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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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程慕允盯着黑掉的屏幕，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挂了电话。
陈嫂端着一碗排骨汤站在旁边，一边瞅着他的脸色一边嗫嚅着问“先先生，要上菜还是再去热着”
“上。”程慕允沉着脸吩咐。
陈嫂忙不迭地把汤放下，飞一样地躲进厨房去了。
菜的味道倒是不错，不过，程慕允有些食不知味。
今天本来有个国的投行过来考察，老板是金融财经领域数一数二的人物，想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他婉言谢绝，让副总代他去参加了。
早上田语偷看他的那个眼神，不知怎么总是在脑海中划过，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今晚早点见到田语，让她不用再这么遮遮掩掩地偷窥了。
没想到，回到家里后居然是他冷冷清清一个人吃饭。
吃完饭苏航发了个信息过来，提醒他八点半有一个视频会议，是和b国锂矿公司的一个产能协调会。这两年国内外上对新能源车的需求增速很快，骋风集团提前占领了上游的锂矿开发市场，目前几乎垄断了进口市场。
开完会，程慕允没有像以前一样快速退出会议室，而是坐在镜头前一语不发，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下属们也只好陪在屏幕前不敢提前离开。
等了约莫五分钟，苏航斗胆提醒“程总，还有事要交代吗”
程慕允回过神来“你们可以走了，我看一下会议纪要。”
会议室里顿时应声退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苏航和程慕允两个。
随手查看了一下文档，程慕允忽然问“苏航，我说话很盛气凌人吗”
苏航怔住了，好半天才谨慎地回答“上司对下属本来就是命令和服从的关系，不算是盛气凌人吧。”
“我的意思是，”程慕允停顿了片刻才道，“我和我太太。”
苏航脑中警铃大作。
他硕士毕业后就进入骋风集团，轮岗一年、总裁办助理一年，随后就作为特助跟在程慕允身边将近五年，对这位老总的脾气能摸出个十之七八。
但今天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业务范畴。
回答“不知道”可能会比较安全，但作为金牌特助，从来都不能以这三个字来敷衍老总的提问，这将会成为对他能力的质疑。
“如果是和程太太的话，有一点，”苏航建议，“程总可以稍微调整一下语气。”
程慕允略感新鲜“怎么调整”
“比如在一句话后面跟个语气词，”苏航示范，“你过来变成你过来吧，倒杯水变成倒杯水呢，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了。”
“你怎么还没回家吃饭呢”
“你可以下班了吧。”
程慕允在脑中替换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语气的确缓和了不少。
“有点道理。”他赞许道，“看来你和女朋友相处很有心得。”
苏航尴尬地道“程总，我前阵子刚和女朋友分手了。”
程慕允愣了愣“为什么”
“这”苏航为难地道，“很多原因，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条原因是她觉得我不重视她，天天出差加班，所以就提出了分手。”
程慕允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感慨“女人就爱朝朝暮暮、天长地久。但一个男人当然要以事业为重，天天围着女朋友转能行你女朋友不够通情达理。”
“是，”苏航羡慕地道，“所以程太太真的很好，她应该是很爱你吧。”
程慕允矜持地笑了笑“可能吧。”
退出会议室，刚才被挂电话的气恼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程慕允洗漱了一下，直接上了床，一边刷财经新闻一边等着田语，等着等着，困意袭来，他打了个盹。
醒来一看，床的另一边还是空的。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半夜，程慕允的眼皮跳了跳，掀开被子下了床，给田语拨了个电话。
手机已经关机。
脑中闪过数个惊悚的念头，心脏猛地狂跳了起来，他披上外套急匆匆地出了卧室，眼角的余光一瞥，顿时停住了脚步。
次卧的地灯透出微弱的光，推开门，田语已经睡在了床上，被子被她紧紧地裹成一团抱在胸前，睡得正香。可能是因为太热的缘故，她的小半边身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露出了白皙匀称的大长腿。
地板上的热气顺着脚心往上蔓延，程慕允屏息了片刻，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田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鼻尖发出了呢喃的呓语，眼睫微微颤了颤。她的眼睫长而浓密，尾部微微卷曲，仿佛鸦羽一般挠在了的程慕允心脏上，带来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
还没等程慕允回过神来，他已经俯下身，在那里亲了一下。
“唔”田语脸贴着被子蹭了蹭，仿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程慕允猝然起身，站在原地屏息看着田语。
田语没醒。
他呆怔了几秒，忽然哑然失笑。仔细回想一下，除了新婚之夜，这好像是他和田语做过的最亲密的举动了，原来，亲吻的触觉也挺美好。
“起来，去里面睡吧。”他亡羊补牢，加了个语气词。
田语睁了睁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动了你睡着打扰你”
程慕允很满意。
田语这是在和他解释为什么没去主卧睡。
算了，挂电话就挂电话，偶尔作一下也情有可原，比苏航女朋友体贴懂事多了。
他俯下身，将田语拦腰抱起。
突然的失重感传来，田语瞬间从睡梦中清醒，下意识地抱住了程慕允的腰“怎么干什么”
“我就打了个盹，一直在等你，”程慕允大步朝着主卧走去，“以后加班和我说一声吧，省得我担心啊。”
田语这下真的醒了，盯着程慕允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你是程慕允吗”
“还能有谁呢”程慕允不悦地道。
“那怎么说话变了个样”田语有点惊悚，“好奇怪。”
程慕允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看来苏航的方法并不可靠，也是，他真是脑抽了才会听一个女朋友都吹了的人的建议。“胡说。累了就赶紧睡，别听岔了。”
田语的确是累了，短暂的清醒过后，重新陷入了梦乡。
只是刚才程慕允的说话方式带给她的冲击有点大，程慕允居然入梦而来，还一直拖着长音说话，尾巴句句挂着个语气词，她把耳朵塞了起来也阻挡不了那奇怪的声音进入耳膜，差点没急疯了。
“你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
程慕允居高临下地拒绝。
这才是熟悉的程慕允的样子，田语安心了下来，梦境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一睡睡得十分香甜，一觉醒来，田语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身旁没人。她一时记不清昨晚是不是真的有过一个来自程慕允的公主抱，盯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自己真的从次卧被程慕允抱到了主卧。
浴室的门开了，程慕允擦着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田语脱口而出“你大早上的洗什么澡”
一丝尴尬之色在脸上一掠而过，程慕允板着脸道“洗澡还要什么理由”
也是，程慕允的事情谁有资格指手画脚
田语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披上外套下了床，自顾自地准备去洗漱。
“哦，”程慕允示意她等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我让苏航在丽珵定了位置。”
田语随口应了一声，和程慕允擦肩而过。
“等会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程慕允想了一下，补充道，“以后我的事情尽量都提前告诉你，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和我提。”
田语淡漠地道“没什么必要，我已经习惯了，你自便。”
“哗哗”的水声响起，田语掬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寒意顿时让人清醒。
如果说两年前刚刚结婚时，她还对婚姻、对丈夫有那么一点的期待，那么，经过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她早就已经心如止水。
那会儿田成善刚刚去世不久，大家都以为她和程慕允的婚事十有**是要告吹了，但程擎和赵心桐不仅没有悔婚，还对她和余淑媛照顾有加，时不时地登门宽慰，葬礼也全程帮忙打理。
所以，她当时非常感谢程擎一家，也觉得程慕允应该对她有一定的好感，所以，她为经营这份婚姻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不过现实让她很快就从这样的臆想中清醒过来了。
程慕允对她无感，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符号，赋予了她程家媳妇和程慕允妻子的名号，让她一个人高高地悬挂在醒目的名利场上。
田成善预想中女儿和女婿互敬互爱、琴瑟和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如果他在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一手安排的联姻感到后悔。
现在田语已经适应了这种一个人的婚姻，她不知道程慕允为什么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但她已经习惯了享受孤独、享受自由，没有改变的**。
公司的事务一如既往地忙碌，春澜云镜开盘一个月倒计时，肖柠和营销部正查漏补缺；总公司的资产核查她亲自把关，各项财务数据看得她头晕眼花；拜托的学长给他来了回音，确认郁柏卿的确和国那家顶尖私立签署了合约，这家学校对这次合作也非常重视，会尽全力协助郁柏卿并在学籍转入、师资注入等关键性问题上严格的保障。
田语放下心来，让赵楠山和法务部开始草拟合同，正式开启和柏龙教育的合作流程，在那晚和郁柏卿聊的粗略构想中，这所学校的土建也将在明年启动，工期三个月，装修两个月，在明年九月正式投入使用，时间很紧张。
千头万绪，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将这快要倾覆的大厦扶正。
下午三点，齐姐提醒田语需要参加一个金融会议，地点在几条街开外的市金融大厦。
这个会议是政府牵头组织的，这两年经济下行，企业或多或少都有现金流的问题，尤其是一些不太景气的行业，都有融资需求。新年伊始，政府就组织了一些金融、银行、信托等公司来为这些企业解决资金难题。
田语以前没有融资需求，顶多也就是抵押贷款，这次听着金融界精英们在上面侃侃而谈，发现这里的门道还挺多的，发行公司债、增发股票
忽然，她的眼神一滞。
“小田董，金融圈真是男帅女美啊，”齐姐凑到她耳边感慨道，“看着都养眼。”
田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看最左边的那个小伙子，听说他北州大学金融、应用数学双硕士，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已经是熊猫资本安州分公司的副经理了，这在人民公园都是要被追着塞相亲资料的人吧。”齐姐羡慕得眼睛都绿了，“要是我儿子长大以后能有他的一半就好了。”
田语有点恍惚。
现在会不会被追着塞相亲资料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人以前是在婚恋市场很矛盾的那一款，被女生追逐却被父母嫌弃，自身优秀，但出身贫寒。
接下来的发言她没有心情再听，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她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小语，好久不见。”
田语猝然转身，正好对上了一双深邃的黑眸。
定了定神，她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好久不见。”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去五年了。
周子颐，她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