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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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儿，该回家咯。”

沐净望着渐晚的天色，呼喊着田间干活的沅儿。

“好……”

沅儿立马扛起锄头，又拿着自己的拨浪鼓往爷爷走去。

临近傍晚，天边的云如同火烧一般赤红，饶是他活了六十余年，也没见过如此这般红的天空。

却也没太在意，而是缓缓朝家里走去。

“沅儿，你想离开这里吗？”

沐净冷不丁冒出一句，看向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孙子。

“不想……”

沅儿一只手扶着肩上的锄头，另一只手摇着拨浪鼓。

似乎这个回答就足够了，沐净压下心头的不安，默默地走回家去。

然而此时，这个村里已经没剩下几户人家了。

秃发氏要入侵的风声越来越多，哪怕许多顽固的人也都背起行囊离开这个村子。

以至于沐净，这个老人，也在思考是否应该带上孙子逃命。

可是心底始终有那么一点侥幸心理。

万一秃发氏打不过来呢？

可是随着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难免会有些许动摇。

这一问，让他还是选择相信内心的侥幸，盼望着有一天村民们都能回来，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过。

“爷爷，逃命是啥意思啊？”

沅儿这才想起来，把问题拼凑起来问沐净。

“就是……不让自己死掉啊……”

沐净用袖子把沅儿脸上的鼻涕拭去，又眯着眼抽起了旱烟。

“死掉？又是啥意思？”

沅儿歪着头。

“就是再也不会说话，不会吃饭了，不会摸着你的头笑着喊你沅儿了，也再也不会陪你玩了。”

“我知道！爷爷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可不一样哦……”

沐净又是一口旱烟，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望向依旧赤红的天空。

“爷爷，他们都走了，我们不走吗？”

沅儿将拨浪鼓扔到一旁，开始玩弄起地上的沙子。

“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带你跑去哪里呢……”

沐净摇了摇头，苦笑道。

……

爷孙两罕见的天黑了也没回家，而是点着一盏油灯走在路上，望着每家每户都空荡荡的，一种诡异感莫名缠上心头。

当……

当……

耳边只剩下晚风的呼啸和沅儿手上的拨浪鼓传出的声音。

牵着沅儿的手，安全感顿时又回到了心头。

“都走了啊……”

沐净喃喃道，手中油灯颤颤巍巍，似乎随时要被风给吹灭。急忙用手护着，才保持着明亮。

空气渐渐变得寒冷了，本就是为了看看村里还剩多少人的沐净低着头走回了家。

没有人了，也许今晚，也许是早上，反正这个村子里如今只剩下这爷孙俩。

沐净下意识地想从怀里拿出旱烟，但发现自己没有带上旱烟，只能砸吧嘴作罢。

寂寞与寒冷汹涌而至，冷清的村庄失去了所有人情味，只剩下一些痕迹留在这个村庄里。

秃发真的要打过来了？

沐净内心的不安达到顶峰，同侥幸心理不断挣扎。

终于，下定了决心。

“沅儿，我们明早也走吧。”

沅儿嗯了一声，还是在拨弄着手中的拨浪鼓。

不安愈发强烈，似乎快要浸入自己的骨髓。

他突然很想念那柄旱烟枪。

“沅儿，

咱快走，回家去收拾东西。”

可突然，数不尽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老人脸色一变，拉着沅儿就往山上跑。

沅儿慌乱中弄掉了自己手上的拨浪鼓，竟是甩开了老人的手，先去捡起了拨浪鼓。

“沅儿！快跟爷爷走！跑起来！能有多快有多快！”

沅儿歪着头，不理解爷爷的意思，但还是跟着老人一路狂奔。

老人跑没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沅儿帮着爷爷顺气，又看向身后。

马蹄声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老人看向沅儿，突然紧紧抱着他。

“沅儿你听我说，你要一直往西跑，一直跑，不要停！跑到赤阳城里，做奴也好，乞讨也罢，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沅儿不懂，但还是看着爷爷紧张的神情，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爷爷，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不走！呜呜呜呜我不走！”

老人用颤抖的手抹去他的眼泪，

“沅儿，听话，不准哭，爷爷最喜欢看见你笑了，你只管跑，跑起来，笑起来爷爷就高兴，所以你想不想让爷爷高兴啊？”

“想……”

“那就跑啊！什么都不要管！跑到赤阳城！活下去！”

沅儿重重点了点头，于是一个劲地往西方跑去。

他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哪怕再气喘吁吁都没有放下他的嘴角，只是跑着跑着，他突然想看看爷爷在哪。

回头望去，一个老人跪倒在那，

长刀自马蹄之上刺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