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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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姐，欢迎您的加入，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经历。”傅炼成医生说。
“大家好，我很少跟其他人分享我的生活，怕给别人带来痛苦，先感谢这里的各位，给我一个倾诉的机会，谢谢（鞠躬）……今天我女儿终于能用筷子了，她很高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照顾了她5年，今天却是我最低落的一天。以前我总安慰她，别气馁，熬过去就是光明。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筷子的后面还有洗澡、做饭、书写、打字、工作、开车、恋爱、婚姻……我女儿其实，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正轨了……”说到这里，一滴眼泪熟练地顺着李大姐的脸滑下，转眼消失不见。
“因为你，你的女儿才会相信希望。”傅炼成安慰道。
在主持了上百场交流会以后，傅炼成的医术没怎么进步，安慰人的话术却练得炉火纯青。
“前几天，那个放火的人出狱了。新闻说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出来的。前几天有记者采访我，她问，治疗费用完了吗，如果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后续的整容还要多少钱。大家都很关注钱，记者、法院、那个男的家人……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原来的生活了。说句奇怪的话，如果一定要遭受不幸，换个角色似乎更……划算……”说到这里，李大姐没有哭，她的双眼充满了理性。
正当傅炼成想让其他人发表意见的时候，李大姐又说了一句：“听说他准备结婚了……”
这一刻，努力生活的李大姐被生活背叛了。傅炼成仿佛看到，以李大姐为中心，一个吞噬因果的黑洞正快速扩张，那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第二天下午，傅炼成驱车来到垂钓市中南工业大学的校区里，每个星期，侯桂林教授都会在自己的宿舍里举办读书会。说是宿舍，其实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房，坐落在校园最美的树林里，每到秋叶飘飞的季节，这里都是一片金黄。这是大学奖励给侯教授终生使用的宿舍，以表彰他不久前获得数学最高奖项菲尔兹奖。
参加读书会的，除了侯桂林、傅炼成以外，还有5个人，分别是垂钓市检察院的王建、垂钓市乃至林东省最年轻的亿万富豪万子全、退役军人邢攀、本地媒体快享新闻主编王松明、中南工业大学大三学生柯哲。
大家坐得很随意，先来的坐到沙发上，后到的自己搬来凳子，坐凳子上，相互围成一圈，眼神里没有半点客套，只有绝对的认真。他们总会不自觉地相互对视、打量，然后微笑点头，像极了一群即将参王子宴会的姐妹在相互整理衣裳。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读书会，这是一个非凡的会议，也许从人类文明诞生至今，从未有过一个会议能如此接近神的高度。
“读书会正式开始。”作为这个组织的头领，王建宣布。
他们开始逐一“朗诵”自己今个星期经历过的、听说过的或者关注过的真人真事。每一个故事都写满了命运的不公、人心的丑陋、蝴蝶的效应、现实无奈以及旁观者的意难平。
傅炼成分享的正是李大姐的故事，述说完毕以后，众人都很平静，呼吸却变得沉重了。
故事分享完以后，读书会进入下一个环节，审判环节。侯教授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道具—一个跳棋的棋盘，上面的六种颜色代表了不同的惩罚。
弑（红）、情（蓝）、神（黄）、病（黑）、暂无（绿），锢（白）
成员逐一为自己故事里的罪人选取一个颜色的的弹珠，
并述说自己的理由，如果其他人有异议，则通过辩论和集体投票决定最后弹珠的颜色。
每一个故事都几乎要辩论很长的时间，人人都畅所欲言，他们剖析命运、谨慎地对待生命、考虑对身边人的影响、思考仇恨链条能否结束、恩仇快意能否最大限度地帮助受害者、如果误伤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轮到傅炼成的时候，他捡起了一颗黄色的弹珠。
“我查证过，目标最近相亲成功，正在筹备婚礼。”傅炼成觉得，黄色弹珠能更好地切割他和未来妻子的关系。
“消息可靠吗？”汪健问。
“可靠，目标的家人态度很嚣张，他们觉得判了、赔了，就翻篇了，再也赖不上自己了。”说到这，傅炼成有些生气。
“你怎么确定？”侯桂林问。
“李大姐说，他的代理律师亲耳听见的，说话时候的表情也很嚣张，婚礼计划摆50围。”傅炼成说。
“我认为，就算目标的家人仅仅出于保护自己才说出这样的话，那也是缺乏悔过的表现。”说完，邢攀举手表示赞成。
“哈哈，你的逻辑颠倒了，如果自我保护的意愿比悔过的意愿更强，那就不叫悔过了，小小的道德挣扎而已。”侯桂林说。
“目标父亲是做建材生意的，母亲是退休的英语老师。”傅炼成说。
王松明举手同意，然后说：又一个知善行恶。”
最后，全员通过，对目标施以“神”的惩罚。
接下来大家又共同讨论了各个目标的惩罚顺序、由谁执行、谁作为“介错人”、事后要不要婉转地告诉受害者等细节，他们就像编写命运的匠人，精心计算着目标人生的每一笔每一划。
这个环节结束以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18:30，虽然到了饭点，大家却不知疲倦地进入下一个环节，。
下一个环节是逐一推荐有潜力加入组织的人。
整个组织的成员从性质上分为三类，第一类在座的读书会会员，第二类实施惩罚的死神或异能者，第三类为组织提供武力支援、情报、后勤保障的人。三类成员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但只有会员才知晓大部分的秘密，很多成员都以为自己加入的是一个被真神眷顾的冷门宗教，这种松散的组织在末法之夜后遍地开花。成员之间也不存在上下领导的阶级关系，原则上行动全凭自愿。
例如王建，不但是会员，还能通过职务之便获取情报，更能通过自己的异能实施惩罚，而他也是这个组织的创建人。
出人意料的是，今次的读书会没有人推荐新的成员。
“李大姐不是很适合吗？”作为最年轻的会员，柯哲的提问并没有年轻人的张狂，反而是在讨教。
“无论从硬件还是软件上来说，李大姐确实都很合适。她在社会福利署工作多年，有权限调阅很多个人的基础数据。和我们一样，命运经受了严重的冲击，心志仍然坚强，性格也很有韧性。更重要的是，照顾女儿的这5年里，她始终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信怪力乱神，这很难得。”看得出来，傅炼成为自己的发现颇为骄傲。
“但是未来对她来说还是很大的挑战，从女儿受伤到现在，她的精神动力都是‘痊愈’，但这几天她终于认清了现实，接下来几个月她心态能否重新找回平衡还得靠自己，我不愿在这个时候打乱她。”傅炼成说。
“惩罚目标会不会对李大姐的心态平衡造成影响？”柯哲追问。
“会，但不多，也许凶手突然进了精神病院能让李大姐感到高兴、痛快，但她终究会明白，无论是钱还是凶手的痛苦，都换不回她女儿的未来，她宁可服侍凶手一辈子去换女儿的未来。以前李大姐在命运里，她哭诉命运的残酷，等她想通了，她会从命运里跳出来，忘记所有关于它的名言、‘规律’（双手比双引号的形状），她不再是大海里的鱼，她会成为海浪上船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出手，降低附带的伤害。”傅炼成说。
一番话下来，柯哲的眼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如果没有其他推荐，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讨论组织短期内的行动方向。”王建宣布。
“双鱼行动对我们来说完全是个意外，虽然张显伤得不轻，还丢失了一把硬鞭，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对他的落英几乎没有影响，遗失的硬鞭已经成为一件普通的古物了。”邢攀说。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张显暴走？”万子全问。
“简单来说，两位落英是仇人，而我刚好派了张显去拓展何晓雯，两个落英一见面，当即约定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再一决雌雄。”说完，邢攀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连续5个小时的读书会让他的烟瘾犯了，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不对香烟上瘾，他对戒烟上瘾。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两位死神会出现在同一座城市，这个概率是比较低的。”王松明说。
侯桂林却摇了摇头，笑着纠正道：“那座城市本来就是四朝古都，缄默时代期间不但是都城，还集聚了全国3%的人口，文化普及率高，出现死神的概率自然也高，不是巧合，是数学。”
“何晓雯要怎么处理？”傅炼成问。
“她实在太强了，我敢说，放眼世界她都是排名前十的死神，未来还可能继续变强。还是派人继续游说一下吧，实在不行就找个办法让她搬家，她家太靠近调查署了。”邢攀说。
大家都表示赞成。
“今次的事件惊醒了政府，组织的存在大概率已经暴露，但目前他们还很难找到我们，而且对我们的计划影响不大。”邢攀说。
“根据情报，最高决策会前几天开了一场专门针对超自然现象的会议，其余的就都不知道了。”王建说。
“我的身份应该可以打进保守派里，给组织搞点有价值的情报。就怕一不小心混成了头目。”侯桂林颇为得意地说，没有自大，只有戏谑。大家也都笑了。
“我不少的朋友都在战争期间支援了国家，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这群人才是真的保守，认为战后应该赶紧复制前人的步伐，布局世界，登顶第一的宝座。”万子全讥讽道。
“谁都不是傻子，保守派选择这样的路线，肯定有他的强逻辑！我是做梦都想知道。”侯教授推了推老花镜。
“关键还是加强情报建设，得找到这方面的异能者。”王建皱着眉，这事显然难度不小。
“按侯教授的计算，能打破人类心之壁的异能者，全国不超过5个人。别说外人发掘，就叫他们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这是种异能，还以为自己只是善解人意而已。他可能是个金牌销售，也可能是个优秀教师，甚至可能是正在读书的学生。”傅炼成说。
“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先拥有破壁、烽火两种能力，再补全缄默时代的历史，从而找出死神的源头，最后完成我们伟大的目标！”
“各位，我们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这个世界终将被我们改变！”王建笑着说。
大家也都笑了，心里满是那个共同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