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佳佳走了,通道混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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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冰天雪地的惯例，每年都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死不少人。有人是看破了红尘，到这里来寻死的。他们抱着必死的心，到这里来释放以前积累起来的压抑。其内心活动，跟我上文提到过的差不多，都是平时扮演被“欺负”和“压迫”的角色，觉得再不释放，再不任性一回，就要爆炸了。抱着必死之心来这里的人，通常不会死。他们在这里释放了野蛮的天性，打死了人，或者只是将人暴揍一顿，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勇猛，反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这些人离开后，开启了全新的人生，大部分人都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不少人成了富翁，不少人去了政府部门的关键岗位。这样的经历使他们明白，生活就是斗殴，如果你一味退缩，委曲求全，最后会让自己在萎靡不振中自我厌弃，把自己搞死。相反，如果你迎头而上，不害怕争斗，不管是阳光明媚，还是冰天雪地，摸爬滚打，你反而可能出人头地，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那些平时得志的人，也参与通道斗殴活动，他们以为自己必胜，打别人一拳，别人肯定不敢还手，是来这里耀武扬威的。可他们想错了。在这个封闭而昏暗的场所里，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脸，就算是平常非常尊敬或是畏惧你的人。每个人都在出拳和踢腿，不管他踢的是谁。这些平时受尽尊敬和谄媚的人，饱受拳头的轮番攻击，哇哇大叫，却没有人理睬。平常的规则，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

“你等着，等出去了，看我不弄死你。”

这样的威胁，根本没用。拳头反而更加密集。其中包括那些平常看上去懦弱，话都不敢说，也不敢喘大气的人，他们打起人来更狠。每回想一次过去受辱的经历，拳头打得就更狠。拳头只是他们的工具，驱使他们抡拳猛击的是对过去的悔恨和屈辱的释放。

经过混战后的通道，慢慢恢复秩序。人们从来不会为这样的集会而后悔。尽管通道混战不合法，但政府部门无力管束。参与者囊括了所有层级的人，没有谁是清白的。如果要追查责任，整座城市就没法运行了。

通道混战是城市的暗流，人们不会谈到它，自愿参与，事后绝口不提。如果我不是因为参加了这样的混战，是不知道这座城市原来还有这样的传统的。当我走到通道外面，虽然人们一个个都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但谁也不提通道里的混战。人们脸上都挂着笑容，庆幸自己活着出来了。活着出来就是重生。

我也重生了。佳佳走了，这事没有将我击垮。我不是一个靠女人才能活下去的男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日子。我的身体，我的信仰，我要做的事，都还在。我之前靠这三样东西活着，不论是孤身一人，还是身处人群中，不论是受人欺凌，还是偶尔被人重视，在这之后，我仍然靠这三样东西活着。佳佳只是我生命中的插曲。

通道外是另一个世界。道路被清理出来了。铲雪车不停地铲雪，保持道路畅通。第一班公交车还没有通，我说服铲雪车上的人允许我搭车，自顾自地跳上车。我们肤色相同，讲同一种语言。四眼相对时，生来就藏在我们身上的亲和力，瞬间发挥作用。

“去哪？”司机问。

“W科技公司。”

“哇哦，好酷。我一直在用W科技公司制作的大型游戏呢，不错。”

“我是W科技公司的员工，我负责游戏架构。”

“你是游戏架构师？”

“嗯。”

“你会在下一款游戏里，添加我这个角色么？”

“可以。我为专门为你增加角色。”

司机加速，忘了他在铲雪，不是专程送我去公司。到了公司大楼门口，我跳下车，朝他挥手告别。我肯定不可能为了他而增加一个游戏角色，但我心里没有半点愧疚感。我用不着为别人的妄念而感到愧疚。这等于一个稍微有点功劳的人，就想让人们同意，将他的头像印在当地的纸币上。这种事，你不能自己要求，不能自己去要。要靠人们的自发意愿。人们愿意这么做，这事才有可能。

所以，不要刻意追求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不是我们能奢望的。每个人的追求都应当可以理解，且自己能掌控。

这个想法也点醒了我。如果我开始创业，也要重点考虑这个问题。不是我想怎么着，却是人们确实需要这个东西来解决他们的麻烦。

这么想着，我走进大厅。电梯停了。电力是恢复了，但前台贴了公告，本大楼暂停营业。平常那个穿着性感、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前台，也不见了踪影。这会儿，肯定跟她的某个情人在床上翻滚。说实话，像她这样，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露出不该露的地方，你不想看也得看。如果不虚伪地讲，我也想跟她上床，只是她看不上我。只要她愿意，她会有很多男朋友。但我想，她肯定是待价而沽，不会随便向某个人表露心迹，放下她的矜持。

我承认我可能将她想偏了，或许她不是我想的那种人。但不要紧，如果她着装得体，不那么露骨，我自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这事怪她。当然，也怪我，因为我看了。而我，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