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地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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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中卷夹铁锈味的潮湿，林散怔怔地愣在原地，目光惊恐又呆滞，当刺骨的风在清冷的月光下扑面而来时，她感到毛骨悚然。
在林散面前所呈现的一切，虚幻到令她误以为自己身处梦境，此时此刻，她倒真希望这只是一个天亮便能褪出记忆的噩梦。
一个惊悚的背影下，被截断的四肢毫无规律地滚落在草地之上，月光是唯一让林散看清光亮的源头。她庆幸月光的微弱，不足以让她清晰而深刻地看见尸体的惨烈，以至于她的一生将被来自死亡的恐惧充斥。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对于惊慌大叫的人，林散的反应可以称得上镇静，她甚至能腾出大脑思考自己是否要转身逃开。其实，林散的犹豫缘于她脚下稀碎的落叶，她生怕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转身也会吸引凶手的注意。
可事实是，凶手远比林散想的更为警觉。那个阴森的背影在月光下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过身，林散全身没有任何动作，她也许可以转身就跑，但当她清楚判别对方的体形后，知道自己希望渺茫。
凶手身材高挑，在平坦的荒郊野外，林散若能摆脱他的追击，恐怕将成为体育界的一个奇迹。所以，结合豹子追寻猎物时，猎物越跑它越兴奋的道理，林散选择在原地不动，也许两人有机会交谈，林散也就有机会生还了。
虽然林散在黑暗中能辨别凶手的性别，但她无法看清长相。
男人将手中的肢体碎片抛开，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林散逼近，气氛远比前几日在法院打官司时更为凝重。
林散在男人走近的过程中从未低下头或者移开目光，既然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打算，那她就起码得看清凶手的长相，林散可不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男人明显是直奔她的方向去的，林散屏住呼吸，或许凶器正藏在这个恶魔身上某个不被注意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将会以何种死法与这个包容她十八年的世界告别。
林散在不外露的恐惧中挣扎，下一秒，来临的不是死亡，她只感受到刚刚浑身都是利刺的杀人凶手有些无力地倚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看起来极其疲惫，将身体三分之一的重量落在林散的肩膀。
这算是一个不完整的拥抱。
林散抑制自己的恐惧，人都是在这场苟活的挑战中努力寻找活下去的方法，从生理流落的眼泪到害怕引起的颤抖，林散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意志在控制，她怕哪一个动作令凶手不满，那么下一个尸体便是自己。
在僵持的状态下，男人用冰冷的声音开口：“遗言。”
“什么……”林散迟疑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嘲地意味问他，“这里就我们两个活人，说了遗言谁又听得见？”
“我听。”男人不由分说。
林散的目光穿过黑夜的束缚直勾勾地迎上面前的杀人犯，怨恨溢于言表，只听见她以柔软的声线一字一顿道出：“那我要你好好做人。”
她的耳边没再传来男人的答复，只有腰间传来的手臂的力量，男人用蛮力将林散环住，她显然有些茫然，凶手面无表情地为林散解答：“我只杀两类人，一类是畜生，一类是像你这样不幸的目击人。”
林散目光平静，这是愤怒和无奈到极致的标志，她反问：“那我对你说的遗言算什么？”
“算你作为第二类人的特殊待遇。”男人冷漠的态度让林散几乎要葬身于恐惧和愤怒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此刻林散正被凶手以极暧昧的姿势搂在怀中，她很难揣摩出凶手下一步的动作，男人的手臂十分轻松地将林散纤细的腰肢环绕，他那只早被鲜血浇灌过无数次的右手将用力点落在林散腰的右侧。
她的腰部真切地传来挤压感，一块圆形金属隔着衣服布料与皮肤的接触让林散倒吸一口凉气。
她低下头目光紧缩男人的右手，令她惊愕的是，那把反照出月光的锋利匕首，此刻正被男人用巨大的力量压在自己的腰部，男人是想通过匕首刺入内脏导致失血过多而杀了自己，倘若没有那块圆形金属，林散猜测自己的身体定会有鲜血喷涌而出，面前的杀人犯那双手将又一次沾染污秽。
林散还未来得及感受暂避一死的庆幸，耳边又传来男人阴冷恐怖的声音：“包里什么东西？”
男人均匀沉重的呼吸打在林散耳廓，她仿佛能体会到男人的不满。她尽可能做到配合因而保全性命。
于是男人话落，她便知趣地从上衣口袋掏出那块救自己一命的圆形金属，在确认物品名称后，林散抬头解释：“一块奖牌。”
“什么奖牌？”
男人的追问再一次让林散思绪混乱，她还是老实回答：“学校运动会女子八百米冠军。”
“既然你跑步那么厉害，为什么在我发现你之前不逃？”
“逃不掉的。”林散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男人松开力道放开她，退开一步，说：“你不怕我？我随时会杀了你。”
“怕，”林散心里暗做深呼吸，她迎上男人的目光，问，“但我知道人都是有情的，我……今晚还有机会活着回去吗？”
男人语气懒散起来，说：“我不是很想现在杀了你。”
“什么意思？”林散以为是自己恐惧导致的幻听。
“我说可以让你走，”男人的话让林散不可置信，“但你自己应该知道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
何意？林散的发丝被风勾起，脸庞正面迎着不知目的地的吹刮的冷风，此刻她正同那风一般茫然。
“快走，别碍眼。”男人说。
林散在不知所措中一步步退开，杀人凶手在她的视线里汇聚成点，她小跑离开这块草地，直到回到家中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属于一个普通人的特殊经历，从此林散的精神世界被无名的恐惧撬开一道裂缝，她在那个因一块奖牌重获新生的夜晚，完全忘却时间流逝的快慢，在电子设备上翻找关于最近的时事。
根本不需要多么细致地研究，热搜榜就已经呈现着震惊世界的一起连环杀人事件，林散颤抖着点进网页，内容是官方透露的被发现残尸的位置，大多都在荒郊野外或者郊外垃圾桶内，林散还是不敢妄下定论此案与那夜目睹的杀人过程是否有关，但她仍然认真追究起这起案件。
倘若有关，林散最初的意识里，坚信一定会有与那个男人有关的身份信息，可她不可思议地浏览到，比她更具搜查能力的警方，办案脚步还可笑地停留在凶手性别。
这个案件在网络上撒播得沸沸扬扬，民众们称它为“隐形连环杀人案”，而凶手的称号更为广泛——“隐形凶手”“高科技杀手”等。
案件长期处在热搜榜第三位，引起全国人民的关注。
网络资料里仅有死者的信息，以及他们残忍的死法。
可是在千千万万双能够观察事物的眼睛下，却无人能分辨凶手是男是女。就这一点来看，林散掌握的信息相对丰富而有效。
就这个方向深究，林散的大脑在高度注意力驱使下弹出三个疑问吗：第一，凶手为何要接连杀害无辜的陌生人，莫非仅仅因为道德的沦丧；第二，为什么原本要杀了自己，最后却因为那块奖牌而手下留情；第三，警方的调查在现代化都市中怎么会毫无头绪，遍及全城的监控竟未起到任何作用。
问题占据林散的大脑，还有许多盲点等待破解。
她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奖牌，第一次郑重地端详和打量它的外观，无论怎么观察，它所呈现的金铜色，都是那般普通。
到鸡鸣的时间，林散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眠，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进行同往常一样的晨起流程。
最后搬着电脑坐到透着阳光，摆着绿植的餐桌前，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向班主任发去请假的申请，很快便受到李红老师关切的回复：
“好，有困难可以找老师帮忙，请假条回学校的时候补就行。”
听到短信铃声，林散低头查看手机，伴随着李老师回复一同来到的，还有一串未备注姓名的号码发送来的短信。
号码虽然没有备注，但林散单凭尾号心中便有了答案。
来信人是林散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但她无法用“父亲”“爸爸”这类温馨的称呼去替换那串陌生冰冷的号码。相对于林散整整齐齐的通讯录，这是父亲林城建的悲哀。
林散的目光落在手机锁屏界面的新消息弹窗，那句“小散，爸爸需要六千”也在意料之内了。省略号的内容林散甚至没有打开细看，因为她知道，那无非是林城建显示自己悲惨处境和表露对女儿愧疚之心的废话。
“林先生，我想你可以自己去找点工作赚钱。”林散冰冷的文字里弥漫十足的嘲讽意味，转账却随之而去。
收到钱后林城建不再伪装，狗急跳墙地将一条条短信像石子一般朝林散扔去，好像此刻这几条短信的费用，用他的怒气抵消了。
林散面对林城建的怒火本是不在乎的，直到那条消息映入眼帘——“你和你妈一个德性，人越是有钱，心眼就越小！”
这一次，林散按动键盘做出了回击：“麻烦你还是多看看自己。”
消息发送成功后，林散悄无声息地按下屏蔽键，手机铃声系统得到片刻喘息机会。
林散白皙的额头前除柔顺的刘海外，两侧散落几缕细碎的发丝，瞳孔和发色一样是先天的茶棕色，她眉眼清秀，长相漂亮，姿态娇好，这使她像清晨的暖阳一般美好，尤为突出的是她极好的性格和柔软细腻的声音，林散是“温柔”最好的代名词。
也许是因为平时少了斤斤计较，所以林散面对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在现实却不敢硬来的父亲，她也在言语不过激的同时找到情绪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