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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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西林最大的青楼下面是一家藏污纳垢的非法拳场，这件事西林所有的纨绔都知道；而这家拳场的老板是天罡山庄最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林翡，这件事恐怕如今只有林斐琢，又或者说自己这个假林翡知道。
林斐琢低眉看了眼跪在下面的人，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方才那人拿出来的信物，眼中皆是兴味，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三个月前，林斐琢被百家门派围攻，失足跌落于危坡，醒来之时便变成了数百年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爷。过往数十年的光景与基业仿佛也随着他一同跌落下了山崖，杳无痕迹。
不过林斐琢傲睨一世，万事皆可既来之则安之，他当即就盘算起了自己往后的养老计划。
可上天仿佛天生跟他不对付似的，这位与他相差好几个朝代的小少爷除了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和名字里单字与他谐音相同之外，其他的兴趣爱好，为人处世，亲疏关系和他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而且就连受伤一事似乎也存的蹊跷。
据他这些日打听来看，原身林翡是大启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天罡山庄的三公子。而且，在下人口中，他也是林家老爷林巍最疼爱的一个孩子。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疼爱，所以林翡不光没有学会林家最引以为豪的轻功与占星之术，还养成了一副娇奢任性的性子。
他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是因为那日他一意孤行要去城门外的扶台峰抓什么鸟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日可有人随我一同前去？”
身旁的小厮摇了摇头，“少爷你不让我们跟着。”
林翡琢失笑，看着身上的伤痕，“那你们是怎么判断我这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伤，纵向分布，前深后浅，这看起来更像是刀伤啊。”
小厮含含糊糊的半天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说：“这是老爷和夫人吩咐的，让少爷你问起来的时候就这么说。”
林斐琢记得当时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并未将此事放于心上。只是他没想到如今，自己只是在众多茶楼酒肆中，随便挑了一家，就挑中了西林最大的销金窟，还被告知自己才是这里的大掌柜。
嗤——
林斐琢看着眼下的妙龄女子头颅越来越低，挥手，“雅歌？”
“是。”
“过来点，我有事问你。”林斐琢懒洋洋的环视一圈，“你说这间艺坊以及楼下的拳场都是我的？”
雅歌点头，“是。”
“那我用来做什么？”
雅歌犹豫着摇摇头，“这，公子你并没有和我说过……”
林斐琢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半晌，手指慢悠悠的拂过手中的杯盏，这个姑娘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只说林翡未曾明确告知与她，却不说是自己不知道。
也不知原先这位林公子是如何对待他手下的人，居然对他如此惧怕。不过林斐琢可没替人管教下属的心思，他轻飘飘点了点头，“行吧。起来吧。”
将雅歌之后准备好的说辞一并堵了回去。
雅歌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想了想，又踟蹰着开口：“不过，三个月之前——”
只是此时恰好门外传来探子的声音：“掌柜的，有人在下面闹事。”
雅歌眸子一缩，危险的眯起朝门外看去，“是何人，可看清了？”
外面的人突的没了声响，隔了几秒带着不敢确定的低声开口，“是镇西王府的人？”
雅歌霎时间回过头来与林斐琢对视，“公子。”
林斐琢不甚在意的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镇西王究竟是怎么样个人物。
大启初年，百废待兴，西边动荡不安，朝廷特意批了一支军队西鹰铁骑驻扎于此平定战乱，安业兴邦。距今已有十八年。如今的启朝是多官位世袭，所以雅歌所说的这个镇南王应该是邵小王爷邵青。
林斐琢问：“邵青也在吗？”
门外的人对林斐琢的声音也没感到惊讶奇怪，自然答道：“在的。在下面闹事的正是邵王爷和他的两个……随从。”
雅歌低声疑惑：“随从？”
“邵小王爷性子乖张，独来独往惯了，身边连个亲信也没有又哪来的随从？”
林斐琢轻笑，“那是怎么闹起来的？”
雅歌自顾自猜测道：“难道又是为了调查公子你受伤一事？”
林斐琢意外的挑眉，“又？”
“是，自从公子你受伤的消息传出之后，衙门和镇西王府便分别派人来查过好几次，理由美其名曰都是碎雨轩这里人多眼杂，估计能发现些新的线索。”雅歌注意到林斐琢的视线后知后觉的解释道：“不过，每次我都以同样的理由搪塞回去了，这次这位邵小王爷又不知是风言风语听到了些什么？”
林斐琢懒洋洋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咱们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雅歌无声点了点头。她带林斐琢走到角落暗格处找出一个银白色的面具来递给林斐琢，自己也带上面具，道：“公子，你随我来。”
雅歌房间内有一条暗道直通地下。暗道内蜿蜒曲折，怪石突兀嶙峋，倒像是一个天然的岩洞雕琢而成。走到中心位置才看到，暗道内多处又反复修缮的痕迹，看来这条暗道应该是在碎雨轩修建之初就有了。
雅歌举着烛火在前方带路，察觉到林斐琢的视线，她解释道：“这里原先是一个当铺，当铺的老板为了存放些贵重金银特意修建了这个地下暗室。后来公子你盘下来之后才把这儿改成了地下拳场。”
“那这面具”
“这也是公子你亲自定下的规矩，每一个来拳场的人都必须带着面具，面具是我们碎雨轩自己发放的，每一个在上面消费够一定费用的人都会发放这样一个面具，而这些人我们也都会登记在册。”
林奜琢兴味地挑了挑眉，消息只进的来，却出不去，这林翡还真是玩的一手好心机。不过，他抬眼看向前方的雅歌，似笑非笑——
“看来，我之前还是挺信任你的。”
“……”雅歌诚惶诚恐的走在前面，一路上总也忍不住想回头，却又直觉克制着自己。
她觉得林翡这次醒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先的林翡虽然与谁都做出一副热忱亲切的模样，但雅歌知道他骨子里是及其自傲的，碎雨轩的人，包括自己也不过只是他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他看不起他们。
可是现如今的林翡，让她连这么一点真实都窥不见了。他要么是笑着，要么是面无表情，很少在他脸上看见生气的模样，分明是慵懒的姿态却时常让自己觉得仿若被什么大型的猛兽盯上了似的。
今日短短一日，雅歌却觉得自己仿佛过的比先前的好几年都要艰难。
思绪万千之间，前方的灯光已经闪入眼眸，雅歌省了省神，也顾不得思索林斐琢刚才那一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意味。
她借着大石的遮掩，抬手向林斐琢指道：“公子，你看，前面一身苍麒麟雕花天鹅绒长袍的便是邵小王爷。”
林斐琢眯眼，那个被她指着的人正一脸桀骜的站在拳台上，拳头眼角还沾着殷红的鲜血，任脚下所踩之人如何吱哇乱叫扭曲挣扎，他丝毫不在意，满眼漠然的逼视着下方在苦口佛心劝说的伙计。
不过，林斐琢反倒被他正对面那人吸引去了注意力。他背对着林斐琢方向，身着肃青色锦袍厚重的斗篷裹着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微抬头看着这场闹剧，还时不时抬起手掩着鼻息轻嗑几声，周围人潮起哄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人往他身边挤去，他独身一人坐在那里仿若自成天地，与周遭格格不入。
林斐琢微不可察眯了眯眼，问：“那人是谁？”
雅歌顺着他视线看了半晌，思索着开口，“身体抱恙，不良于行，又与西林镇西王府有交情……难不成是当今武林盟主段慕风？”
林斐琢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段慕风？”
突然，那人仿若听见了似的回过头来，林斐琢拉着雅歌瞬间闪避。雅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仍不忘气喘吁吁回答林斐琢，“如此警觉，应该就是段慕风没错了。”
“嗯。”林斐琢静默几秒，复又探出身去。邵青已经从台子上下来，微微偏头同段慕风说着什么，那人虽故作恭敬姿态，却毫不掩他气势，反倒是邵青有意无意的参考他的意见。只可惜那人脸上规规矩矩带了可以遮满脸的面具，林斐琢看不见他模样，不过也不耽误林斐琢应雅歌一声，“看来，你的猜测没错——”
突然，林斐琢话语顿住，连带着脸色也变得意味不明。雅歌疑惑，也探出身子看过去。邵青跟前不知何时又多处一人，此人不知是从哪摸过来的，一头花白，且身子佝偻，蔫冷的天儿，他手上还不住摇着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仿若是生怕不冷似的。
雅歌正认真回想此人又是江湖中哪号人物时，林斐琢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他们好像看见你了，出去吧。”
雅歌正了正神色，“是。”
“对了，这次他们要再问你我出事那几日有什么异样，你就如实告知他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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