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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梦儒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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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陈三望已经对纪公常五体投地奉若神明了,活菩萨摇钱树啊这是。

两壶酒,一张嘴,兵不血刃要回了本钱不说,还给翻倍了,重点那酒钱还都不是自己出的,这是真孙子。

老纪?不不不,不合适了现在;公常兄?有点矫情,鸡皮疙瘩;纪大公子?太过世俗,没有感情;纪总?别逗,那会可没这叫法........思来想去只有,纪大马屁,听着顺耳,发自内心的赞同。陈三望一路就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索着,这以后怎么跟纪公常相处,而且已经精细到了称呼。

“哎,纪大马屁,这下腰也肥了一圈不止,先一步是要上天啊,还要入地啊?”

陈三望此刻极致放松,脚步发飘,已然登上了走向人生巅峰的阶梯,那叫一个放眼未来。

“踏踏实实回去睡觉,别再给整没了.....注意点身后,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晚上睡觉记得用板凳给门抵住,防火防盗防老沈。”

纪公常却没有那个心情,和刚才喝酒时候,完全是换了一个人。他很清楚,从接过银票按上手印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回不去那逍遥街头的日子了,这条命还是不是他的,真的不好说。

孙妙音这边倒很安静,作别时还故意楼了下胡老板的小腰,弄的小姐姐娇嗔一声差点没喘上气了,旋即相视一笑回味无穷,显然两人心情都不错。

路上黑衣男子骑马凑近公主的车厢不解道:“小主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宰了那小子?”

“宰了他能有什么意思?以前还有王府银牌在身不太好办,现在有这字据在手我可随时都能剁了他,晋王叔也拿我没办法。这小子留着后面,我自有用处,以后没有我的亲口传令,告诉你手下那些人日夜盯紧他,谁都不许碰他,少一根毛就不要回京了,就地埋在这雍州地界种树.......他的命可远不止这三万两银子。”

车厢里传出孙妙音极为阴冷的回复,听完小主的用意,黑衣男子不再多问,用手指向天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吹了一声异响的口哨,向周围传递出信息。只见街边两侧的楼舍屋檐之上瞬间冒出一群黑影闪动,暗中潜藏随时待命的武侍们,随着指令立刻各自飞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纪公常这晚睡的很沉,陈三望听了纪公常的一席话,未雨绸缪主动挨着房门手抱木棍打起了地铺。

恍惚间,纪公常走入一处草屋民宅。只见一群官差衙役正拽着一个年轻儒生向外走,年轻儒生拼命挣扎,后面跟着一位老妇人哭喊着死死抱住其中一个衙役的腿,祈求大爷饶儿子一命,放条生路。那衙役最终恼羞成怒一脚给老妇踹到在地,并抽出配刀威胁别再挡道。老妇眼见儿子就要被押走,哪肯罢休,再次拼命冲了上去。眼见着就要直撞刀口而去,纪公常见形势危急赶紧上去阻拦,可偏偏此时不争气的身体跟透明了一般,根本没有触及到对方,只能眼睁睁的见着老人家穿过自己身体撞向刀口。

老妇最终双手抱着刀刃,眼含愤恨的倒在了血泊中,那年轻人在衙役的拉扯中疯狂挣扎,向周围人群喊叫救命,但依然无济于事,旁边的乡里全部环手抱胸冷眼围观,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对母子施以援手,那可是官府的大人们,谁敢上前。纪公常顾不上自己的诡异体验,转身又向四处求救,可同样没人看得见他,更没人能听见他的奔走呼喊,完全是处在两个世界一样。

一番拼尽全力,

那年轻儒生连同纪公常都已精疲力尽。最后,一个被架上刑车缓缓远去,一个呆呆立在老人家尸体旁边不敢相信,两人的脸上都只剩下泪流不止。

“这是我娘,我每天都会来这看一眼。”

突然纪公常耳边传来小鬼头阿白的声音,他茫然回头四处寻找踪迹,转了一圈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阿白正蹲在老妇跟前,他的眼神空洞极为平静的死死盯着眼前这具渐渐凉透的尸体。

纪公常不管这些,只是焦急的问着阿白:

“你不是什么兵圣吗,你肯定有办法,你赶紧救救这位老人家呀,他不是你娘亲吗,你快快起身救人啊!.......我呸!你还是个人吗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他揪住阿白的衣领,反复摇晃着眼前这个世界他唯一可以触碰到的人,即便对方是个孩童,他也不愿放弃。但是阿白却无动于衷任凭其拉扯,反复多次之后,纪公常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在梦里,一个充满了愤怒,怨恨到无法自拔的梦里。

许久纪公常冷静了下来,他坐倒在尸体旁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这不是他的母亲,但他却亲眼看到了另外一个儿子在心里长存了一千多年,心疼到已经麻木的眼神。

“我当然不是人了,上次就跟你说过了。那个人这会还是人,没用,照样救不了自己的老母亲”

阿白站起身指着远处被押在刑车里的那个书生,依然平静的对纪公常说道。

“还有,他们也是人,他们都是在看热闹,不是吗,你看那边两个站在树底下的还在说笑;门口这个探头探脑的待会会偷摸进屋里找些值钱东西;还有他,对就是他,他是这家母子的亲舅姥爷,你看他腿抖的尿都顺着裤管流下来了,哈哈哈”

他又指了指四周,说着说着竟然还笑了起来。

种种迹象说明他已经来这里无数次了,他几乎记得在场每个人的表情动作甚至他们嘴里嚼烂的每一句耳根。

“好了.......呵......你怎么还哭上了,那可是我娘亲”

阿白说着,便一脸轻松释然的拉起纪公常,向屋子外面的田野走去。

“我爹死的早,我那会儿就想着考取个功名讨个官,能给自己和老娘养活了就成。那会儿是秦元三年,我中了举人,实在没钱再考下去了,便被派到了郡衙里做个粮官,就是专门负责从百姓手里征粮的活。当时朝廷要求的三户均二十石,到了州府是二十石一户,再到郡衙就成了二十石一个人头。我们家两口人一户要上缴四十石,家里只有六七亩地,就两个人下地干活,一老一少年头好的话就是做死了也就勉强收个二十石。你说这四十石怎么交?没法活了呀,实在没办法了,我只有在每户头上刮点过来凑数,我想着你们老爷们能半夜整袋整袋朝自己家里扛,我就刮口吃的可以养活老母亲的饭食总可以把。呵,你猜怎么着,才干三个月就来拿我来了,说贪污公粮一万石,因为事发畏罪把私藏的粮食全烧了,发配边关充军至死不得回乡。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一万石啊,我能把整个乡里几百户人家的粮食刮的一个米粒儿都不剩。知道当时我交完粮,带回那一小袋子粟米给我娘看时候她多开心吗,她这辈子都没敢想到儿子这么出息了,老了老了终于享到福了.......才三个月而已,那一小袋米这个时候就撒在院子的地上,她一粒儿都没敢下口,生怕儿子万一出了事,她就赶紧给上交了填补缺口。”

纪公常跟在阿白后面,在田埂上走走停停,他听着阿白若无其事的说着那些年代久远的往事,血色残阳映照在两人身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倾斜拉长,最后连接在一起。

回忆是遥远的,但纪公常可以感觉到眼眶里的委屈和悲愤,却是近在咫尺。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又想揍我?换点别的聊聊呗,话说你今天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不?”

阿白一个人一千年一直说到了自己都觉得没劲,这才想起身后的纪公常。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公常很是费解,这里不过自己的南柯一梦而已,阿白顶多也就是个从那魔珠里窜出来,无处安身便经常出入于自己梦里的无聊小鬼罢了。

“我当然知道了啊,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一直呆在你梦里吗?”

“为什么?”

“因为那个老道士把我封禁在你的善心海里了,我是兵圣的恶念,我除非在这被度化了不然永远出不去。换个说法,你知道锻造炉吗?你就是那炉子,我就是那堆铁石。”

“那锻出来的不还是铁吗?若锻出把铁剑你不是成了猛鬼?”纪公常反问

“也有可能锻出来把锄头种地呢?”

“那锄头也能干架砸破头的啊”

“那就不是炉子行了吧,好抬杠啊你这人.....”

....................

远看着像是一对父子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一边说话,一边在夕阳田间漫步,最后随着夜幕降临,身影各自消散。

纪公常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揉了揉双眼,脸上还留有泪痕,但是他也记住了阿白的三句提醒。

第一个提醒是,孙妙音身边那个黑衣男子有三次杀他的恶念,一次是纪公常走出大门的时候,一次是拒绝做孙妙音所说生意的时候,然而气息最浓烈的一次,是他说那晚搂孙妙音小腰的时候;

第二个算是个意外的好消息,孙妙音本人对他自始至终没有起过丝毫杀念;

第三个则很是古怪了,甚至有点不可理喻,你旁边那个傻楞小子,是块修练武道的奇才。

想到这,纪公常看着门口还死死抱着木棍,但睡姿已经没了人形的陈三望,傻傻的笑出声来,还真是个奇才。

两人收拾完行李便从青松客栈告辞,直奔太师府。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自始至终没有看到老沈冒头,早上叶金花见到两人也是表情古怪,连平日里信手拈来的客套话今天也不敢多说一句,战战兢兢给兄弟俩结完账就赶紧消失在前堂。这弄得陈三望很是失望,本来都准备好了一百多种讽刺挖苦的话来当面说说你这卖友求荣的沈老狗子,结果连人影都没见着。

快到太师府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白色锦衣少女在蹦跳着向他们挥手,准确的说是在向纪公子挥手。

再不来,我可直接去客栈找你去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四处游荡,怎能成就一番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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