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盲人摸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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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本以为这条任务链上，困难的部分早结束了。
从分配任务时上级态度就能看出，她这一整条线都不是特别重要，连能否完成本身的必要性都在两可之间。
这也许是对她的特殊照顾，也许是顾虑到她作为“联络人”的特殊身份。
总之，要说哪一部分最难最危险的话，她——
不，她相信换成任何人来看，都应该是“获取箭”的那部分。
现在这场所谓的“监考”，只是拿到箭任务结束，回去上交的路上，顺道完成的小事而已。
她真正的职责，需要做的事，应该就只有目视一个普通人类死亡这一件事……才对。
可惜现实从不按她的预想发展。
无论再怎么磨炼自己，她也无法将繁杂得像缠在一起的渔网般的宏观计划，像某些人一样洞若观火。
看到王师傅像掰开蒸熟的生蚝一样轻松地打开公文箱，而箭竟直接消失在乔强体内时，她在一段时间内，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迷茫状态。
诚然，目前上级所推崇的宏观繁复冗余充足的计划当中，每一条任务链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甚至有些在一开始就预设它会失败。
可具体到执行层面，失败的后果依然严重——对执行者更是如此，惩罚甚至可以说是不留情面的。
毕竟，规定就是规定。
乔强无法通过考试，就会理所当然地死亡。
白如果遗失了“箭”，也就势必要接受惩处。
当然出于对她的照顾，不至于就这么杀了她，但最坏的可能是，她会失去作为“联络人”的资格。
……她绝不能接受那种事态。
所以她一时无暇思考王师傅是如何破解“噩梦诅咒”的，只能优先考虑关于那支箭的情况。
“之前的持有者确实说过，这支箭刺伤他之后，觉醒了替——觉醒了异体。”
白差点忘记了自己已经回到违禁词侦测结界的范围，险些在自言自语时说出了侵权词汇：“这支箭，与资料中已收容其他五支，在形制和功能上均无明显差异。因此，不应具备融入人体的性质。”
白眉头蹙起：“不对，不能自以为是。他说过，‘在这个世界，经验主义是最危险的’。即使是同类箭矢，结合在箱中震动，也不难预测异常情况发生的可能。我……还差得太远吗……”
在“伪灵契约”作用下，乔强和巨型章鱼都无法认知到白的存在。
所以在白反思失误，并因此自责的同时，他们已经自顾自地推进了剧情。
巨型章鱼大约是判断，受黄金箭影响，乔强获得了特殊体质。那纸片一般的身体很难再被卷起，转而选择用触手将乔强贯穿。
巨大不规则物体突破音障的瞬间，即使有章鱼的体液润滑，依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鸣，焰光、灰尘夹杂着石子一同扬起。
白没看清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几毫秒之后，乔强完好无损地像张贴画一样粘在窗户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
认为乔强死了的时候，白曾为乔强惋惜过，甚至考虑过亲手抓住章鱼，算是为他复仇。
结果现在看到他没死，白又有点遗憾了。
如果巨型章鱼能把乔强杀了，也许就能从尸体里把箭回收。
“……不能这样想。”白轻轻拍了拍脸，“‘不能听天由命’。对。他教过你的。‘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不能放弃思考。’。
替——异体也有非常规的表现形式，影响本体，是可能的。情况并不特殊，那支箭消失，很可能只是受到异体能力影响，被收了起来。”
白微微点头，完全没注意到拳头已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一定是这样。那么——”
大章鱼似乎对乔强的能力做出了某种推断。
第二次攻击时，它伸出的六条触手，有五条封锁住乔强向侧方的移动路线。在看穿那些带着黏液的腕足动作的瞬间，白也终于跟上了王师傅的判断。
“它是认为，乔强先生此刻仍然具有物质属性，在没有后退空间时，这类攻击就能正常地产生效果……是从他没有穿过窗户分析出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白回忆起资料当中关于这只章鱼智能的陈述——如果不是她刚才成功调整了心态，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反复出神，她也许就会这么沉浸在回忆当中，错过那至关重要的瞬间。
在章鱼的打击离乔强越来越近，他们两人都只是注视着对方的一瞬间——
乔强胸口发出的金色光芒——
不，那是正从乔强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出来一样的——
黄金箭。
白像真正的幽灵一样，飞快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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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的纸片人，感受到了乔强激昂的战意，又或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于是它“唰”得一下向章鱼须方向迎去，停在离他大概三米远的地方。
“……没关系的！确实，看起来很不靠谱。不过刚才交手已经说明了，它完全可以挡下王师傅全力攻击，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毫不逊色！所以……没关系！”
乔强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全神贯注，死死盯住王师傅身上每一个细微动作。
就算那速度肉眼无法跟上，但观察肌肉的运动，观察视线的移动，也许就能——
好吧，他连人类动作前的小小特征都没把握看穿，更别提除了餐桌就没接触过的章鱼。
但至少，这么做，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可王师傅那边，在撂完狠话之后，攻击**反而变低了不少。
它似乎已经慢慢恢复早先猫捉老鼠一般的从容。
是因为其实它仍然没打算下杀手吗？
还是因为，事态已经渐渐回到它熟悉的领域了呢？
“呵呵，乔强先生，您作为没接触过’里世界’的人，大概不知道。通常被称为’特异功能’或’超能力’的才能，在同一个体身上，具备两种，是非常特殊和罕见的，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乔强这边也不敢主动出击，便配合地发出了疑问：“哦？”
说起来，应该差不多也快到考试结束时间了吧？
白到底在哪躲着？
还有，超能力归超能力吧……什么叫两种……？
“从这个角度讲，那支黄金箭，也许比我以为的更加珍贵。您之后可真是要好好感谢密大才行——我的意思是，密大也有能和死者对话的方法。如果您有那样的机会，到时候可千万不要错过。”
“呸呸呸，我都说了会死的是你吧！再说了，你头一次的攻击根本就伤不到我！第二次攻击是被我挡开了！你也说了，现在我有超能力了！你以为，还能像之前一样对我搓圆搓扁吗！”
“能啊。”
王师傅从容地回答直接噎住了乔强，欣赏了一会他扭曲的神色，才继续开口道：“乔强先生您可能没注意到。就算那根箭真的帮您打破常理，同时获得了两种，相当实用的超能力。遗憾的是，大体上，世上不会有完美的事。您在刚才两次防御中，已经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哦，呵呵，这是虚张声势吧？要是有的话，你干嘛还要说出口？直接打过来不就好了吗？”
“看来您确实没有察觉。不过，也对。在那样的危急情况下，不太可能关注自己没病没灾的胸口吧。即使那里会发出金光。”
“唉？啥金光——不对不对，别想骗我我在要挨打的时候低头！”
乔强抬起手，装腔作势地摆出要打架般的姿态：“哼，’看！飞碟’这种程度的小手段，也许对这个世界的笨蛋们有用，对我可一点用没有！就算真有什么破绽，你像刚才那样打过去，我还是能再挡回去！我一点不怕，懂吗！”
“说的也是。”王师傅若有所思地晃动头胴部，接着，背后颤动的触手中，有两根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变得愈发粗壮可怖，“那就让我来换一种攻击方式吧。”
乔强嘴角一抽：“啊，是这个吗？两根缠在一起就能变得更有力什么的……这种强调视觉效果的技能，你不觉得更适合放在有画面的漫画或者动画片里吗？”
王师傅瞥了乔强一眼，放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包：“谁知道呢。也许不那么科学，但是乔强先生您，应该也不会挑剔这些无关紧要的设定吧？”
“不，亲眼在现实里看到，就和挑不挑剔设定没什么关系了吧！”乔强让没有起好名字的nyanya怪挡在自己身前侧方一点点的位置，腾出视线，“所以，认真的？只要两根缠在一起，就会更有力？”
“那不是很正常吗？两根上的肌肉当然比一根多，只要正确使用，肯定会更强。人类不也是，双手劈砍比单手劈砍要强很多吗？”王师傅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又加了一根触手缠在上面，现在那一根看上去不再像是触手，反而像条巨人的胳膊，“所以三只手劈砍，还会更强。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双手劈砍可不是简简单单把两只手缠到一块，那么拧巴的姿势可不能随意类比啊！”
“呵呵。”王师傅又放了个笑脸表情包，“乔强先生，这就是您身上我最喜欢的品质了。幽默感！幽默感是很重要的，在面临死亡时也能保持的幽默感则更为可贵。和您在一起的时光非常愉快。我会记住您的，所以，再见了——乔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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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说的总是正确的。”
白轻轻撩起头发，打量着刚刚捞到手里的黄金箭矢，舒了一口气。脸上的寒霜也仿佛稍稍融化，露出淡到难以察觉的微笑。
接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2分3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