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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断念了无可奈何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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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走进病房的时候,单玉龙正躺在那里休息,眼睛闭着,显得睫毛尤其地长,一缕刘海垂下来,搭在他眉毛那里,发梢稍微卷起来,外翻着,脸没有化妆,气色有点灰白,嘴唇也是,衬托着整个脸有点瘦削,被子搭在胸口下方,人并没有完全平躺下去,后背给高枕头垫着,穿着病号服,感觉身子也有点空荡荡的。双手摊开在被子上面,一本书躺在离手不远的地方。

颜青不知道他睡着没有,静静地站在床头,看着他好一会儿。

先前积蓄下来的思念,这会儿慢慢地一点点地释放出来,颜青觉得他这样安静地躺着真好,他不需要这么猝不及防地面对故人,面对他的审判,总要待他看过他的容颜,亲近过他的那张思念已久的脸,他才有勇气面对别的。

他的脚,站久一点便有点吃力,他小心地在病床右侧的凳子上坐下来,小心地拿起那本书,是李银河的《爱你,就像爱生命》。

他还是这么爱看书,还是这么性情中人,爱看这种光看书名就让人伤感的书。

他轻轻翻开书的屝页,忽然听那人的声音道:"你来了。"

颜青抬起头,对上单玉龙的眼睛,依然是天真的,清澈的,他最为喜欢的那双眼。

这样突然地撞入他的眼眸,还是令他猝不及防地慌乱起来。他刚才没有看见过他的眼神,那时候,它们还是紧闭着的。

他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擂鼓一般咚咚锵响个不停。他下意识摁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感觉喉咙也有点火烧火燎地,只能简单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他顿了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感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道:"我回来了。"

那人笑起来,还是那种慢慢聚集起来的浅浅的笑意,聚拢在眼角眉梢,还有鼓起的颧骨处。还是那样子美好的一个人,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

颜青感觉自己的鼻子眼眶都发热,他知道这样子,眼泪会流出来,演员对自己的情绪感觉总是很敏锐。他怕自己失态,手指猛然摁住鼻子,可是依然止不住眼泪,无声无息的,就那么倾盆而下,流了他一脸。

单玉龙忽然倾身过来,伸出手,用指尖摸他眼泪,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舔着指尖上的泪水。颜青听他轻声道:"原来,你的眼泪跟我一样,也是苦的。"

颜青泣不成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道:"你回来了,真好。"

说完便一直盯着他看。他知道,他在等他一个解释。颜青忽然觉得,也许柳梦说的是对的,也许解释清楚,实情相告,对他是最好的安慰。

颜青慢慢挽起左脚裤脚,将左足假肢露出给他看,单玉龙的眼睛突然睁大,不可思议的样子,大概在他的脑海里,在他长达八个月来的难熬岁月里,他想过颜青失联的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成了这个样子。

颜青解释道:"那天晚上,出车祸了,我怕你着急,又怕你不顾一切去找我,怕给媒体抓住把柄,我当时被狗仔和私生饭追着,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困扰和危险,我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不告而别,也是一种伤害,对不起,依然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这番话,是他来的路上反复斟酌过的,此刻说出来,轻言慢语,唯恐惊到了那人。

单玉龙手抚上他左脚膝盖,轻轻抚摸着,似乎受伤的是那里,他道:"我好傻啊,怎么会想不到?你不是出这么大事,你怎么会不理我?"

他又问:"你去美国做的手术吗?还疼吗?别的地方还有伤吗?怎么出的车祸啊?那天晚上,我不该催你回家的。"

颜青道:"别的地方没事,挺好的,脚虽然残了,可这玩意用着感觉还不错,像长在脚上的。美国高科技产品。要不你摸摸看?"

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把气氛活泼起来,他不想让他为自己难过,或者为此自责,那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想要告诉他,他并没有抛弃过他,至少在心里没有过。

他把假肢卸下来,当着他的面,他忽然有勇气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样子给他看,也许,这也是告别的一部分。

单玉龙拿手摸了摸,嘴角有点抽搐,颜青看他是要哭了,他不想看见他哭,迅速将假肢装上,把裤脚放下来盖住脚,还拍了拍,语气轻松的道:"你看,完好无损不是。"

单玉龙看着他说:"我不怕这个,你就是半身不遂,只要活着,只要在我身边,我看得到你,摸得到你,总要比现在好。可是,你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一切,你都自己做好决定,然后告诉我一个结果,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为什么?"

他这番话,把极力避开的话题又绕回去了。颜青觉得自己不能给他留恋,拖泥带水,只会害他。

"因为我自卑。因为我无法以这样的自己,面对你,那样我会不快乐不开心。你是完美的,我是个残疾人,你明白吗?"

单玉龙静静看着他,轻声道:"明白。比起你,我自己的苦算得了什么。我反正总是,最后都让着你的。你要怎么样,那就怎么样都好。"

我反正总是,最后都让着你。颜青听到这句话,这么熟悉的一句话,忽然笑起来。因为他发现,经历生离死别的两个人,经历人生变故的两个人,他们说话的方式,居然跟以前一样,毫无二致。这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他要这样,要这样不变的感觉,那他也可以给他,就当是他的任性,虽然他总是仗着自己大他几岁,并不承认自己更幼稚。

不过,颜青还是笑骂他一声:"幼稚。"

这一句笑骂,立马把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以往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里。

单玉龙显然也接收到了他的这点暗示,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亲昵,立马活泼起来,对着他叫:"帮我办出院,我要出院。"

颜青看着他道:"还没问你,到底啥病啊?"

单玉龙道:"没啥病,就是想住院。"

颜青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指着他道:"你真的是,无语了我,住院也能想住就住。"

单玉龙道:"住院你才会来看我啊。"

颜青正色道:"以后别干傻事,给我好好的,听到没?你生病,我难受,知道吗?"

单玉龙不耐烦他啰嗦,催他道:"快去快去,给我办出院,我要带你回家。"

颜青看他一团孩子气的欢喜,狠心打断他,刚拿出去的一点温存,硬生生把它收回来,道:"柳梦在门外,你要见她吗?"

这句话终于成功把单玉龙拉回现实,颜青见他瞬间安静下来,一声不哼,手指抓住被子,绞得手上青筋都爆出来。

颜青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杖,借着手杖的支撑力站起来。单玉龙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似乎忽然看明白今时与往日的不同,他已经不可能在他身边。颜青终究不忍心他太难过,道:"如果不想见,那就算了。"

单玉龙长叹一声,一把掀开被子,语速极快的叫起来:"见吧,见吧,反正讨厌的人这么多,我每天不知道要见多少不想见的人,说不想说的话,做不想做的事,听不想听的话,真的是太讨厌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真是太多不相干的人了。"

完了,他跪着在床沿上,看着颜青,道:"我很累啊,真的好累啊。"

颜青看着他大眼里满是无助和伤心,到底管不住自己的手,伸出去抱住他肩膀两侧,像哄孩子似地,安抚他道:"我知道。但是没办法,没办法不是,活着不就这样子。要开心点,啊。你是我哥,要有哥哥的样子,嗯。"

那人也伸出双手,揽住颜青的腰,头靠着他胸前,颜青挣扎了一下,他抱得更紧,他便由着他去。这样静静地相拥一会,单玉龙终于松开手,也没再看他,自己下床,穿好鞋子,道:"你腿脚不方便,我自己办出院吧。"

接着又道:"你不是一个人来,家里,就不要去了。我不想,别的人去。"

颜青轻声道:"我知道。"

两个人从病房出来,柳梦在过道里站着,两三米远的地方。单玉龙犹豫一下,终于走过去,招呼她一声,同她讲客气话:"谢谢你们来看我。"

柳梦笑笑,道:"我陪颜青来的,他不放心你,我不放心他,所以,跟着过来,方便照顾下。"然后对着颜青道:"龙哥还好吗?"

颜青道:"没什么,他要出院。你帮忙办下出院手续。"

单玉龙道:"我自己去吧。"

柳梦看他不愿意,也不强求,便跟颜青道:"那我们这里等一下吧。"

单玉龙忽然烦躁起来,对颜青道:"你们先走吧,我给助理电话。"

颜青看着他,道:"也行。"

他看了眼柳梦,柳梦就道:"我去医院大门等你。"

颜青见她走远了,这才转头跟单玉龙道:"那我走了,今天回西安,以后见面就难了。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实在想我的话,给我电话。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打电话我。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单玉龙看他一眼,忽然掉头往病房走,边走边说:"我不出院了,以后就住医院,谁都不要来看我。"

到了门口,又转头,依着门框,看着颜青,道:"你走吧,放心,我会好好的。都听你的。"

颜青走过去,抱住他,快速地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嘶声道:"我走了。"

一个月后,单玉龙一反常态参加大型音乐综艺节目跨界歌手,参赛的第一个曲子,是《小半》。

颜青看了那场直播。他的嗓子,已经没有丝毫甜蜜的气息,沙哑,沧桑,忧郁,性感。

不敢回看

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

试探说晚安

多空泛又心酸

低头呢喃

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

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

空空留遗憾多难堪又为难

释然慵懒尽欢

时间风干后你与我再无关

没答案怎么办

看不惯我自我欺瞒

纵容着喜欢的

讨厌的宠溺的厌倦的

一个个慢慢黯淡

纵容着任性的

随意的放肆的轻易的

将所有欢脱倾翻

不应该太心软

不大胆太死板不果断

玩弄着肆无忌惮

不应该舍弃了

死心了放手了

断念了

无可奈何不耐烦

不算

灯火阑珊

我的心借了你的光是明是暗

笑自己情绪太泛滥形只影单

自嘲成习惯

多敏感又难缠

低头呢喃

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

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

空空留遗憾

多难堪又为难

释然慵懒尽欢

时间风干后你与我再无关

没答案怎么办

看不惯我自我欺瞒

纵容着喜欢的

讨厌的宠溺的

厌倦的一个个慢慢黯淡

纵容着任性的

随意的放肆的

轻易的将所有欢脱倾翻

不应该太心软

不大胆太死板

不果断玩弄着肆无忌惮

不应该舍弃了

死心了放手了

断念了无可奈何不耐烦

任由着你躲闪

我追赶你走散

我呼喊是谁在泛泛而谈

任由着你来了

你笑了你走了

不看我与理所当然分摊

不明白

残存的

没用的

多余的

不必的

破烂也在手紧攥

不明白

谁赧然

谁无端

谁古板

谁极端

无辜不知所以然

纵容着喜欢的

讨厌的宠溺的厌倦的

一个个慢慢黯淡

纵容着任性的

随意的放肆的轻易的

将所有欢脱倾翻

不应该太心软

不大胆太死板不果断

玩弄着肆无忌惮

不应该舍弃了

死心了放手了

断念了

无可奈何不耐烦

颜青听他在那里唱着,他的声音,像一把锉刀,在他心上来回拉锯着,丝丝见血,有一种钝痛,痛到他骨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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