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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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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翎一路听了原委,脸色沉得跟墨水里拧出来似的,旁人不知底细,他是一清一白,那王婧定是因为萧元朗拒婚,对宁晏心生妒忌,是以恶语中伤,一想起自己温婉端庄的妻子,成为别人眼中的妾室,他这会儿脑门跟有一团火在窜。

他总算明白当初戚无忌崩了乌木达一只眼的心情,这会儿他得亲自割了王婧的舌头不可。

王婧倚仗的是什么是王家的权势。

燕翎怒到了极致,脸上反而挂着一丝很诡异的笑,就连熟悉他的戚无忌都瘆得慌,燕翎在承天门下止了步,从胸前掏出一折子递给他,“无忌,你先去御书房,我随后就到。”

扔下这话,他迎着午后炽热的风团往都察院方向疾驰。

戚无忌捏着折子,看着燕翎绯红的背影,就仿佛看见一头游走在理智边缘的兽,他蓦地轻笑一声,旋即脸色收起,沉着脸大步朝御书房方向去。

从承天门到午门直至奉天殿,一路都有侍卫盘查,论理戚无忌没有资格进御书房觐见,但戚无忌在军中有一咨议参军之衔,再加之他手握兵部的边关急递,侍卫只得放行。

到了奉天殿,戚无忌先给守门的内侍塞了一锭银子,旋即让他去通报,内侍得了戚无忌指示,躬身在门口朝里禀道,“陛下,兵部来了边关急递,请求觐见。”

根本没有提戚无忌的名字。

皇帝本就被三位老臣哭得脑仁发胀,听了这声禀,便知来了帮手,兵部的急递,只能是燕翎,立即正色扬手,“快宣。”

片刻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绕过屏风而来,只见戚无忌一袭五品青袍熊罴补子缓步入内,他双手加眉,呈着一兵部专用急递匣子在前,跪在正中,“臣戚无忌叩见陛下万安。”

皇帝第一眼没认出戚无忌,刚刚进来那一瞬间他眼前一亮,只觉这男子气度不俗,却又不像燕翎,正纳闷是谁,听到戚无忌自报家门,脸色急转直下,双眼跟窟窿似的盯着他,木了半晌,方道,“平身。”

戚无忌不卑不亢呈着折子越过三位大臣来到御前,低眉解释道,“臣恰在兵部对接新绘舆图一事,恰遇燕大人,燕大人内急,请臣将此递呈于御前。”

戚无忌来做什么,皇帝门儿清,至于什么燕翎内急,全是借口。

狡猾,跟少时一样狡猾。

皇帝板着脸朝吴奎看了一眼,吴奎接过急递奉给皇帝,戚无忌当即立在一侧,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人已经进来了,又与淳安有关,皇帝正也头疼着怎么处置这桩事,有戚无忌在,或许有些点子,勉强压下心头的嫌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赶戚无忌走。

皇帝翻开折子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装得脸色十分沉重,变得不耐烦,“汝三位之意,朕已明白,朕马上派人去查,倘若属实,朕立即发作淳安公主,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且回去,朕还有紧急军务要处置”

三位大臣坐在底下的锦杌,相互交换了神色,都是在官场上混得老油条,知道皇帝这话是打发打发他们而已,左右一人目光齐齐注视着当中那人,此人正是南都礼部尚书萧昀,萧家数代公卿,在江南首屈一指,其女萧媛媛,乃萧昀老来女,自小抱在膝盖亲自教她习读,宠得无边,萧昀更是当世大儒,心高气傲,一张嘴皮子从来不饶人。

“陛下,什么边关急报不急报的,您就别糊弄老臣了,老臣当年跟随先帝爷整顿江南文物典章,什么场面没见过,您若信得过老臣,老臣兴许也能给您参谋参谋”

一开口把先帝拿出来压皇帝,皇帝气笑了。

一旁的刑部尚书王执也适时接话,他的女儿被淳安当众羞辱,他最是恨极,

“陛下,您哪里还需要去查,此事朝野皆知,今日之事是淳安公主所为无疑”

他话未说完,只见戚无忌冷冷嗤笑一声,“王大人亲自瞧见了吗亲自看到淳安公主放马蜂咬你女儿了”

王执被哽住,凉飕飕觑了戚无忌一眼,对戚无忌出现在此处十分莫名,“我虽没亲自瞧见,不过连月台的人都知晓。”

戚无忌再道,“知晓什么人抓到了吗就凭公主殿下当众扣了你女儿一脸酱汁,你就兀自揣测那马蜂窝也是公主所为,没有证据,你刑部尚书是靠着脚指头断案的吗”

“没有证据,敢指正当朝公主,我看你这个刑部尚书也到头了”戚无忌很不客气道。

皇帝撩眼看了下戚无忌,忽然觉得这小子也没那么碍眼。

“你”王执气得脸颊直抽,从锦杌拔身而起,指着戚无忌喝道,“戚无忌,你别胡搅蛮缠,这是人人皆知的事,还要什么证据,陛下不信,现在就把公主及她身边的内侍传过来,臣把人带去刑部,让三家下人相互指认不就完了。”

“说得很好。”戚无忌气定神闲接过话,“既然案情还没查清楚,谁给你胆子指正公主有罪,你们王家是要造反吗”

“戚无忌,你少给我扣帽子”王执气得大跳,他到底是刑部尚书,很快寻到戚无忌的漏洞,“好啊,你刚刚也承认淳安公主当众扣酱汁在我女儿脸上,此举难道就妥了吗”

戚无忌颔首,“没错,此举不妥,”他幽幽冷笑问道,“那敢问王大人,你女儿说了什么话惹得公主如此对她呢”

王执当即一收声,气势弱了一大截。

皇帝刚刚一直听三位老臣哭哭啼啼,还没功夫细问,这会儿见情形不对劲,眯着眼问,“说了什么”

王执把头一压,拢着袖不敢吱声。

其余霍萧两位大人,也站起身,纷纷不语。

戚无忌横扫了三人一眼,朝皇帝拱手,目色寒凛,“陛下,王家女伙同萧霍三人,在连月台庭中大放厥词,侮辱燕世子夫人,骂她出低微,只配为妾,此三人不知廉耻,不知礼教,不修口德,心思歹毒,阴恶之至,如此恶妇,别说是用马蜂窝咬,以臣之见,就该拔其舌,剃其发,永世不得出门见人”

王执三人牙呲目裂,指着戚无忌道,“放肆”

“你们才放肆”皇帝怒火中烧,顺手将御案上的砚台一拂而下,喝道,“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女儿还好意思来这奉天殿告状”

王执与霍伯庸一人当即悻悻不作声,倒是萧昀拢着袖,大着胆子辩了一句,“陛下,此举着实不对,臣已呵斥了她,不过她们一群女儿家口中有失,也很寻常,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用马蜂窝咬啊,陛下呀,您可是没亲眼瞧见,臣那女儿生得是如花似玉,如今脸上坑坑洼洼”

“也很寻常萧尚书此言简直诛心之至,吾妻闻那恶意中伤之言,此刻正在府邸寻死觅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端了你萧家”

随着寒声一落,燕翎面如阎罗掀起绯色蔽膝大步迈入,他先朝皇帝拱手施了一礼,旋即立在戚无忌身侧,凤眼狭长如锋刃,堪堪扫去一眼,王执三人均噤若寒蝉。

换做平日,三人也不惧燕翎,实则一是心虚,一是燕翎到底非戚无忌可比,他身居高位,很可能是未来的首辅,谁也不敢撄其锋芒。

燕翎阴沉着问,“我正要去诸位府上寻人,三位大人既都在此,不若索性说个明白,今日这事,你们如何给我交代”

御书房内顿时一静,

霍伯庸第一个站出来朝他拱手,他语气平和,“燕世子,此事着实是小女有错在先,霍家一定为此事给少夫人一个交代,但公主伤人之事,另当别论。”霍伯庸本不想来,实在是女儿与夫人闹得厉害,萧昀又与王执同来他府上,将他一道拽了来,他便想干脆来皇帝跟前卖了个惨,不料事情与预计不一样,无论如何,他不会得罪燕翎。

霍伯庸先表了态,把王婧之父王执架在火上烤。

王执脸色一青,咬着牙道,“此事我也会给世子一个交代,但咱们今日先论公主伤人一事。”

王家与燕家是姻亲,女儿说了蠢话得罪人,也着实令王执头疼。

“对”萧昀立即接话,他神色傲慢道,“陛下,冤有头债有主,王家女说的是燕家少夫人,与公主何干,公主凭什么放马蜂窝咬人,要知道容貌关乎女子一生,殿下此举,陛下必须严惩,今日若放过了她,明日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公主是臣民之表率,岂能以势欺人”

萧昀是个执拗的老夫子,在他看来,女儿们所言并不差,燕翎就不该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

燕翎怒道,“容貌关乎女子一生,名声关乎女子性命,我妻子与你们三家无冤无仇,何故伤害她”

霍伯庸察觉到燕翎不同寻常的怒色,连忙清了下嗓子道,“陛下,恶语中伤者非臣之女,不过臣已吩咐女儿,待伤好,登门向世子夫人道歉。”

这是王婧惹出的事,莫要牵连霍家,霍家说白了是受了池鱼之灾。

同气连枝的三人已出现分化。

王执扭头狠狠剜了一眼霍伯庸,霍伯庸脸色一撇,没搭理他。

外甥与外甥媳妇受了委屈,皇帝自然要给撑腰,正琢磨该如何处置,外头内侍再禀,

“陛下,都察院佥都御史彭川大人有急事觐见。”

皇帝疑惑地看了一眼燕翎,放声道,

“宣他进来。”

少顷,一身四品绯袍面容清肃的中年男子入内,他手执一沓厚厚的折子,跪在最后道,

“臣彭川据本弹劾刑部尚书王执,王执任尚书三年期间,指使前任比部员外郎齐佑拿着官中公廨银私放高利贷,此臣收集的证据及证人证词,请陛下过目”

王执双眼一番,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到干净,战战兢兢道,“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没有干过这样的事”

皇帝冷冷看着他,轻哼一声,又额外瞥了一眼外甥,只见那嫡亲的外甥目若寒潭,一动不动,皇帝暗暗啧了一声,抬手示意吴奎将折子递上来。

一面翻阅折子一面暗自嘀咕,燕翎这脾气还真是像极了明阳。

御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又紧张。

王执匍匐在地,叫苦不迭,事实上,拿着公廨银作别用的大有人在,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朝廷也是睁一只闭一眼,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燕翎在整他。

他那女儿也真是的,无缘无故的骂宁晏作甚大约还是对萧元朗不死心,王执苦笑一声,他悄悄看了燕翎几回,燕翎却视而不见,王执便知事情闹大发了,后背冷汗淋漓。

皇帝一目十行将折子看完,怒容几乎要压不住,王执私放高利贷是一错,中饱私囊是另一错,他将折子往王执脑门一砸,

“王执,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刑部尚书执法犯法,你是让朕被天下人耻笑吗彭川,朕命你严审此案。”

燕翎既然要对付王执,便不打算留有余地,想要摁死王执,还需要一些罪证,这只是开始。王执这会儿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彭川立即上前将折子拾起,“臣遵旨”

锦衣卫入殿,将王执当众给拖了下去。

霍伯庸见事情不妙,在一旁冷汗涔涔,生怕燕翎下一个要针对的就是他,灵机一动,躬身道,

“陛下,臣想起都督府还有要务要处置,陛下若无吩咐,臣请告退。”

皇帝冷着脸嗯了一声,霍玉华虽不该跟王婧伙同,却也吃到了教训,到底得给霍贵妃一个脸面,不一会霍贵妃也派了人来,替霍玉华请罪,说是会让霍夫人带着霍玉华登门给宁晏赔罪。

霍贵妃从来都是明白人。

燕翎听了这些话没有半分表情,逞口舌之利,伤了宁晏面子,登门道歉便想揭过去,门都没有,他不稀罕什么登门道歉,那三人谁都别想脱身。

霍伯庸就这么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萧昀。

萧昀可是当世大儒,学生遍布海内,一身刚克之气,是块硬骨头。

他往锦杌上一坐,拱了拱袖,“陛下,骂人的是王婧,臣携女奉旨入京述职,却遭此无妄之灾,臣家老妇视此女为命根子,见女儿容貌尽毁,这会儿已晕倒在塌,倘若有个损失,传出去对公主名声也不好,陛下,还请您给臣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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