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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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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碑对裴君来说,是一件颇为奇妙的事情。

虽然裴家立碑和朝中立得功勋碑并不相同,只是书写记录宗族中出息族人的事迹,传给后人铭记,但她还活着,却要亲眼看着族人为她立碑,这样的体验,裴君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而且老族长还说,她尚且年轻,前途无量,日后这碑还要酌情换新或者继续雕刻。

这是老族长对裴君的期望,亦是对裴氏一族寄予厚望。

这世间总是不乏无私之人,老族长便是一心为裴氏宗族呕心沥血,裴君想,她大概也是投了个好胎,否则若是投生在一个人皆私心极盛的宗族里,大概生活里的磨难和阴暗就会磨掉她的志气和锐气。

裴家这些长辈,实实在在教会她许多东西,她和裴家也可以相互成就。

立完碑,今日裴家宗族的大事便全都结束,裴家为回馈乡邻,准备了丰盛的席面,今天的南望村比新年还要热闹几分。

裴君不想参宴,便与老族长说想要借族谱一观,老族长应允后,她便单独留在家庙翻看族谱。

从最新的一页往前翻,停在裴南之的名字那里,她父亲的名字后写着他的生平,何时考中童生,何时考中秀才,何时又考中举人,然后最终永远地停留在二十六岁。

裴君对父亲的记忆也永远停留在他清隽苍白的年轻模样,她一直没有忘记父亲考中举人时的踌躇满志以及他病重时的不甘和眷恋。

而翻到她祖父的名字时,没有生平记录,只有一句死亡年龄,同样没到三十岁

裴君单挑一房,裴家三房变四房,他们这一房成为新的二房,祖孙三代三人便是二房的全部谱系。

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

裴君轻轻一叹,合上族谱,将族谱端正地放回到供桌上,背手而立,抬头看向祖先们的牌位,许久,方才转身踏出家庙。

她没寻着喧闹声去摆宴处,而是提了一坛酒,走到村外不远一条小河边,随便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大石头,盘坐在上,独自躲清静。

约莫日侧之时,裴君才拎着空酒坛回村里,此时普通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她回去正好跟裴家众人一起送走县衙一众官员以及一些裴家的姻亲。

刘家人也要离开,可刘巧女却没有走得意思,赵经武心里不安定,一直在她身边来回踱步。

裴君跟外祖一家道别,余光瞥见,虽不知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母亲留在南望村多日,总归要解释一二。

她也不在意是否多此一举,借着与外祖一家说话,便道“重阳节给祖父、父亲扫墓之后,裴君就打算启程回京了,届时我会带婵儿去襄陵县道别。”

离别仿佛突然近在眼前,刘家人极不舍,尤其是裴君的外祖母,眼泪一下子便涌上眼眶,抓着裴君的手舍不得放。

那边赵经武听到裴君的话,立即心里一松,忙对刘巧女善解人意地说“裴家大郎就要回京,这一走不知何时再回来,你带着孩子们在这儿多留些时日,家里一切安好,只管放心。”

刘巧女看一眼裴君,情绪低落,敷衍道“我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赵经武也不敢恼,好言好语地找话说“我听迅儿说,他这几日都在裴家族学读书,咱们不如日后便将他送到南望村读书吧”

刘巧女闻此言,当真思索起来。

他们彼此之间离得不远,因而能听到对方的话,裴君便侧过头劝道“母亲,大伯教书严厉,迅儿这几日颇有进益,留在南望村也无妨。”

倒是外祖母有些不放心,声音里的哭腔还没消下去,便说道“若是每日往返,是否辛苦了些”

“读书本就辛苦。”裴君扶着外祖母往马车走,不想让她老人家因为疼爱孙辈儿影响母亲的判断。

刘老太爷不像老妻那般溺爱孩子,肯定道“大郎说的是,马车接送,哪还算辛苦。”

这事儿裴君建议一句便罢了,究竟如何还是母亲一家自己决定,也不多言,转而叮嘱道“我回京后要当差,恐怕轻易难再回来。若是家里有什么事,或是直接寄信到我府上,或是找裴家的人,皆可,不必担心麻烦我。”

裴君这话,并非只对刘家人说,也是对母亲说,当然,同样是对赵经武说。

而有些提醒警告的话,裴君已经转达给老族长,若是刘家借势欺人或做什么不妥的事,裴家会盯着,届时再作计较。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伤情分。

送走刘家人和赵经武后,这里再不需要裴君做什么,她便回到家。

老郭氏年岁大了,有些活计也不会请她老人家做,已经提前回来许久。

裴君敲门后进入祖母的屋子,叮嘱道“祖母,之后几日便不忙了,您教婵儿早些开始帮您收拾行礼,免得临时收拾慌乱。”

老郭氏先前挺乐于跟孙儿进京,可临到跟前,她却是胡思乱想起来,“君儿,祖母就是乡下老妇人,进京一定会给你丢人,不然祖母还是留在村里吧”

“你带婵儿去,给她找个好人家。”

裴君听她说完,方才笑道“孙儿也是乡下出身,您还嫌孙儿丢人吗”

“那哪能,你都是大将军了。”

裴君蹲在老太太面前,“您也是二品诰命夫人,京里可不是每个官家夫人都有您这样的诰命的。”

老郭氏还是踌躇,“我什么都不懂,担心给你惹麻烦。”

裴君不以为意,“您若是不放心,孙儿教您一招,如何”

“是什么”

裴君笑着说“若在咱家自家待客,少有人得罪主人,自不必担心;若有人邀请您赴宴,也只管大大方方地去,不知道怎么应对您就当自个儿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冲人笑一笑,保准没人敢追问您。”

老郭氏仍有些怀疑,“真的”

裴君点头,“您入京后一试便知道孙儿没骗您,其实京里的交际跟您在村里没什么区别,一样地看不惯您也要捧着您。”

教她这么一说,老郭氏忍不住笑了起来,触类旁通道“如此,那些身份地位更高的,我就像对老族长似的,敬着听着便是了”

“是也不是,该敬着,不过不必听从。若碰着了,您就像我说的,笑而不语,或是全推到孙儿身上,京城里甚少像孙阿婆那般执着的,都端着体面呢。”

老郭氏一琢磨,若是真如孙儿说的这般,京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而这一想开,她便急起来,也不等裴婵回来,就开始翻箱倒柜,看看要收拾什么带走。

裴君站到一旁,随口建议“器具除了您路上要用的,皆不必带;衣服您挑些好的,其他送给村里人便是,府中库房好些布匹,够咱们一家做几年的衣裳;被子只带一床便可,府里有”

老郭氏走到哪儿,裴君就说一句“不用多带”,很快便惹得老太太烦,“照你说,全不用带了,那我还收拾什么”

裴君绝对是客观建议,不过当她被撵出屋子之后,她反省了一下,可能祖母不需要她的客观,遂痛快决定不再多管,只是过后提醒裴婵,他们只有两辆马车。

裴婵呢,确实比裴君更懂现在的祖母,轻声细语有商有量地便将祖母安抚好,一点不费力。

裴君瞧着,又学到了。

而在重阳节前,裴君在本地还有一个重要的行程,那便是见见大海。

她已经听祖母说过,大海逢年过节常来探望,可如今她回来,他倒是不来了,裴君便打算亲自走一趟。

这一日,裴君带了礼物乘马车来到隔壁村,护卫向村人打听了一下大海家的位置,然后便架着马车来到一户村户家门前。

“将军,到了。”

裴君走下马车,见院中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老这位,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大海的母亲,至于这位年轻的娘子

据裴君所知,大海并未成亲。

大海娘瞧见他们这一行衣着不俗、气势逼人,面上直白地表现出几分局促,“你们是”

裴君掩下心中那一丝疑惑,拱手问好道“大娘,我是大海曾经在军中的上官,姓裴。不知大海可在家中”

“裴”大海娘默默念叨,忽而惊道,“裴将军您是裴将军”

裴君点头,见她要行礼,连忙扶住,道“您不必多礼,我今日来,乃是以故交的身份,想要探望您和大海。”

“这、这该是我们去拜见才是,还劳烦您到我们这破屋。”大海娘既不好意思,又激动不已,“大海去山上砍柴了,我这就去找”

她说着话就要跑出去,风风火火的,裴君赶忙拦住她,“我们不急,等他会来便是,您不用去寻。”

大海娘似是也想起将客人扔在家中不妥,便停下来,赶忙招呼裴君他们坐。

这时,旁边的年轻娘子终于找到时机,手攥得紧紧的,赶忙对大海娘道“婶子,我家里还有活,我先走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脸也臊得通红,匆匆向裴君等人行了一礼,便小跑离开。

“秀娘你的箩筐”大海娘追了两步,见姑娘也不回头,只得停下,对裴君抱歉道,“裴将军,您看我一个村妇,不懂礼,刚刚太紧张,忘记向您介绍她了。”

“无妨。”裴君不介意地笑笑,低头看那箩筐中新鲜的蘑菇,问道“这位娘子与大海是否”

大海娘叹了一口气,“忒好的姑娘,上山时被大海救了,时不时便送些东西来感谢,但我看得出她是瞧上我家大海了,可那个木头愣子,硬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护卫们忍不住笑起来,裴君心思细腻一些,猜想大海许是有顾虑。

“我也不是没说过,可他就是埋头不理。”大海娘忧愁,也有些猜测,便求道,“将军,您是大海的恩人,您能不能替我劝劝他,他要是不娶妻生子,我哪能放心闭眼啊。”

裴君没拒绝,“我只能试一试,不过若他真没有想法,您也放宽心,别强逼他。”

“是是是,谢谢您了。”大海娘感激极了。

裴君确实不着急,便和护卫坐在大海家的小院儿里等大海砍柴回来。

大海娘忙前忙后,又给他们倒水又给他们拿家里的其他东西招待,嘴上还请他们见谅,说是没什么好东西。

“您且坐吧,我们和大海的交情,也不算是外人。”

裴君给了护卫一个眼神,护卫立即将礼物拿进来。然后裴君对大海娘道“您跟我说说大海回来之后的事儿,先前朝廷的抚恤银,你们领到了吗”

“领到了领到了,都是托了将军的福。”大海娘笑眯眯地点头,“我们家只能领一次,可只要大海活着回来,没有抚恤银我也没有怨言。”

裴君点头,“正该这样想才是,战场上多少将士没了性命,他能活着回来,便是有后福的。”

裴君这样的身份,当她想要散发善意时,多数人便是不受宠若惊,也是会放下防备。

大海娘初初坐下时还有些放不开,待后来裴君态度温和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自然许多了,等到裴君闲聊似的问起南望村稳婆在这村里的亲戚时,她连那家有几个男娃女娃都说出来了。

一股脑喋喋不休地说完,见裴将军一直都没说话,大海娘忽然打了一下自个儿的嘴巴,“您看我,净说这些废话,您不爱听了吧”

裴君笑着摇摇头,“没有,我们战场上待得久了,最爱听到百姓安居乐业。”

大海娘手不自觉地在围裙上蹭,“您可真是个好官。”

这是个好评价,裴君道谢。

大海娘又要说话,一抬头,见到不远处路口的人,惊喜道“将军,大海回来了。”

裴君回头,果然见到有一个独臂的壮汉呆站在那儿,便扬声道“怎么你自己家都不认得了”

大海回神,几个大步便走过来,进到院中便将柴火一扔,扑通跪在地上,哽咽“将军”

裴君起身扶他起来,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笑道“瞧着竟是比从前白了些许,你这模样如此英武,怎地还未成婚呢”

大海没想到一见到将军,她便先说了成婚的事,颇为羞窘,“将军,您莫取笑属下了。”

“可不是取笑。”裴君反客为主,招呼他坐下,“我方才一到,便见一极清秀的娘子在与大娘说话,那位娘子的神情,可瞒不过我的眼。”

大海垂头,叹气道“将军,我一个残废,怎么好耽误好人家的娘子”

大海娘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咽回去,期望地看着裴将军。

裴君不赞同道“你若是对人家无心,拒绝便拒绝了,可若是因为少了一只手臂而退却,我非要骂你几句。”

“你若不良于行,全靠人照顾,便是大娘托我劝说,我也不会让你祸害人家姑娘,可你少了这一只手臂,也不耽误做活,何必妄自菲薄”

“难得有情人,若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理应有些担当,断手臂又如何,若能宠爱她更甚闺中,想必那位娘子也不会后悔选错人。”

从大海说出那话便能看出来,他对那位娘子并非无情,现下有裴君这个将军一言,他倒也听进去了。

大海娘见状,一喜,连忙对裴君道“裴将军,您今日一定要留在家里用饭,我这就杀鸡,您千万要留下来。”

农家一只鸡,下蛋也是可以卖钱的,她这般舍得,裴君也没有推辞,爽快地应下来。

不过随后,裴君便对大海道“你要是成婚,我恐怕是赶不上了,不过这个喜气,我便先沾一沾。”

她说完,就让护卫去车上,取了十贯钱,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礼钱。”

两个护卫也纷纷出了一份礼钱,比裴君少一些,各五贯。

大海推辞不收,伸手便要推回去,“将军,使不得,这还没着落的事儿呢”

裴君按住他的手腕,“诶这是我们一片心意,钱又不多,推辞什么,且我也不是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大海推钱的动作缓下来,立即道“将军您若有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裴君好笑地摇头,“没那么严重,也不是什么大事,届时我会与你通信。”

大海迟疑,十分怀疑将军只是敷衍他,毕竟他如今一个村夫,又能为将军做什么。

而裴君也不容他再拒绝,直接转开此事,说起旁的,反正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回的。

中午,裴君和护卫们在大海家吃了农家炖鸡,便告辞回去。

没两日便是重阳节,裴君为祖父、父亲扫墓祭祀后,特地又去祭拜了那位李阿婆,然后才带着祖母和妹妹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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