑，才能成为一个更好的王者。第一次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了。”寒清山闭上双眼，深夜的凉风从他脸颊吹过，荡起他花白的长发。
“乘风，去把张荑抓过来。”乘风一直静默伫立着，他看着场上两处战场的变化，却不向任何一方施于援手，这也让一开始便打算拦住二人的寒清山忽略了他，当然这也是因为云出息有些出乎他的所料。
寒清山睁开双眼，“差点忘了你，这就是你每次都带着他的理由？”他看着双手刀剑的云出息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前辈有点太夸下海口了。”乘风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云出息，只见他持剑之手前伸，长剑横在眼前，一眼忘穿。剑鞘落地声还未传来，他的长剑便悄然而至。
“现在孩子难道不是听我的故事长大的吗？”寒清山轻笑，轻刀随意一提，便挡住了突然袭来的长剑。“让你主子也一起上吧。”
“乘风退后，去把张荑带过来。”乘风抬眼望尽除夕，那些人碍于场地，已无法对张除夕造成危险，此刻能对张除夕出手的便只有他。可他的将军面对的是早已名满大陆的白云间主，他虽相信云出息，却也放心不下。
“犹犹豫豫，像是跟着我的？他们若是走了，责任就全在我的身上了。”云出息大声喊着，他手中刀剑在这夜色中分外妖娆。
看着已经怒目圆睁的云出息，乘风终于是迈起了脚步。
“想走？现在已经不行了。”
“寒清山我才是你的对手。”云出息堵住了寒清山，刀剑在云出息双手间流离。长风刀与突然出现的长剑并没有给云出息带来困扰。制式和重量这两个词在他的双手上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张荑看着眼前这个弟弟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霜影，那未被他牵着的手悄悄握紧。
二三十人约莫有着一半倒在地上，有些只是受了些伤，有的却是真的离开了。张荑只是看见张除夕不停的挥刀，挥刀又挥刀，一个一个鲜活的人倒在她的面前，她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看见张除夕额头的汗渍，有些随着霜影的挥动，晚风吹滴在她的脸颊，抓住张除夕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
倘若二三十人群拥而上，张除夕定是无力抵挡，可狭窄的地形帮了他一把，这是他最后深深感谢龙塘的一抹地方。
待得张除夕终是将围困之人逐个击倒，看着最后一道关卡时，叹了口气。
“乘风大哥，那些酒钱能不能算今天的账啊。”他其实对乘风有点好感，只是身处的地方不同罢了，也许他也是围剿大哥的其中之一，可饮酒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多年以后，当张除夕终于知道原是那柄飞剑才导致了他和张荑的逃亡时，他满心想的都是酒桌上那个叫喊着再来一杯的乘风大哥。
“除夕兄弟，钱今天我带来了，不用抵的。乘风欠你一杯酒。”他眼中像是有些无奈，就像是说，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躲不掉的，欠你的酒只有来世再还，或是清明时节又上三杯。
“那我们今天便一笔勾销吧。”他松开了张荑的手，张荑注视着这个深受云出息爱戴的手下，她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这个人的心是坚硬的，是不可动摇的。
两处战场在进行着无休止的争斗，张荑是其中唯一的看客。
她从张家村落走出来的时候，龙塘里的三里霜红花刚开。晚春的风，吹过龙塘单薄的小店。她的心也像三里霜红，在龙塘狭窄的小道盛开。
尽北飞，还潮塘。没有哪一个是她能够面对的。
此刻有些窣窣的风声仿佛在催着她离去，她明白自己不是旅客，只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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