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痈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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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痈县本名唤作山庸县，地处阴山山脉中断，庸：平庸、平常之意。原是流民和山民自建的一处偏远小集镇，本不在大夏境内，亦不听令于妖、蛮。县北雨量充沛，流民勤恳，经年累月已成良田千顷，县南靠近阴山，山民善猎，山中物产丰富，无需过度劳作，亦可生活富足。

庸者，中庸者也，中庸之道：因时制宜、因物制宜、因事制宜、因地制宜，一切发乎于人，是为人道，这小小的一座集镇遂也成了乱世之中一处世外桃源。然乱世之中何来的隐世之地，中州一统，武宗皇帝成为一代盛主、明君，中州之内便再无桃源。

大征十六年，吕弘终南封禅，建云顶天宫，徭役之重、征民之众，天下之民，十之四、五。本以为中州一统，天下太平，乱世休、盛世至，然苛政更甚。

山庸之地本为无主之地，山庸之民本为自由之民，怎能忍耐如此暴政，遂有悍不畏死者，拦阻圣驾，直言以对，以正视听。然吕弘怎容得一介草民，妄议他的大征盛世，遂龙颜大怒，将此人凌迟处死，并罪祸山庸之地，山庸之地亦被赐名山痈，山痈之民皆编入贱籍，世代为奴、永不翻身。

山痈县县衙后堂之中，县令方谨言与县丞顾盼相对而坐，愁眉不展。

“大人，为今之计唯一走了之。”

“我大征朝怎走到了这般田地，言路断绝，瓦釜雷鸣！”

“耳聪，不闻！目明，不视！虚假的从谏如流，漠视天下疾苦，祸起一人！”

“十年寒窗，天子门生，终是敌不过一个内臣！”

“莫说大人你这小小的一县之令，就连如柳老令公这般股肱之臣，不也身陷囹圄！”

“为官不易，清官更难，读圣贤书，却做猪狗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古语有云：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古语亦云：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

“你、我同窗十载，此等言语还是莫要说的为妙，以防隔墙有耳！”

顾盼这才止言，与此同时外堂一人急匆匆跑来。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女女聚众意欲谋反！”

方谨言、顾盼闻言，大惊失色。

山痈县城，庙市之中，一位妇人怀抱死婴，立于高台之上。

“钱、粮食、人，他什么都要！市廛之中，他未言半句，却获利过半！城北千倾良田，他未开垦一寸，未耕种一日，然所获之谷物，他要取走十之八、九！你、我父兄皆非他所出，然他一言，便马革裹尸、陈尸荒野！他给过我们什么？”

“没有！”高台之下传来怒吼。

“他未来之时，你、我本自由之民，他来之后，你、我又是什么？”

“奴隶！”人群之中传来清晰的回答。

“我们终日劳苦，然依旧食不果腹，我们善良诚实，却被编入贱籍，我们......”妇人看着怀中的死婴，双目垂泪：“我们枉为人父、母！忍、忍、忍，春去冬来，变本加厉，不知明朝你、我谁还苟活在这个世上！难道还要忍下去吗？”

“不忍了！”高台之下群情激昂。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微尘。然微尘又如何？微尘亦能改天换地！”

“微尘亦能改天换地！”“反了！”“打到濩泽，杀了狗皇帝！”人群被彻底点燃。

然此刻三班衙役已冲开人群，直奔高台之上的妇人，还未待其近身，一道白光掠过，妇人踪迹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